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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你真是有个好父亲。”空空感慨不已。
清乔只觉得一股酸气从胸腔喷出,溢红了眼眶。
“我爹、我爹知道我的真实身世吗?”
“他……”空空张嘴正要说话,撒然咳嗽起来,仿佛被口水呛住了,“咳咳……好、好像有风寒……”
“关键时刻怎能感冒?!”清乔提起脚就要踹他,然而脚在半途滞住了。
有道熟悉的影子出现在空空的身后。
“清乔!”那人衣衫狼狈,却朝她盈盈张开双手。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爹爹!”她朝来人扑过去,顺便踩了空空一脚。
“我儿!”顾尚书一身伤口,却还是忍痛将她抱个满怀,“你受苦了!”
瞧见顾尚书脸上的猩红伤痕,清乔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爹爹,你……”
顾尚书捂住她的嘴:“不要说了,爹爹都知道。”
他叹口气:“自从那日收到冬喜捎来的口信,我一直都没合过眼……听戚先生说你今晚要进宫,我简直急得发狂……唉,如今看到你毫发未伤,我总算能放下一颗心。”
清乔咬住下唇,低抽泣。
“……我儿不要多心。”顾尚书抚摸她的头发,“当年我娶了徐将军之阿珏,夫恩爱满,无奈阿珏体质太差,怀胎十月鳃下一个死婴。我瞒着她本伤心绝,却在门口捡到哨襁褓中的你……”
“你那时小脸都冻紫了,然哭不闹,十分惹人爱怜。”顾尚书陷入回忆,眼神温柔无比,“我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就将你拿给阿珏看,说你是她生下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一口气:“清乔,不管你是不是边牧遗孤,你始终是嗡兴迕的孩子!我知道你没有狼子野心,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他闭上眼,狠狠一咬牙,“……你走吧,听大师的安排……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清乔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施主……”空空好容易咳完了,插进话来,一张糯米脸通红发亮,“小施主想不想知道‘人’是何灵物?”
清乔幽幽望他,一双泪眼迷茫。
“‘人’这个东西,一点也不难找。”空空神秘一笑,“——青木人形剑,乃江湖西陵派的镇派之宝,如今就藏在西陵山上。”
呃?清乔瞠目结舌,这老秃驴居然如此大方,将神器的名字贺址都告诉她了?
“我已为你打点好马匹银两,清乔,你走吧!”顾尚书将她推出怀抱,“时间不等人,段王爷他们肯定会再来的!”
“……我走了,爹爹你怎么办?”清乔不依不舍,一脸梨带雨。
“我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还有你外公和戚先生帮忙呢!你走吧!走!别再回来!”
顾尚书边说边推她,声音轻抖。
清乔离了顾尚书的体温,冷风一激,不由得又呕出一口血。
“你受伤了?!”顾尚书大惊,伸手去抓她。
“没有没有。”她边笑边躲,“只是……在地牢吃饭的时候咬破了舌头。”
“不好,有马蹄声朝这边来了!”空空忽然面一凛。
“快走!”顾尚书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牵起她的手就朝藏好的马匹跑去。
“清乔,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看!”顾尚书将她扶上马背,呼吸急促,“你只管往前跑,跑出这林子就有路通向西陵山,千万别停下!”
清乔手忙脚乱爬上马,紧紧攥住缰绳,眼中有荧光闪动:“爹爹……”
顾尚书只道她是害怕,随身又抽出一把匕首递到她手上:“我儿,爹爹后悔当初没有找人教你防身术!现在你将这个拿着,如果有人对你不轨,你就割他的肉!不要怕!将来若是阎王爷判你下地狱,也有爹爹代你去!”
看着平时温文尔雅的父亲一付“天塌下来有我顶”的豪气神态,清乔已经说不出话来,抓着缰绳的指尖微微发颤。
“驾!”顾尚书狠狠一拍马身,骏马受惊,立刻撒开四蹄朝前跑去。
“爹爹!爹爹!”
