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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 作者:安妮塔·蓝伯-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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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克的母亲用保留给顽劣不冥的王子的眼光死瞪他一眼。“荣誉性职位?”她讥消的口吻足以传遍西敏寺。

  茱莉倏地转向他。“她在说什么?”

  他闪烁其词。“清点家族珠宝吧。”

  派迪爆出大笑。

  夕阳西下时茱莉坐在梳妆台前,两手撑着头。她曾泡在满满一缸水的澡盆中直到她的皮肤发皱;接着她清洗、擦干、梳理头发、着装。但她仍觉得疲倦不堪。

  自从她在一年前有了快递马车这个构想,她一直努力工作,节衣缩食,以求达成她的梦想。从一开始,这个简单的构想即遭遇无数复杂的障碍:她没有资金买马车;通往伦敦的路崎岖不平,不适合快速旅行;梅登海的酒店烧为平地;她没有马车夫。

  她克服了每道障碍。终于,快递马车成为事实。她怎么会大意到忘记最重要的因素:替换的马匹?她怎么会如此容易受骗,看不出她最大的敌人:外婆?

  离开巴斯后的第二站,快车即落入文娜的陷阱。她的背叛深深刺伤茱莉,她觉得她的心在滴血。自从快车离开巴斯后,她一千次自问为什么。外婆为什么要干预?现在茱莉必须下楼,追出一个答案。

  像一个即将面对鞭打的孩童,她踌躇不前,只把心思集中在她暗淡的生命中唯一光鲜的一点:齐雷克。几天来,她借着思念她的情人,他引诱她时缠绵的誓言,及他为了赢得她的信任所做的高贵努力而求得慰藉。她对他做不公平的指摘,而他原谅了她。接着他组织搜索队收回所有杜比的伪画,挽救了她的名声。他甚至派遣派迪去帮忙。

  六个人面对她父亲的勒索时不支倒地,父亲到达巴斯时雷克会怎么做?他会失掉齐家的尊严,抑或和他的敌人对上?

  讽刺的是,她对文娜也面临了类似的困境。茱莉不知道她是否能得胜。

  一次面对一个问题,毕梧常说。

  茱莉收拾她的心智下楼。你办得到,她告诉自己,你能面对那个老巫婆。想起雷克的话,她的勇气鼓舞起来。她挺起肩膀,走向汉柏室。外婆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专心地看书。

  茱莉走到壁炉前,瞪着曾带给她快乐的那幅画。但是今天她再也不能在画中找到自己。她惋惜地朝霍加斯笔下纯洁的女孩道别。

  文娜抬起头,眉峰一皱。“你今天气色不好,不该穿那件黄衣服。只要看你一眼,每个人都知道你失败了。我那件蓝色天鹅绒比较适合,我叫黎丝替你烫一下。”

  雷克早注意到,外婆曾先讽刺接着赞美。茱莉却直到现在才发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快递马车没有失败,外婆。”

  “那么这件事会教训你,把幸福全放在一个男人手上会有的后果,”文娜呸了一口痰。“若是你早听我的,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玩水瓶。我告诉过你我会对付齐雷克,就像——”

  “你对付其它人一样。”几个字自然地滑出茱莉的舌尖。不过,她的心却为之一震。外婆的背叛不只是快递马车一件事。

  往日的人与事一桩桩在她脑海闪过。

  和杜比订婚——道格昏倒在伦敦的暗巷。和辛敏顿订婚——布里斯托的文书失踪。和桑提斯订婚——亚伯被误认为扒手,在伦敦被捕。紧急事件不断发生。它们有一个共通性:每次马嘉生返回法国向她父亲报告不会有婚礼时,茱莉都不在巴斯。

  她凝视外婆,第一次看出这位洛克堡公爵未亡人的真面目:一个忿忿不平又自私的老妇人。“一直是你,外婆。”

  文娜拉扯灯罩的金穗。“你在胡扯什么?”

