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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着枪,打伤了好几棵树,与此同时巴兰坦太太则穿着粉红色的睡袍站在门廊里大喊大叫。
枪声刚起,隔壁这家的车库里的那三个脑袋就一起碰到了地上。“这老杂种疯了!”利奥尖叫了起来。过了一会他们三个人高度一致地慢慢地重又抬起了头;也就在此时,第一辆警车驶进了巴兰坦家的车道,车上那蓝色和红色的警灯闪得人眼花缭乱。
尤努奇是第一个冲出门的,后面跟着公牛,然后是利奥。他们虽逃得很急,但还是小心谨慎地不去引起隔壁那对白痴的注意。他们身子弯得紧靠地面,匆匆朝前溜去。他们一会撞在这裸树上,过了一会又僮着了另一棵树,一心只在更多的枪子飞来之前赶快逃到树林里去,不过他们的撤退还算有条不紊。
马克和雷吉挤在一起,躲在灌木丛的深处。“你疯了!”雷吉不住地这样抱怨着。她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她真地相信她的当事人大脑已经神经错乱了。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紧紧地拥抱着他,他俩紧紧地挤靠在一起。那三个黑影在仓皇地向前奔跑着,可他们两人却没看见,直等到他们穿过了那道围栏,他俩才发现了他们。
“他们在那。”马克手指着那些黑影小声地说。不到半分钟之前他刚刚吩咐过雷吉,要她留神那座大门。
“有三个人。”他小声说道。那三个人在离他俩的藏身处不到二十英尺远的地方一跃跳进了那排树篱,接着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他俩两人相互挤得更紧了。“你疯了。”雷吉又说了一遍。
“也许是的,不过那很管用。”
刚才的那阵枪子差点没让雷吉从灌木丛边跑开。自他们到达这儿起她就一直在发抖。当马克回来后告诉她车库里有人时,她害怕得有些受不了了。当马克将石块从窗子里投进屋时,她简直就要叫出声来。而那杆猎枪则终于使得她不能再忍受这一切了。她的心脏在怦怦地跳个不歇,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怪得很,这会她反倒明白了现在不能跑。那三个盗墓贼现在正跑在他们与他们的汽车之间,他俩无处可逃。
刚才的那阵枪响把邻居们都惊醒了。各家各户的后院都亮起了泛光灯,那些身穿睡衣的男男女女全都走到了院子里,朝着巴兰坦家的方向张望。人们大声询问着是怎么回事,声音越过一道道围栏传向了四面八方。那些狗也开始活跃起来了。马克和雷吉赶紧朝灌木丛的深处退去。
巴兰坦先生和其中一名警察一道沿着屋后的围栏走着,他们也许想再找出几块用来闯祸的石头,可这根本是无望的。雷吉和马克听得见他俩的说话,但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听见巴兰坦先生老是一个劲地在嚷嚷着什么。
警察使巴兰坦先生平静了下来,接着他们用透明胶布帮他把窗子给贴了起来。警车上的那些红灯和蓝灯已被关灭;二十分钟后,警察全部离开了。
雷吉和马克仍等在那里;他俩浑身发抖,手紧紧地拉在一起。虫子在他俩的手臂上慢慢爬动着。蚊子非常猖獗,他们两人身上穿的黑汗衫上沾满了碎草和芒刺。巴兰坦家的灯终于熄灭了,这以后他俩又等了好一会。
30
凌晨1点刚过,天空的浓云绽开了几道裂缝,现出了半边月亮;有那么一阵子,月光照亮了罗米家的后院和车库。雷吉朝腕上的手表瞥了一眼,她的两条腿都蹲麻了。由于长时间地坐在地上,她感到腰酸背痛。然而怪得很,对于自己在丛林里所处的这种困境,她已习以为常了。在幸免于同恶棍、警察和那个手拿猎枪的白痴遭遇后,她感到这会他们格外地安全。她的呼吸和脉搏又恢复了正常。现在她已不再淌汗,不过她的工装裤和衬衫由于刚才的奔劳和周围的潮湿还是湿漉漉的。马克在这么长时间里一直在用力拍打蚊虫,很少开口说话,他出奇地镇静。此时他将一根草棍放在嘴里嚼着,眼睛却在注视着那道围栏。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表明他,也只有他,才知道究竟应在什么时候采取下一步行动。
“让我们去走一走吧。”他说。他刚才是跪着的,现在站了起来。
“去哪儿?到汽车那里去?”