清乔在马背上大哭,哭声渐远。
顾尚书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角有晶莹落下。
——这是他一直捧在心尖里的孩子啊,如今居然要受这种罪。
有无数黑影降落在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好孩子,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他喃喃闭上双眼。
帝灵篇 肉离去
青烟浮荡,风呼啸,满天地的湿意扑面而来。
清乔咬紧牙关伏在马背上,丝毫不敢松懈。
她想起临行前顾老爹强颜欢笑的脸,不由得一阵心悸,喉咙里冒出满嘴腥甜。
段玉,难道你竟要赶尽杀绝?!
她从衣襟里掏出块布擦血,仔细一瞧却是空空掳她时用的白绫。
“……原来你用这么人的武器?”
“一时情急,形势所逼,嘿嘿,嘿嘿。”
“……你可知道老衲赶到这里之前,身在何地?”
“……老衲当时正在一户镖局里给镖师给超度……”
莫非……她望着这方白绫,脸上不由得黑线三条。
——原来白绫这竟然是奠堂装饰用的!我靠,空空这个老秃驴!
“呸呸呸!”
她觉得实在晦气,赶快将白绫丢到一边,又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所谓福无双至不单行,身下骏马忽然一个响鼻,仰天长啸静止不前了。
“你怎没动了?快跑呀!”清乔吓的不轻,赶紧好言好语哄劝起来,“马大哥,动起来!eon!干谤!”
可无论她怎么鼓励,哪怕使劲抽鞭子,骏马也只是在原地踏步,不肯前行半米。
“不要这样,求求你!”她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虽然我以往对你家景涛哥多有冒犯,但我一直尊称他为教主呀!你放心,只要你能带我出了这林子,我保证将阑吃马肉不穿马靴不听马头琴,还要把咆哮教当天尊供起来——您行行好快迈开腿吧,后面有大群的黑社会在追我……”
骏马一甩头,对她不理不睬,还更加烦躁起来。
数度努力无果,她终于放弃挣扎。
“……我不过是想回家,又有哪里做错了?”
眼见逃跑无望,她越想越伤心,不住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去找什么四灵了,安心在古代呆一辈子不好吗?至少锦衣玉食命无忧,说不定这才是顺了天意呢!现在自己这样狼狈,身中奇毒,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
她用衣袖拭去还未风干的泪,心里愈发荒芜。
“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林子里忽然缓缓走出一人,锦衣华装,眉眼灵动,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
“想放弃了?想丢开你的梦想了?”
那双目竟看的如此通透,让她觉得毫无容身之处。
“子筝……子筝!”
她喃喃唤他名字,下弯唇角,眨眼眨眼再眨眼:“真的是你吗?”
陆子筝本来还想再讽她间,见她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不住放低了姿态:“……真是我,你要摸摸吗?”
说着便走上前去,将清乔的手牵起,贴到自己脸上。
“醒过来了?”他的语气难得这样温和一次。
清乔又惊又喜,眼泪不能自己奔流而出:“是真的……真的……”她忽然身子一软,眼看着就要从马上跌下。
陆子筝反手一捞,将她稳稳接住揽进怀里。
“——子筝!段玉要杀我,他要杀我!”她又惊又惧抓住他的衣襟,眼睛瞪的死大,“他说我是边牧皇族遗孤,身带九转清音铃,大逆不道妄图逆天复国,要处死我呢!”
“我知道,我知道。”陆子筝轻拍她的背,好言安慰,“我这不是来了么?”
“……子筝,我没有、我没有想害人……”她嘴一瘪,开始呜咽,“我爹爹……现在不知怎样了?”
“你爹是名正言顺的礼部尚书,段王爷无凭无据的,不能动他半分。”陆子筝胸有成竹,“顶多把他抓去拷问一番。”
“拷问?”清乔想到司马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放开喉咙大声嚎啕,“不要啊,宫刑的不要!我爹只接受人计!”
“你怎没先担心一下自己?”陆子筝瞄见她胸前点点乌红,不由得叹气,“簪子里的药,你吃了?”
“吃了。”收了嚎声,眼含泪头如捣蒜。
“突痛?”
“疼。”乖的像一只猫咪。
“是不是吐血了?”
“嗯。”声音越发的低,到了尘埃里。
陆子筝马上拿出一粒红的药给她服下。
“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严厉。
“嗯……甜甜的……M&M糖豆?”回复天真。
“什么糖豆!”敲打脑壳的爆栗声音,“这是解药!”
