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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无惹是招非事,
莫作心慈意软人。
第四回 活佛慈悲在于击棒 神仙手段那用栽赃
诗曰:
前头走的小娃娃,后面相随母夜叉。
有个男儿持锡杖,没些头发着袈裟。
日间虽则为和尚,夜里何妨作浑家。
若说不该同一处,葫芦架上岂无花。
孩子引着一个和尚、一个妇人出来,指黄标道:“是他。”妇人揪住黄标要刀。黄标道:“拿刀的人,我已告知孩子。”妇人问孩子道:“他说是谁?”香客立在岸上,孩子指道:“他说是他。”妇人正要丢了黄标,去揪香客。只见香客与和尚说话,和尚转来,妇人问道:“刀可是他拿的?”和尚道:“莫听这贼的狗屁,那是个大善人。”妇人又和黄标撒泼。
黄标的母亲扶着七岁的孙子,拿着两把刀,叫道:“大娘莫动气,你的刀想已掉下河了。你把这刀捡一把去。”妇人接刀向和尚道:“你替我捡一把。”和尚道:“我开个善门,两把刀都收用。饶这贼罢。”妇人拿刀去了。七岁小儿叫道:“女人把两把刀都拿去了。”和尚举锡杖照头打下,流血到地。黄标揪住和尚道:“你如何打小孩子?”和尚道:“若先刀在手里,就杀了也不要紧。”黄标道:“好慈悲的出家人。”和尚道:“替他解脱,正是慈悲。”黄标举手要打。母亲叫道:“你就打了人,孩子的头也不得整。快抱进来罢。”黄标丢手抱儿子进舱。和尚道:“这等凶不是贼,竟是盗了。要留你一块板也不算佛法无边。”说着上香船去了,黄标包好孩子的头,到管城子船上散闷。恰值信天翁背衣包回船,向管城子道:“卖了珠子,买了皮衣,余银请收。”
黄标把方才的事向二人谈了一遍,回船。管城子、信天翁吃过酒饭。信天翁先睡,忽黄俊过船来道:“父亲被拿了去,祖母请一位去说话。”管城子同黄俊过船,见老妇人,年近八十。妇人年过三十,女子颇有姿色,围着灯哭。管城子见了礼。老妇人道:“我儿子从你船上回来,有汛兵来查了名,适才公差拖了他去。你船千万莫去,替我打探个信。”管城子道:“结伴同来,岂肯先去!放心安睡,料没甚事。”
管城子回船,次早黄俊来指道:“公差来了。”管城子去看,见差头同副役在船旁递票子与保甲看,管城子立到保甲旁看道:
为善赀被劫事,据善士管盛报称:乘舟进香被盗,黄标烧闷香搬劫一空。有岸邻金四为证,即求究追。
计失单:
银五十两,
钱十千,
皮衣五件,
三脚铜盆,
瓜样锡壶,
桃样铜炉,
八卦锡炉,
桃样铜烛台,
八卦锡烛台,
白铜面盆。
后写仰差钱顺。保甲道:“不闻有此事。”钱顺道:“贼与金四在何处?”保甲道:“贼不知,金四在墙门内住。”随去叫出个秃子来。钱顺问道:“此事你可知道?”金四道:“知道的。”钱顺道:“贼呢?”金四道:“拴在我家。”钱顺叫带来,金四用草绳拖了黄标来。钱顺道:“赃可在船上?”黄标道:“我又不偷人的,有甚赃?”钱顺叫与他票看,黄标道:“错了,只怕另有黄标。”钱顺道:“你再看后面失单。”黄标道:“不作贼,心是凉的。看也是错,不看也是错。”往后一看,不觉叫声呵呀。正是:
心中漫道凉如水,
眼底先教苦似荼。
第五回 慧眼放光谩藏成自盗 耗星照命余烬被瓜分
诗曰:
只因扛了善招牌,沾着些儿便降灾。
算计心同蛇蝎毒,逞凶口似虎狼开。
咬牙切齿人人恨,破产倾家个个哀。
惟有官员容易哄,拿他当作活如来。
