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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气室-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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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萨姆昨天一起工作了两小时,到帕克带着脚镣手铐回到法律图书室时他们已经在桌上摆满了几十部法律书和律师的记事簿。帕克不耐烦地等着萨姆慢条斯理地把书放回书架。
  亚当重新看了一遍他们的笔记。他进入电脑着手自己的研究分析,又对诉状作了第三次修改。他已经给加纳·古德曼传真了一份诉状,后者修改后又传了回来。
  古德曼对此项申诉是否能在听证时得到公正对待并不乐观,不过案子进行到这一步上已没什么可损失。万一联邦法院果真举行紧急听证会,古德曼已准备好就梅纳德·托尔的受刑情况出庭作证。他和彼得·韦森伯格目睹了这次行刑。事实上,韦森伯格因为受不了一个大活人被毒气处死的场面才从律师事务所辞职去教书的。他的祖父是大屠杀的幸存者,但他的祖母却不那么幸运。古德曼答应与韦森伯格取得联系,并且相信他也会出来作证的。
  到中午时,亚当在办公室已经呆得烦了。他打开他的门,听不到有脚步声。其他的律师已经都走了。他也离开了办公楼。
  他向西驶去,过河进入阿肯色州,途经西孟菲斯的卡车停车点和跑狗场,终于驶出拥挤的车流来到到处是农田的乡问。他驶过厄尔、帕金和威恩的小村庄开始进入山区。他在一家乡村杂货店停下来喝了一瓶可乐,三个穿褪色工装裤的老人坐在门口忍着酷热打苍蝇。他放低头顶上的车篷,加大车速开走了。
  两小时后他再次停车,这回停在芒廷维尤城,买了个三明治并打听了一下道路。人家告诉他卡利科岩就在前面不远,过了白河就到了。那条路风景宜人,盘旋穿过欧扎克斯山麓,穿过茂密的树林,越过山涧小溪。傍在道路左边如蛇般蜿蜒前行的白河河面上点缀着一只只钓鳟鱼的小船。
  卡利科岩是坐落在岸边高地上的一座小城。沿着河东岸靠近桥头有三个渔人码头。亚当把车停在河边,向第一个码头那儿的一个称作卡利科小游艇船坞的旅游用品商店走去。商店是被粗大的缆绳拴在岸边的一座浮动建筑。一排空空的出租小船被绳子拴在一起靠在码头边。唯一的一个加油泵散发着刺鼻的汽油味儿。一块牌子上列着租船、导游、船具和钓鱼执照的价目。
  亚当走上那有遮篷的码头,观赏着数英尺外的河面。一个两手脏乎乎的年轻人从后面房间出来,问他是否可以帮上忙。他上下打量着亚当,显然看出他不是来钓鱼的。
  “我想找温·莱特纳。”
  年轻人的上衣口袋上面绣着他的名字“罗恩”,不过名字上面遮着些许油污。罗恩返身走回房间,一边朝一间小店的纱门喊着:“莱特纳先生!”然后罗恩便不见了。
  温·莱特纳是个大块头,身高有六英尺多,骨骼粗大,超重相当厉害。按古德曼所述他有喝啤酒的嗜好,亚当瞟了一眼他的大肚子不由想起这一点。他已经近七十岁,一顶标有EVIRUDF机船发动机商标的帽子下面是一头整齐但稀疏的灰白头发。至少有三张特工莱特纳的新闻照片分开放在亚当的卷宗中,在每张照片上他都是一副标准的联邦调查局调查员打扮——深色套装,白色衬衫,窄窄的领带,军人发型。那时他苗条得多。
  “是啊,先生,”他擦着嘴角的面包屑,边从纱门中出来边大声说,“我就是温·莱特纳。”他嗓音低沉,笑容令人愉快。
  亚当伸出手,说:“我是亚当·霍尔。很高兴见到你。”
  莱特纳握住他的手,热情地摇着。他的前臂肌肉发达,二头肌高高隆起。“是,先生,”他声音隆隆地说,“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幸亏码头上除了罗恩没有别人——他的人看不见,却在他的房间里正用工具弄出一片声响来。亚当有点紧张,说:“噢,我是个律师,我代理萨姆·凯霍尔。”
  莱特纳笑得更厉害了,露出两排大黄牙来。“这是件对你很适合的工作嘛,是不是啊?”他边说边放声大笑,并且在亚当的背上拍了一下。
  “我看也是,”亚当局促不安地说,恐怕他再来一下,“我想跟你谈谈萨姆的事。”
  莱特纳突然间严肃起来。他用一只多肉的手掌摸着下巴,眯起眼睛打量着亚当。“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小子。我知道萨姆是你的祖父。你一定觉得很难对付,而且会越来越难,”说着他又笑了,“萨姆也一样会觉得越来越难对付。”他的眼睛闪着快活的光,似乎他刚刚说了一个令人捧腹的笑话,希望亚当听了会笑得直不起腰。
  亚当没领会他话里的幽默。“萨姆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你知道,”他说,确信莱特纳已经从报上得知行刑日期。
  一只沉重的手掌猛然间落在亚当的肩头,把他推向商店那边。“进去吧,小子。咱们来谈谈萨姆。要啤酒吗?”