  出于习惯地,茱莉一个瑟缩。

  文娜严厉的表情融化为同情。“你引以为傲的独立到哪去了?你工作得太辛苦,现在得付出代价。”

  熟悉的环境突然变得陌生起来。“我没有工作得太辛苦,外婆,我也没有胡扯。或许生平第一次我真正清楚地用了脑子想。”

  “你该睡个午觉。”文娜去拉唤人铃。“我叫黎丝替你端壶茶来,它可帮助你休息。”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答案。”

  文娜的手凝住。

  茱莉说:“你早就知道快递马车会延迟到达伦敦,因为我们找不到替换的马。”

  “可怜。但你不能怪我,我不知道梅夫人会在你之前出发。”

  “而我甚至还没提起梅夫人就是那个雇走所有马匹的人。”

  文娜砰地合上书扔到房间那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她在我之前出发,你没有权利操纵我。”

  “是道格告诉我你们缺马的事。”

  “不,他没有。他在他的房间照料起泡的手。”

  “那又怎么样!”

  茱莉的心隐隐作痛。“你知道我工作得这么辛苦,就是为了使邮车服务成功。但是你却试图摧毁我最珍贵的成就。为什么?”

  文娜的眼中闪过强烈的憎恨。她随口说:“你太过劳累了,齐雷克夺走了你所有的理性和逻辑。”

  茱莉直觉地知道,一旦那些欺骗被揭穿,她和外婆的关系会就此改变。茱莉觉得进退两难,不是失去她的自尊,就是和文娜疏远。

  “你看起来像生病了,孩子。生理期到了吗?”

  茱莉的月事开始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这就是她穿道格制服的原因。想起那份尴尬,她的勇气陡增。“别改变话题。你出卖了我。更恨的是,我认为你乐得为我订婚,每一次都是。”

  “你落入了你父亲的陷阱,”文娜甜甜地说。“而且令人赞佩。记得我告诉过你的。”

  “而我记得我必须到伦敦照顾被杜克劳攻击的道格,我不在时你连忙将我订婚的消息及马嘉生送回法国。”茱莉想起雷克自事斯罗收回的空白信封。“你也付钱给杜克劳抢劫邮件。别否认,因为我看到了有你的印记的信封。”

  “你胆敢指控我?”

  “但是雷克破坏了你的计划。”

  文娜的下颚抖动。“别当着我的面吹嘘你的情人。你初来巴斯时,我把我女儿的珠宝给了你。你却输给了庞杜比。”

  茱莉的心为她从不认识的母亲抽痛。“这是你典型的说话方式。我在说你和杜克劳的勾结,你却提起失去的珠宝。”

  “杜比就是用那种方法摆脱掉娶你的义务。”

  不论她的婚事是如何告吹的,它们已成了历史。重要的是文娜造成的伤害。“你怎么能如此冷酷?拿无辜男孩的生命冒险,为的只是向我父亲报仇?”

  “胡说。那些男孩根本不无辜,他们来自莉莉小巷。你父亲是杀人犯,我不想和他址上关系。”

  突然,茱莉明白了文娜憎恨的原因。“你为了母亲的死而怪他,是不是?”

  文娜的脸胀得火红。“没错,我恨他。他利用我的露莎给他生孩子。”

  “因此现在你利用我对他复仇。”茱莉说。

  文娜握紧拳头。“他害死了我唯一的孩子。”

  茱莉不解。“她因生我而死,父亲没有害她。”

  “没想到你还替他说话。露莎坟上的圣水还没干,那个无用的畜生已将你送进修道院,他自己则到世界各地逍遥去了。”

  感情脆弱的茱莉说出困扰她多年的想法。“但是你可以把我从修道院接走,自己照顾我。”

  文娜瞪视她的手——它曾经安慰茱莉,也曾付钱给杜克劳。“我想那么做,但是那时我才嫁给了洛克堡公爵,而他不能忍受把穷亲戚接进家里。”

  空洞的借口,茱莉想,因为文娜甚至没写过信。心痛的她说:“你真为难。”

  “别妄想了,”文娜说。“男人统治这个世界,孩子。只要有需要,他们会偷窃、贪污、谋杀。而你或其它女人完全无能为力。”

  文娜残酷的计谋起源于一颗破碎的心,而这些年来茱莉得到的不公平侮辱只是对她出生的一种处罚。

  “看着我,外婆。”

  文娜抬起头。

  盯着她的是一双饱受折磨的眼睛。茱莉摇摇头说:“你让我以为你恨父亲是因为他不要我。”

  文娜的下颚抖动。“他本来就不要你也不爱你,我是唯一关心你的人。”

  部份的茱莉紧紧抓住这份宣言不肯松手,另一部份的她想知道实情。她已没有退路。“是你开除了布里斯托的文书,嗯?不要骗我,外婆,我查得出来。”

