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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书记说:“你叫甲玉霞,原来是在西原报工作?”
玉霞点头,说:“我现在在与点楼温泉山庄,今天是替经理来开会的。” 黄书记说:“我看了签名薄。你上午的发言虽然短,却是说得很好呀。” 玉霞说:“黄书记过奖,我是被会上的气氛感染了才说的,请书记不要怪罪啊。” 黄书记说:“不能有这种想法,下午的会上也希望你再发言。你是大学生,我看过你的文章,有文采,也耐看。你能把记者编辑那碗饭砸了,跑到与点楼温泉山庄这样的民营企业去,在我们西原市也为数不多。干事情就要有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小甲,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玉霞莞尔一笑:“能巴结上书记不容易呀。”
黄书记笑笑,说:“这不很简单吗?”
车到“狮子楼”,几十个人,不分宾主,满满当当地坐了五桌。黄书记拉玉霞坐了一起。曾峰云也挤来坐在了一桌。菜和酒一起上了桌。老板张松简单地说了几句“感谢赏光”之类的客套话,拿起酒瓶杯子就要敬酒。黄书记站起来说:“下午还要开会,这酒就免了吧,要不,大家一喝开了,怕是这一下午就要泡汤了。” 张松面有难色地说:“没酒哪成事,这……”
有人瞎鼓捣:“有酒壮胆,下午的会更开得好。”
陶市长说:“我代表市委市府先对张松同志表示感谢,同时也感谢今天到会的同志对市委市府工作的支持,下午还希望大家对我们西原市经济发展献计献策,所以这酒吗……”
有人说:“那就下午会完了再喝怎么样?”
张松说:“下午会完还在这里喝酒。”
“你张老板可就出血了。”
张松说:“也算是为西原市经济发展出点力吧,平日里,我出血也不成,怕别人骂我是巴结当官的小人,今天就请大家给我这个面子。另外,我想给咱们西原市的父母官商量一下,下午的会是不是就在这里开,楼上有会议室。” 陶市长对黄书记说:“你看这事?”
黄书记说:“这情况来得太突然了,有点‘爱你没商量’的余地了。” 玉霞上午发了个短短的言,又和黄书记在车上说了几句话,似乎胆子也大了,说:“这样的会,离开‘官衙门’可能会更有成效。”
突地爆起一阵掌声,书记市长也加入了鼓掌,玉霞反倒红了脸,连呼“我乱说的”。
黄书记说:“甲小姐当过记者,说话可是一针见血了。老陶,下午就在这开吧?” 陶市长说:“行,只要下午的会上,诸位献出良策好计,我就代表80万西原人民多喝两杯,感谢大家的支持。”
吃完午饭,大家也不休息,就到楼上会议室坐了。这当儿,曾峰云问玉霞:“你们经理怎么没来?”
玉霞说:“你是她老公,她不来的原因你都不知道呀!” 一句话噎得曾峰云哑了口。
15
下午的会与上午的会已经有了截然不同议题,如果说上午与会者主要是在提意见,善意地发泄不满的话,下午则是在满腔热诚地为西原市的经济振兴出谋划策。发言的话题从农村退耕还林、产业结构调整、招商引资,到交通、通讯。人才培养无所不及,最后,渐渐集中到了一个最能有效的也是最有希望的产业项目:开发西原市得天独厚的天然温泉旅游产业。会上,最精辟,也是最成熟的发言就属西城区税务所长曾峰云了,他的发言把玉霞深深地吸引住了。
曾峰云慢条斯礼地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口吻说:“西原市要推动经济快速发展,最终要落到温泉旅游开发上。”
几十双眼睛都射向了他。
有人低声问边上的:“他是谁?”
“你没听上午的介绍啊?”
“这么多人,记得到啥。”
“他就是西城区税务所长,赫赫有名的与点楼温泉山庄女老板杨金拉姆的老公曾峰云。”
“杨金拉姆怎么没来?”