  “不,谢谢。”他们走进一个狭窄的房问。墙上和天花板上都悬挂着钓鱼用具,东倒西歪的货架上摆满饼干、沙丁鱼罐头、罐装香肠、面包、猪肉青豆和杯形小蛋糕——全是在河上玩一天所必须的。屋角还立着一个冷饮柜。
  “坐吧,”莱特纳说,朝靠近现金出纳机的角落一挥手。亚当在一把摇摇晃晃的木椅上坐下,莱特纳则伸手到冰柜里,摸出一瓶啤酒来。“你真的不来一杯吗?”
  “过会儿也许喝点。”这时已经将近五点了。
  他拧开瓶盖,头一口就喝了至少三分之一,咂咂嘴,然后坐在一把无疑是从一辆定制的货车上卸下来的旧船长皮椅上。“他们终于还是打算把老萨姆给干掉是不是?”他问。
  “他们正在拼命争取。”
  “胜算如何?”
  “不太妙。我们可以提出通常那种临刑前的最后一刻上诉,不过时间已经很紧了。”
  “萨姆并不是坏人,”莱特纳语气中带着一些遗憾,随后又喝了长长的一大口啤酒冲走了那点憾意。地板由于下面甲板随着河流浮动而发出轻轻的吱嘎声。
  “你在密西西比州呆了多久?”亚当问。
  “五年。胡佛在三个民权运动分子失踪后给我打来电话。一九六四年,我们组建了一个特别行动小组投入工作。在克雷默事件发生后三K党似乎变得灰心丧气。”
  “那时你负责什么工作?”
  “胡佛先生的指示具体明确。他告诉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渗入三K党。他要把三K党搞垮。说实话,我们在密西西比州的行动开始得很慢。其原因是多方面的。胡佛憎恨肯尼迪兄弟①,而他们又催逼很紧,于是他就故意拖延。不过那三个小伙子失踪后,我们立刻开始了行动。一九六四年对密西西比来说是热闹的一年。”
  ① 当时的美国总统肯尼迪及其弟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
  “我是那一年出生的。”
  “是啊,报纸说你生在克兰顿。”
  亚当点点头。“我有好久都不知道这个情况。我的父母告诉我我出生在孟菲斯。”
  门吱地响了一声,罗恩走进店里来。他瞧瞧他们,随后便细看起那些饼干和沙丁鱼来。他们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瞟了亚当一眼,好像在说:“继续谈。我没在听。”
  “你要什么?”莱特纳冲他喊了一声。
  他用脏手抓起一听维也纳香肠,给他们看了一下。莱特纳点点头,朝门挥挥手。罗恩慢悠悠地向门口走,一路还打量着小蛋糕和土豆片。
  “他好管闲事得要命,”他走后莱特纳说,“我跟加纳·古德曼谈过几次。那是多年前了。那是个怪人。”
  “他是我的上司。是他把你的名字给我的,他说你会跟我谈的。”
  “谈什么?”莱特纳问,又喝了一口。
  “谈克雷默案件。”
  “克雷默案件已经结案了。只剩下萨姆和毒气室的约会问题了。”
  “你希望他被处死吗?”