“不是,就沿这条道走走,我的腿都要麻木了。”
雷吉的右腿从膝盖以下整个地麻木了,而她的左腿则从大腿根那儿起就没了感觉。她费了好大劲才站了起来。她跟在马克的后面穿过了灌木丛,一直走到那条与小河平行的小道上。马克在黑暗中灵巧地行走着,根本不需要手电筒照路。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拍打着蚊子,还不时地伸伸腿。
他们在树林深处停了下来。罗米左邻右舍的那一道道围栏在这里是看不见的。
“我想我们真的该回去了。”雷吉说道。现在她说话的声音抬高了一些,因为那些房子现在再也看不见了。“你知道吗,我害怕蛇,我可不想踩着一条蛇。”
马克没有看她,但却盯着那条沟的方向望个不停。“我看现在离开并不是个好主意。”他小声说道。
雷吉知道他这样说是有他的理由的。在过去的六个小时中她还没赢得过一场争论。
“因为那些人可能仍在附近。实际上,他们很可能就在不远处,等事情过去后好再回来。要是我们朝汽车那边去,那就有可能会碰上他们。”
“马克,我再也经受不了这些事情了,别干了好不好?这些对你也许很好玩,是场游戏,可我已五十二岁了,我受够了。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会在凌晨1点钟藏在这片林子里。”
马克将他的一根食指放在唇上:“嘘——。你说话的声音太高了,这可不是游戏。”
“该死的!我知道这不是游戏!别来教训我。”
“要保持冷静,雷吉。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安全个屁!除非我现在就能锁上汽车旅馆房间的门,否则我是不会感到安全的。”
“那你走吧。走呀,先找到那条回汽车的路,然后就离开。”
“这就走。让我来猜一猜,你是要留在这里的,是吗?”
月光消失了,突然间这片林子变得比刚才更黑了。马克转过身去,背朝着雷吉,开始朝他们刚才藏身的地方走去。雷吉本能地跟在他的后面。这很让她感到生气,因为此时此刻她竟然要依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可不管怎样她还是跟在他的后面,顺着一条她看不见的小道,穿过茂密的树林,来到了那排树篱,来到了他们刚才呆在那里等待的地方,车库这会隐约可见。
血液重又回到了她的腿上,但两条腿仍然十分僵硬。她后背下部在一个劲地抽动。她一只手在另一条小臂上揉来揉去,摸到了许多被蚊子叮出来的包。她左手的手背上有一道细细的血口子,也许是被灌木丛中的尖刺或带刺的草划出来的。假如她还能回到孟菲斯,她发誓一定要加入一个健康俱乐部,以保持身体健康。倒不是她打算再去做这样的冒险,而是她讨厌像这样的疼痛和气喘。
马克单膝跪地,将另一根草棍塞在嘴里嚼起来,两眼在观察着车库那边的动静。
他们等了一个小时,几乎没说过一句话。雷吉终于忍无可忍了,她要离开他,准备狂跑一阵穿过这片树林;于是她说道:“好了,马克,我要走了。去干你想干的事吧,我可是要走了。”然而她却并没迈步。
他们一起蹲在地上,马克用手指着车库说:“我要带上手电筒爬到那儿去。我要看看那尸体,或看看那坟墓,不管他们刚才挖的是什么,我都要去看看,行吗?”
“不行。”
“也许要不了多长时问。要是走运的话,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和你一起去。”雷吉说。
“用不着。我要你就呆在这里。我担心那帮家伙这会也躲在那行树背后的什么地方张望着呢。假如他们来追我,你就立即大声喊叫,赶快没命地跑。”
“不行。这行不通,我亲爱的。如果你要去看那尸体,那么我也要一同去,我不是在同你争论。这是最后的决定。”
他在离她二三英寸的地方直视着她的眼睛,决定不再同她争论了。雷吉的头在不住地抖动,下颔绷得紧紧的。她的脸在帽子底下显得挺可爱的。
“那就跟在我的后面吧,雷吉。要趴得低一些,还要仔细地听。时时刻刻都得听着周围的动静,行吗?”