黄标为何失惊,因失单上铜锡花样与他船中的相同。钱顺道:“是了,起赃罢。”叫副役锁黄标,去把船中有与单上对的都搬出来,钱只千余,并无银子。钱顺去了,保甲上黄标的船见三个女人低头盖舱板,一妇人道:“自家的东西,怎在他失单上?”老妇人道:“闻岸上人说,告状的就是香客。想是到我舱中时记去的。”抬头见保甲都住了口。保甲道:“我叫尚直,人呼我尚公道,有话对我说不妨。”老妇人见管城子在岸上,指道:“那人的船同我来的,问他便知。”尚直下船向管城子拱手道:“借宝舟坐一坐。”二人同上船,黄俊避入火舱里,信天翁接着。尚直问道:“二位可知那船来历?”管城子道:“从前不知。”把近日的事告知。尚直道:“恐有冤枉,待我打探去。”
二人送尚直下船,见许多人到黄标船上去。管城子走去看时,尽是散役,说来搜余赃,急揭舱板,妇人们不敢问破,他们把船中所有,席卷而去。管城子上船上一看,只剩锅灶鱼具未动,柴米尚支两日,妇人们惟哭而已。
管城子回船,尚直探听了来道:“黄标命中该死,得罪了两个大善人。”信天翁道:“得罪善人该死,得罪恶人怎么样?”尚直道:“得罪恶人,不过口舌破费罢了;得罪善人,大则灭门,小则倾家。地方官是他的孝子贤孙,横行无忌。这两人一个是香客管盛,一个是松风寺的水华和尚,俗家姓金,在这墙门里住。金大夫妇早亡,有个儿子和尚行二,金三亦亡,有个妻子。作干证的是金四,有妓要从良,和尚正替他娶亲。那管盛自称神仙和尚,自称活佛。巧巧的黄标都得罪了。”管城子道:“官司怎么了?”尚直道:“估赃差银一百二十两,押着赔缴。”管城子道:“他船上被人抢光,那有钱赔?”尚直道:“两个善人的事最紧,若没钱缴,三天一比,活活打死。”忽听一片哭声。正是:
但见公门生意好,
那知人世哭声多。
第六回 局外汉牵连入局冤上加冤 书中人编改成书戏中作戏
诗曰:
哀哀哭出断肠声,铁石人闻泪也倾。
举目无亲言莫告,呼天不应命难生。
八旬祖母风中烛,几个孩童水上萍。
父若死时儿亦死,此冤今世那能明!
黄俊在火舱里,闻父要打死,忍不住哭起来。尚直问知是黄俊,请出相见,安慰一番。次早公差押黄标回船,见被抢光,哭向母亲道:“今日限交银二十两,方免打。不料船中抢空,如何是好。”母亲道:“且卖了船,留芦席,到岸上去住。”公差见无银交,仍带黄标去了。老妇人请尚直、管城子来托他卖船。管城子道:“我就要买船,只好借与你住。日后还我。”尚直道:“我作保。”管城子出银二十两,便托尚直交官。尚直替写了契,将银交官。回来说:“官分付,黄标下欠银一百两,限三日,不清,要用大刑。”满船听得大哭。金四忽来叫尚直说话,尚直去了一会,来向老妇人道:“金四知你无银交官,替你孙女作媒,有人娶二房出银一百两。”老妇人正在踟躇,奇姑后舱听得向母亲道:“我家无父亲,群不能活,如何救得,不但卖我连死也情愿。”妇人告知老妇人,向尚直应承了。尚直道:“我不作中,叫金四面谈,约金四上船,与老妇人言明,今晚写契,明日人银两交。”金四去了。尚直去告知管城子。管城子道:“我没个亲丁,要买他为女,加银二十两,不知可肯?”尚直道:“我说去。”尚直即刻转来,请管城子带银去成契,迟恐金四到来。管城子过船取船契,并一百两银子,递与老妇人道:“共一百二十两。”
老妇人把银子托尚直去交官,就烦写身契。黄俊也列名信天翁作中。尚直写毕,带银交官去了。管城子又取银二十两与老妇人道:“女儿托你养,且收饭食钱。”把契带回船,金四同个家人到黄标船上来写契。尚直来道:“他家女儿卖与管城子了。”同二人去看了契方去。尚直回身向老妇人道:“银已交清。大约明日令郎可回。”阖船欢喜,专望黄标回来。次早尚直自衙门前回,跳上管城子的船去。老妇人命黄俊去探信,尚直见黄俊上船道:“来得好。”忙叫信天翁开船,有话路上去说。将出江,尚直道:“要黄家女儿的就是管盛,因闻不卖大怒,叫官治黄标的罪。他家人又在身契上看去列位尊名,要拿同党。速宜走避,黄俊若回来时,先到我家探信。”说罢上岸去了。