“嘿嘿……”清乔揉着后脑勺傻笑。
“……‘系铃’乃曼陀教独门奇毒,你倒真有勇气吃下去!”陆子筝无可奈何看她,眼中也有隐隐赞赏,“蝠儿应该跟你说清后果了?”
“嗯。”清乔点头,“他说吃了这药会连续十天吐血不止,如果没有解药……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会如何?”陆子筝明知故问,穷追不舍。
“如果没有解药,十天后血液吐尽,人也枯竭而死了!”清乔微微打个哆嗦,面更加苍白。
“……你不要怪我拿这药给你,我……不是心狠。”
陆子筝瞧着她瑟缩的娇弱模样,不住心生怜悯:“……只是那段玉并非普通人,他颇有武学修为,一般的假死药瞒不过他,唯有来真的……”
“我不怪你。”清乔淡淡一笑打断他,容颜飘忽,“如果不是有你给我这以防万一的药,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其实我很高兴。”她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恍然若梦,“我总算是出来了,如今又遇见你,吃到了解药,可见老天待我是好的,至少我还能好好活着。”
她忽然偏头看他,模样俏皮:“这局棋,我总算笑到了最后,是不是?”
陆子筝心中一动,然答话,只是将她搂的更紧。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将下颚贴在她松软的头发上。
“我……”清乔的声音有些犹豫。
“如果你想过简单的生活,我就为你安排一处落脚地,让你衣食无忧安稳度日,你看可好?”
他的声音发烫,灼的她双耳慢慢变红,一路红到脖子里。
“不、不用对我这!”清乔回过神来,慌里慌张推开他,有些手足无错,“我、我虽救过你,但也不需你用这种方式报答……”
陆子筝怀抱落空,眼睛盯住佳人,微微眯起。
“……那你究竟想如何?”
他静静开口,面淡如余雾,似一层冰凝结了表情。
清乔思踌片刻,抬起头来对他盈盈一笑:
“我要去西陵。”
她的眼睛分外清亮,笑颜灿烂如同破了云的太阳。
“——子筝,我没忘记我的梦想!我要去西陵!”
次日清晨,戚府。
戚府很,碧野茫茫,雾蔼荡尽,繁正盛。闲暇时冬喜总喜欢趴在栏杆上看看风景。
这会儿她又靠着栏杆发呆,忽闻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有黄袍少年蹁跹而来,腰带处的玉玲珑随步颤音,如诉似泣。
“不要担心,你家主子今晚就会出来了。”少年朝她微笑,“我可以向你保证。”
冬喜赶紧朝他叩首跪谢。
“……只是,不知让她来当我的婢,她会不会觉得委屈呢?”
少年也不看她,手里把玩着一枚翡翠扳指,眼神专注于上,轻柔得像在抚摸瓣上的露珠。
冬喜不敢作答,她潜意识不怎么喜欢这个任公子——毕竟当初他让吃的苦,她都一一牢记在心了。
“公子!公子!”忽有下人来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样子滑稽。
“何事惊慌?”少年皱眉,似乎很厌恶这样没有礼节的人。
来者却顾不得许多,冲上去贴住他的耳朵好一阵嘀咕。
冬喜亲眼见着,邵义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面皮寸寸紧绷,慢慢变作深深的怒。
“……这么会这样!九皇叔太奸诈了!”他狠狠掐着栏杆,面通红牙齿紧咬。
“公子莫急!”来人这么安抚他一句,又开始贴着他的耳朵嘀咕。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少年脸上的怒意渐渐不见了,只余下伤痛与愤恨,还有隐隐的不甘心。
“……走了?”
他怔怔扬起脸,遥望远处青山,眼如萧瑟秋水,“就这样走了?”。
静默半响,他忽然转头,将手里的翡翠狠狠朝地面上砸去。
“啪!”
翡翠顿时四分五裂,有地面碎屑蓬的化作鳞粉,闪闪烁烁,四处飞扬。
冬夏连忙跳开,探子也迅速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然而少年望着地上的扳指残骸,忽然想起什么来,面渐渐放缓。
“……没关系,没关系。”他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