“行,行。我可不是一无用处。我现在在地上已经爬得很好了。”
他俩趴在地上,从灌本丛那儿开始了新的一轮出击。在寂静的黑暗中只见两条黑影在地上慢慢地游动着,地上的草又湿又凉。围栏的大门仍是开着的,刚才那几个盗墓贼撤退时跑得太急,没顾上关门。雷吉用脚钩了一下门,那门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吱呀呀的声音,马克朝她瞪了一眼。他们在第一棵树的背后停了下来,然后又迅速移到下一棵树的后面。四下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一点儿声音。现在已是凌晨两点,整个街区都寂静无声。然而马克还是很担心隔壁那个拿枪的疯子。他想这个人用一层薄薄的透明胶将窗子贴上后肯定再也睡不着觉了;在他的想象中,这人这会一定正坐在厨房里,留心着院子里的动静,一旦听见树枝发出的声响就会立即再一次开枪。他们在下一棵树旁停了下来,接着便朝那个垃圾堆爬了过去。
雷吉点了一下头,稍稍歇了口气。他俩弓着身子朝车库的后门急步跑了过去,那门微微地敞开着,马克将头伸进了门内。他打开手电筒,朝着地面照去,雷吉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进来。
屋里有一股刺鼻的浓臭味,和动物尸体在阳光下腐烂时发出的气味一个样。雷吉本能地将鼻子和嘴巴给捂了起来,马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便屏住了呼吸。
在这拥挤不堪的屋子里唯有屋子中央有一块空地,先前那条船就放在那里,他俩在那块混凝土地面旁边蹲了下来。“我都要吐了。”雷吉说道,嘴几乎都没张开。
再有十分钟,尸体就会被挖出来了。他们是从中间,大约是躯干部位的两边开始凿起的。裹在外面的那几层黑色垃圾袋有一部分已被水泥弄烂了,这些口袋已被剥去。在靠近脚和膝盖的地方已挖出了一条很不整齐的窄窄的深沟。
马克已看得差不多了。他捡起一把那几个人丢下的凿子,将它戳进了黑色塑料袋之中。
“别弄!”雷吉耳语道,但声音已够大的了;她朝后退去,但眼睛仍看着这一切。
马克用凿子将那垃圾口袋从上到下一划到底,手电光始终紧紧地跟随着凿子。他慢慢地让凿子转了个方向,然后用一只手将塑料袋撕了开来。他一下蹿了起来,满面惊恐。后来他慢慢地将手电光对准了已故参议员博伊德·博伊特那张已经腐烂了的脸。
雷吉又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跌在了一堆装满了铝皮罐的口袋上。寂静中,这响声简直震耳欲聋。她在黑暗中爬动着,挣扎着想站起来,但由于她不住地晃动和踢脚,反而弄出了更多的声响。马克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将她朝船那里拖去。“对不起!”雷吉小声说道,这会她站的地方离那死尸只有二英尺,可她却没去想它。
“嘘——”马克一边说一边踏上一只木箱,透过窗子向外窥视着,隔壁那家人的灯又亮了,那杆猎枪可能随后就会出现。
“我们走。”他说。“弯下身子。”
他们从后门走了出去,马克随手关上了门。隔壁人家的屋门砰的响了一声。他立即四肢抵地,悄悄地绕过碎石堆,爬过那些大树,穿出了那座大门。雷吉紧紧跟在他的脚后。当他们来到那片灌木丛的时候就停止了爬行。他俩弯着身子,像松鼠似地在地上蹦来跳去,直到找到了那条小道为止。马克拧亮了手电筒,他俩一直走到那条小河边才放慢了脚步。马克钻进了一处草丛,熄灭了手电。
“怎么了?”雷吉问他;她累得直喘粗气,心里害怕极了;眼看就要走到这场历险的出口处了,因此她十二万分地不愿意再停下来。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马克问;还在为他们刚才干的事情感到惧怕。
“我当然看到了他的脸。我们走吧。”
他们从那个大圆顶建筑旁进了高速公路,然后朝梅泰里驶去。公路上车辆稀少;不过与大多数城市比起来,在这星期六凌晨两点半钟的时候,这里的车辆算是多的了。自打他们在西部公园跳上车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俩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马克轻轻地抓着左小臂上被叮的疙瘩;当他们驶离市区,他不住地望着新奥尔良城那越来越稀少的灯光。“你看见他脸上的那些黑褐色的东西了吗?”他问,却并没有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