  外婆略显犹豫,继而仰起下颚。“他太懒,还养女人。你太年轻看不出他有多无赖。”

  文娜的辩白令茱莉不解。“他养女人不关你的事——?尤其他把份内事做得很好。”

  泪水滴落文娜的面颊。“我只是想帮忙,我再也没有用了,我只是个老废物。”

  茱莉不为所动。“我已经听过那种论调太多次,你不能引出我的同情,辛敏顿用钱退婚时你确定我会在布里斯托,你甚至不让我有打败我父亲的乐趣。”

  “你是着了什么魔,孩子?”

  “真相,外婆。你利用了我。”

  文娜猛地扭开身,假发上的灰尘掉落椅子扶手、“荒唐,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茱莉现在看出了她撇清的把戏。她压回泪水。“不,你会做。”

  “可怜的孩子;”文娜低喃,手臂张开。“你爱上了齐雷克,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泪水凝聚在茱莉的眼眶。爱上雷克或许会使她心碎,外婆的背叛却将她的心磨成灰烬。

  “我对雷克的感觉和你引起的问题无关。”

  文娜交叠双手。“我想也是。虽然你的社会地位不如他,你还是应该嫁给他。”

  茱莉惊呆了。今天稍早她曾为恩德利公爵夫人的造访邮局感到困惑。现在她明白为什么那女人会折节来到这种低贱的地方。“你故意带她到邮务室,是不是?你想确定她看到我对我正处于不利的情况。你怎么能一会儿宣称爱我,下一会儿又如此残酷?”

  “你只是太敏感,因为你知道人们会猜测这门婚事的原因。若不是你父亲,雷克爵爷会娶一位出生高贵的仕女为妻。传言说他想要孩子新娘——他好将她调教成他喜欢的样子。他的典型作风。”她抬起下巴补充:“至少那一点他无法得逞。”

  就在茱莉认为她已承受了最凶狠的一击,文娜再次发难。茱莉的自尊开始摇摆,她挣扎着求取平衡。齐雷克有许多缺点,他却一点也不典型。他是如此的特殊,想到他或许会娶别人令她心里一抽。

  “你没有话说了?”文娜质问。“别浪费口舌替他辩护,因为我不想听你说他的好。”

  许多年来茱莉一直替这种伤人的评语找借口。她不是个坏人,她也是竭尽所能为孤儿提供住所。“我有许多话要说。”

  文娜的眉毛扬起。“到伦敦一趟使你大胆起来。”

  茱莉摇摇头。伦敦之旅使她疲倦而酸痛。外婆的背叛令她看出了个中原因。“你什么时候改变心意,赞成我和雷克爵爷订婚的?在你埋伏我的伦敦行之前或之后?”

  外婆似乎被她的珍珠项链迷住了。最后她终于说:“考虑到你的年纪不小,他是你可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婚对象。我什么时候决定给出我的祝福有什么关系?”

  茱莉看出她脸红了。“省省你残酷的祝福及无用的建议,我已经有太多了。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我?残酷?”文娜结巴起来。“我是唯一爱你的人。是我把你救出那座可怕的修道院,打开我家欢迎你。”

  茱莉想,爱的面貌未免太奇怪。“谢谢你把我从修道院接出来,外婆,还让我住进我父亲的房子。你说韩森园是你的也是骗人。”

  “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一间破败的房子买我女儿的命太便宜了他。”

  茱莉觉得自己像被用后丢弃的傀儡,她转身走向门。

  “是我使你成为巴斯的邮政局长。”文娜大叫。

  “你只出了个人头,外婆,工作都是我做的。”

  “我为你牺牲。我把一切都给了你,孩子。”

  严厉的嘶吼引发茱莉的怒火。“但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外婆。我拒绝继续付下去。”

  “你认为你父亲待你会更好?”

  茱莉瞪着走道上镜中的自己,发现到一种改变——一抹希望浮现出她寂寞的脸。“把头抬得高高的。”镜中人似乎在说。

  自傲在她体内膨胀。

  文娜敲敲她的手杖。“你父亲是无赖,我告诉你。”

  茱莉转身面对外婆。“你自己告诉他,他于星期五会到。”

  “什么?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她的脸蒙上愤怒,文娜猛拉唤人铃。“不知感恩的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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