“架子大了,派了个代表来,就那个坐在黄书记身边的甲小姐,是杨老板的秘书。”
“好漂亮的一个女子,敢当着书记市长说‘官衙门’的,也是个人物!难怪与点楼温泉山庄生意兴隆,又有男内助,又有好人才。架子当然比市长书记还大!” “你有意见呀?上一届红色资本家还当国家副主席呢。” 曾峰云继续说:“西原温泉在历史上就晓有名气。《西原志》记:西原南峰、南贡、天都诸山多有出泉,顾皆有硫气,至夜尤甚,人浴之,可疗癣疥诸病。西原地处康藏高原地震断裂带,地下天然矿泉种类齐全。日本国理学博士、地球化学学会理事,温泉专家长谷君教授曾于七年前对本市天然温泉进行过考察,并且通过测试和化验,认为西原温泉大部份属高温温泉,含硅量高,具有极高的医疗保健价值,可与世界著名的温泉之乡新西南媲美。国内有关专家也有论证表明:西原矿泉水属于重碳酸钠型水,泉是含有多种有益人体健康的微量元素和特殊成份,矿化度、锶、锂、偏硅酸、游离二氧化碳和碘指标均达到了国家饮用天然矿泉水标准,这在国内首屈一指。南峰山温泉、南贡山流泉、天都山椒香温泉、虫泉、蛇泉,东、南、北相连成片,还有没探明的地下温泉,可以说咱们西原无处没泉。再加上西原历史上的传闻,名人学士遗留的文赋诗词,围绕温泉的人文景观也是一笔大的财富。现在我们开发能称为产业型的仅仅三处,那就是与点楼温泉山庄、南峰山浴池、雪清河游泳池,而这三处却是西原市的利税大户。但我们更多的天然资源却还闲置在一边,例如东北部的天都山成片的温泉带。这有点像抱着金碗在讨口。” 会场上响起一片嗡嗡声。黄书记和陶市长都在亲自作笔记。玉霞听人迷了,笔记本上一片空白。
“西原市要抓住西部大开发的机遇,着眼于西原,放眼全省、全国,把温泉旅游开发作为兴市这个高度出发,切实加快旅游硬件设施建设,西原市的经济上新台阶就大有希望了。我的话完了。”
会场上反而一片沉静,可能是曾峰云颇具论证性质的讲话,抑或是慷慨激昂的语词一时让大家回不过神来,直到黄书记和陶市长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鼓掌时,会场上才掌声一片。西原温泉,谁都想过它的开发利用,但又谁都没能像曾峰云那样透澈全面地深思过,开发温泉旅游产业,成了会上唯一的热门话题,曾峰云也一时成了会场上的英雄。遗憾的是他讲完话已离吃晚饭不远了。 陶市长作了小结后就散会,众人都下楼进了餐厅。
玉霞借着上洗手间的时间给杨姐打了电话,简单通报了下午会议情况,待别提到了曾峰云颇具实际和扇动性的成功讲话。杨姐在那边只哼了一声,说:“你别听他瞎吹。”
玉霞说:“杨姐,曾哥真的讲得很好,有理有据,连黄书记和陶市长都带头鼓了掌。”
杨姐说:“你明天到办公室给我详细汇报。”
玉霞本想提醒杨姐明天是礼拜六,又觉得不妥,温泉山庄双休日加班的时间多得很。
杨姐还在那边问:“没其它了吗?”
玉霞说:“下午的会是在‘狮子楼’开的,张老板这会儿要大办招待。” 杨姐说:“张松该出血了,平日难得有领导光顾他那里。” 就有人进洗手间说:“甲小姐,黄书记在找你呢!”