信天翁打篷出江,顺东北风走了一日,见一河口,山清树密。管城子道:“走百余里,想已出境。在此泊罢。”上山去游,见山上一楼供着仙人,手执酒杯,四壁尽山。管城子游毕回船,取出《海游记》解与信天翁。听信天翁用中上名色字面编改成书。一夕二人在灯下对书,忽舱中喊救人。正是:
才为境外清闲客,
又听舱中喊叫声。
第七回 一女捐躯节孝双全归水府 两舟分道奇闻半部落尘寰
诗曰:
混俗原同梦里过,梦中一样有风波。
覆巢安望存完卵,观局无端也烂柯。
漭漭黄流沈赵璧,萧萧苦竹泣曹娥。
饶伊喊破孤儿嗓,天远难闻可奈何。
黄俊睡在舱中梦船翻,一家俱起,惟姐姐沉水,因此喊醒。告知管城子、信天翁要回去探信,次早管城子与黄俊银三十两,分付无事。□□□寻我搭船,顺水而去,寻着尚直。尚直道:“此时官司已无事,言明将你姐姐送与管盛,放你父亲。已约明午在江口交代。你回船罢。”
黄俊回船谈了一夜。次早把船摇到江口,见一小船上坐钱顺、金四,并那来写纸的家人,下面黄标同老婆子。拢近船来,奇姑拜别。祖母母亲又请父亲过船拜别。走过小船头上立定道:“看你们开江。”黄俊把船开出江,闻后面喧嚷。回头望时,奇姑已跳下水,黄俊料救不起。拽篷顺东风往上水去,寻得管城子的船,告知此事。信天翁道:“他未必干休,此处住不得。”同开船到对江住了些时。信天翁上街,看见告示上写道:
为搜捕大盗事,奉宪牌开照,得水中贼盗,隐匿渔船。正在查拿,兹据善士等按名呈报,合饬捕究等因蒙此示仰知悉倘能拿获,后开各盗者,赏银一百两,隐匿者同罪。凛遵切切。计开
黄彪,
管城子,
信天翁,
黄俊。
信天翁忙回船,报知管城子。黄标收起渔具,两船相并顺流东下。第三日已到那有寺的山,管城子道:“此处尚不幽静,且到前面我会信贤弟的那山前去泊,再商量行止。”到那山下泊定,管城子道:“世间既不容我辈,不如同下海去罢。”黄标道:“管兄已到世外,又来人间;信兄已入山中,又来市上,都是自寻苦恼。只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既不敢下海,冒风波之险;又不能入山,作清净之身,万无他策。”管城子道:“你不下海,何妨入山?”黄标道:“买山糊口,非千金不可。”管城子取出一串大珠,递与黄标道:“此有余么?”黄标道:“你下海也要用。”管城子道:“此物尚多,到海中便不值钱了。明日同信贤弟到近海地方尽行卖了,买只海船制货,到海中不知几倍,但请放心。”
黄标方收,率合家拜谢,置酒送别。管城子向黄标道:“我著得《海游记》一部,已托信贤弟改成,意欲留传人间,奉烦刊布。”黄标满口应承。管城子把书交与黄标,作别开船往南岸去了。黄标在船中看书。正是:
要知海下奇闻事,
须读人间未见书。
第八回 海岛住人家天高地远 船娘留种子男盗女娼
诗曰:
日月光难照覆盆,故地鬼蜮竟称尊。
士民未许安家业,官吏都为孝子孙。
被逼逃生虽有路,抱冤诉苦总无门。
旁观记出真情事,人世千秋是定论。
《海游记》曰:管城子到海下,离船上岸。将笔向行牙换了珠宝,托寻房子,便问风俗。这行牙也是中国淌来的,告诉道:“此乃落漈,水底各国淌来人多,遂成一国,取名无雷。本处是紫岩岛,离都甚远,官以总帅为大,副帅有三,分驻香岩、白岩、花岩。各岛总司、副司、知府、知县,每岛俱有。科甲、官阶,尽学中国。食用皆全。惟海水必入淡沙方可食。淡沙不许私卖,另有官商。此地大家姓徐,昔文状元徐贤有二子,长纶,官尚书,已故,无子。次经官,太常退归林下,生子玉号,壁人年方十四,美如冠玉,文武双全。嗣与尚书,袭职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