  说话声随脚步声而来,接着门又开了。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走进来,于是莱特纳站起来。他们需要食物和其他供应,他俩用了十分钟之久边购物边讨论哪儿的鱼肯吃鱼饵。莱特纳由于有顾客在场,小心地把啤酒放在柜台下面。
  亚当从冷饮柜取出一罐无酒精饮料,走出小店。他顺着河边的木板码头前行,在汽油泵旁停住了脚步。在离桥不远处的一只船上有两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钓鱼,这情景使亚当突然想起自己有生以来还从没有钓过鱼。他的父亲在世时不是那种兴趣广泛喜爱休闲的人。而且他还总也保不住他的工作。亚当此刻都记不起父亲用他一生的时间究竟做了些什么。
  顾客离开了,门砰地关上了。莱特纳脚步笨重地走到汽油泵前。“你喜欢钓鳟鱼?”他问,一边观赏着河上的风光。
  “不。从没钓过。”
  “咱们去转一圈吧。我得到下游两英里处去查看一下。那儿的鱼大概会很多。”
  莱特纳搬来他的冰柜,小心地放进船里。他从码头下到船里时那船剧烈地从一侧向另一侧晃动起来,他一把抓住了马达。“下来呀,”他朝亚当吼了一声,后者正打量着自己和船之间的那三十英寸的空隙。“抓住缆绳,”莱特纳又吼了一声,指指一根拴在锚上的细绳。
  亚当解开缆绳,紧张地跳到船里,他的脚刚刚踩到船板,那船就晃起来。他滑倒在地,头撞在船底木板上,差点就进河里去游泳了。莱特纳一边拽起发动机的拉绳一边哈哈大笑。罗恩当然观看了这一幕,他正在码头上咧嘴傻笑。亚当虽然觉得挺尴尬,却也笑着,仿佛真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似的。莱特纳扳动引擎,船头向上翘起,接着他们便离开了码头。
  亚当抓紧船两侧的扶手,他们加大马力破浪前进,从桥下一穿而过。卡利科岩很快就被甩在后面。河流在两岸景色优美的山峰和悬崖峭壁之间蜿蜒向前流去。莱特纳一手掌舵,一手举瓶饮着鲜啤酒。几分钟过后,亚当放松了一点,设法保持着平衡从冰柜中取出了一瓶啤酒。酒瓶冰凉。他用右手拿瓶,左手抓着船帮。莱特纳在他身后哼唱着什么。马达的轰鸣使他们无法交谈。
  他们经过一个钓鳟鱼的小码头,看到一群显然是城里来的人正在边数点着鱼边喝着啤酒。后来他们又经过一队橡皮筏,上面都是样子肮脏的十来岁孩子,他们正在边吸着什么东西边晒太阳,还冲其他那些勤劳钓鱼的人挥着手。
  船终于放慢了速度,莱特纳小心地把舵转弯,似乎他能看见下面的鱼,必须把船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他关掉引擎。“你想钓鱼还是喝啤酒?”他问,眼睛盯着水面。
  “喝啤酒。”
  “我能猜得到。”他一拿起鱼竿在一处朝着河岸方向的地方下竿,啤酒瓶对他就变得次要了。亚当观看了片刻,发现不会立刻有结果,便躺下来,把脚吊在水面上。这只船坐着不舒服。
  “你多久钓一次鱼?”他问。
  “每天都钓。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你知道,是为顾客服务的一部分。我必须清楚哪里的鱼好上钩。”
  “这份工作不好干。”
  “那总得有人来干。”
  “什么原因使你来到卡利科岩的?”
  “七五年我犯了一场心脏病,因而就从局里退休了。拿到了很优厚的退休金及一切待遇,但是,见鬼,整天无所事事呆着让人烦躁。我老婆和我发现了这个地方,同时发现这家小游艇船坞待转手。一个错误导致另一个错误,所以我就呆在这儿了。递给我一瓶啤酒。”
  亚当去拿啤酒时他又下了一竿。亚当很快数清冰柜里还剩十四瓶。船在河面上漂浮着,莱特纳抓住一只桨。他一手钓鱼一手划船,还得让膝间夹着的一瓶才打开的啤酒保持一定的平衡。这就是钓鱼向导的生活。
  他们在树荫下缓缓漂流,太阳开恩有一阵子没露面。莱特纳使钓鱼看上去显得挺容易。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甩出鱼竿,一下就把鱼饵投到了他想投的地方。但是这儿的鱼不愿上钩。他便转而朝河中心下竿。
  “萨姆不是坏人,”他又说了一遍。
  “你认为他应当被处死吗?”
  “这事不由我定呀,小子。州民们希望有死刑,所以这一条才载入书中。人们都说萨姆有罪,然后又说他应当被处决,所以我算老几?”
  “可你有你的看法。”
  “这有什么用?我的看法一钱不值。”
  “你为什么说萨姆不是坏人?”
  “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我们还剩十四瓶啤酒。”
  莱特纳笑起来,脸上重又现出那种开朗宽展的笑容。他就着瓶子大口喝着啤酒,眼睛离开鱼线,顺着河面望过去。“你要明白,萨姆在我们看来本不值得担心。他并没有积极参与那些真正恶劣的行径,至少起初没有。那三个民权运动分子失踪时我们气势凶猛地展开了调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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