杨姐在那边说:“你去吃饭吧。”关了机。
吃晚饭变成了酒宴,几十个参会者是西原市上下各阶层的代表,有当官的和普通老百姓坐一起的感慨,官民一家,坐了一天,说是感情也还是真有了那么一点感情,难得的聚会,气氛自然是真挚而热烈。更多的话题还是“西原温泉的开发”,只是条理的话语变成了热烈的鼓劲。
曾峰云酒喝得很多,也喝得很自在,因为从市长书记到与会的大多数人都把对他下午的发言的感触变成了敬酒的祝词,他蔫能推辞。
玉霞也以啤酒对白酒与他干了一杯,并表示了敬仰之意。这一杯,曾峰云是二话没说,仰脖子就干了个底朝天。放下杯子,曾峰云又伸出手握住玉霞的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摇晃了两下,那样子像是他才和玉霞认识似的。玉霞看到他似醉非醉的眼里有一团燃烧的火,那是男人特有的神情,玉霞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曾哥,喝多了酒也太失态了吧。
玉霞八点半趁着闹热时悄悄离开狮子楼,打的回了家。
16
玉霞进了家门,妈和隔壁的王二娘,楼下林阿姨,还有干洗店陈姐的妈坐一起打麻将,正在兴头上,她进来也没人理。电视开着,屏幕上女子特警队员们正在擒拿格斗,声音开得极小。玉霞便上去把声音开大,自己看着。 洗牌时,玉霞妈说:“你今儿回来早了,声音关小点。” 玉霞把声音调到自己能听见的程度,又包了眼看牌桌上,见妈的脸愁着,王二娘面带喜色,其它两个脸色平静,就知道妈是输家。妈和她们三个每晚上都要搓麻将,十点半就准时收场,因为早上六点半几个又要去跳老年迪斯科。人退休了,生活安排得有条有理,年轻人都羡慕。玉霞每晚上很难在十点钟以前回家的,即使是没有好友相约,自己一个人也是要上舞厅去跳跳舞才回家的。从大学回来时就是这样,那会儿,妈也管她。玉霞就说是报社赶稿。后来离了报社仍是这样,妈也不管了,任她自由,只是每晚她不回来,妈就不睡,常常闹得她在外面给家里挂电话,央求妈先睡,别等她了。第二天,妈就要在她耳边上唠唠叨叨个没完。今晚上,玉霞早早回家是有事要办。
《女子特警队》一完,玉霞就进了自己的卧室,从写字台抽屉里取出自己攒了几个月的三千块钱数了一遍,放在桌上,然后又捧起放在床枕边那本看了一个星期也没看完的长篇小说《海噬》。看到书中那个川粤轩饭店的女老板梁菲畏罪脱逃、化名隐居的裴子鸿伪装成从四川前来与她团聚的“丈夫”,摆脱一个本地权势者的纠缠时,玉霞想,后面梁菲是不是会弄假成真?就朝后面翻,果真就看到了裴与梁极尽枕席之欢处。玉霞骂了声“不要脸”,把书丢在了一边。听客厅里麻将结束了,妈在往匣子里收麻将牌。过一阵,妈进来看见写字台上的钱,就说:“怎么不放抽屉里?”
玉霞说:“丁强哥要买车,三姐到处找人借钱。这两年他们也挺不容易的,我也帮不了他们。这钱是我攒下的,想等三姐他们回来了送给他们。” 妈也说:“你三姐下岗两年了,丁强也没个固定的工作,两个人连孩子也不敢要,姊妹家帮帮她也是应该的。你二姐呢?,她经济上宽余一点,也该拉一把才是。” 玉霞说:“二姐也不易,她答应给三姐借两万。”
妈说:“你就帮你二姐说话。”
玉霞笑笑,说:“二姐去年底买了房子,怕是钱也用得差不多了。” 妈说:“魏伯安开了几年车贩木材,这两年开茶馆也赚了不少钱,你二姐明里管得紧,暗里对姓魏的也没法,麻将桌上也不知输了多少。” 玉霞知道妈对二姐夫一直有看法,怕她这会儿又往心里去,就说:“妈,你不也打麻将玩吗?”
妈就说:“我和几个老姐子打五角,也算赌啊!”
玉霞玩笑道:“不赌,妈怎么会那么认真,今晚是输了?” 妈摇摇头说:“手气不好,输了十几元。”
玉霞又说:“妈怎么不让我帮你错错手气,说不定我一上场,保不定钱都朝妈的抽屉里流。”
妈戳她额头一下,笑道:“你化时候学了麻将?怎么没见你上过桌?” 玉霞说:“不就是逗个数吗?最笨的人也要不了两晚上就看会了。” 妈就暧昧地骂一句:“你个鬼女子。”
玉霞逗近妈耳边说:“二姐有喜了。”
妈一下就喜笑颜开了,问:“是真的?”
玉霞说:“真的,二姐昨天到温泉山庄泡澡,我看出来了,怕是有三四个月身孕了。”
妈说:“你没问她?你怎么不问她?你们两从小就那么好的。” 玉霞说:“我一问她,她就要催我找老公,烦死了。”
妈说:“找老公烦什么?你也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烦的,你怎么越长越不懂事了!“”
玉霞就捂了耳朵叫嚷:“偏不!偏不!”
妈说:“好,好,你别嫁,妈就陪你一辈子。”
玉霞“嗤嗤”地笑了,说:“妈,说不定我哪天一个不小心,就带个大男人回来呢,那会保证让你大吃一惊哩。”
妈又戳她一指头,说:“二十二、三的姑娘家了,说话还疯疯癫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