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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死囚写遗书-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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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海明白渝红嘴里那个“他”是指特区老板。他不明白的是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内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故事。那位特区老板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使一位略有薄产的重庆女人放弃家业远走深圳?方海先是恭维了渝红一番,然后说道:“渝姐,你将来在深圳发了财,不要忘记了我这个小兄弟。” 
  渝红兴高采烈地说:“小兄弟,等我在深圳站稳了脚跟,马上通知你过去。” 
  方海没料到渝红在深圳如此迅速地站稳了脚跟。仅仅过了两个多月,他就收到一封深圳某广告公司的信,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渝红焕然一新的相片:在一间豪华气派的办公室里,渝红坐在一张宽大的老板桌前,右手握签字笔,左手持电话,脸上的笑容溢满整张相片。 
  难道,这就是两个多月前那位开出租车的女司机吗? 
  相片后面,写着一行文字:小方,速到深圳。渝姐。 
  真是遇到贵人了。正在为饭碗四处奔波的方海,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打点行装,踏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 
  2 特区陪坐:机密“告”之 
  方海做梦都没想到,他在相片里看到的那间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居然是渝红为他准备的。 
  一瞬间,方海竟然有些眩晕:他这位实际年龄不到二十岁的男青年,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地“梦里梦外”地成了一家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当然,在深圳这样一座移民城市里,人才济济、精英云集,二十岁左右的各色董事长、总经理屡见不鲜。问题是,那些年轻的董事长、总经理们,要么有深厚的权力背景,要么在某一方面表现出超常的才华。他方海有什么呢?除了身上藏着一份“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的刑事判决书外,便剩一副吃饭长肉的身体。 
  1993年暮冬,当西装革履的方海梦幻般地坐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望着坐在他斜对面屋角沙发上的渝红,再望着渝红头顶上方悬挂着的英国已故首相丘吉尔“惊愕万分”的巨幅照片愣愣地出神时,他感觉到自己依旧在陪坐——方向盘不在他面前,而在渝红手里。事实上,真正的方向盘在那位方海仅见过一面的特区老板手中。 
  渝红笑眯眯地问道:“小方,‘不当总统,就做广告人。’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仅次于总统的职业(3)   
  方海望着渝红,茫然地摇摇头。 
  渝红先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上那幅丘吉尔的照片,接着跟方海讲了一个关于丘吉尔的故事——也就是照片上的堂堂的英国首相为什么会“惊愕万分”的缘由。据说,有一次,英国某报一位摄影记者准备给丘吉尔拍张照片,待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做好后,发现丘吉尔还在不停地抽雪茄烟。那位记者突然间胆大包天,冲上去劈手夺下丘吉尔嘴上的雪茄。一时间,丘吉尔被记者石破天惊的举动震得惊愕万分。于是,世界摄影史上便永恒地留下了这位世界巨人历史性的一瞬间。再于是,许多广告公司便将这幅传奇照片配上丘吉尔“不当总统,就做广告人”的名言悬挂在办公室里,作为公司勇敢开拓的座右铭。 
  方海简直不能理解,一位小小的摄影记者,怎么敢去拔国家首脑嘴里的雪茄?他本来想问:那位记者后来被砍头了吗?想了想,临时改口问了一个非常保守的问题:“渝姐,那位记者后来被判了好多年的刑?是不是缓期?”紧跟着补充道,“那位记者肯定要糟。即使当时不糟,过后都会秋后算账。” 
  渝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一种光怪陆离般的眼光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小兄弟,却什么都懒得解释。为了避开这个话题,她站起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卷宗,几根手指在卷宗封面上写有紫河车计划的文字上跳动着,仰脸望着头上丘吉尔的照片,自言自语地说:“你说得对,在现今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生意会有紫河车计划的利润来得丰厚。” 
  方海疑惑地望着渝红,他不明白渝红嘴里说的那个“你”是指巨人丘吉尔呢还是另一位神秘的特区老板? 
  那么,深圳某广告公司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它为什么要拉一位土生土长的重庆小青年到万里之遥的特区充当什么“梦里梦外”的总经理?在人们的印象里,广告公司经营的应该是广告业务,难道深圳某广告公司的商业游戏不是广告业务吗?事实上,方海直到后来成为死囚,都不知道公司到底有多少人。他后来在狱中对我说:“我敢肯定,渝姐也不完全清楚公司的内幕。” 
  然而,在1993年的冬天,肯定“不完全清楚内幕”的渝红与方海却要求去实现紫河车计划——深圳某广告公司经营的一项令人匪夷所思的心怀鬼胎的业务。在该公司高度的商业机密里,他们将这项计划叫作紫河车。紫河车原本是中医药上的学名,老百姓俗称胎盘。说穿了,深圳某广告公司将心怀鬼胎操作成了滚滚财源。问题是,或大或小的鬼胎是人人都有的,普通老百姓的小算盘是该公司不屑一顾的,他们网罗的对象,是那些心怀大鬼胎的人。 
  渝红将卷宗轻轻地放到方海面前,示意他打开。卷宗里是一叠类同于表格似的资料,每张表格上除贴有一张二吋照片外,还有若干内容,注明着登记人的历史和家庭情况。 
  看了一会儿,方海在这些内容里终于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他问道:“渝姐,为什么这些人都是各单位的副职?” 
  “他们中的许多人现在连副职都不是了。”渝红讳莫如深地笑着说,“他们中的许多人现在只是各类群众社团的什么协会主席、什么学会会长。” 
  方海越发不解地望着渝红。 
  这时候,渝红慢慢地踱到窗口前,抱起双手,望着街道对面一幢连一幢的高楼,轻轻地对站到身后的方海说道:“小方,你仔细看看在对面大楼里进进出出的那些人,哪个人的背后没有复杂的背景?这就是我们目前生活的环境。”说完这句话,渝红猛然回转身,两道发亮的目光深刻地闪了一下。 
  方海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寒噤。 
  渝红快速地扑到桌前,捧起卷宗,翻开第一页,手指头在一位胖胖的男人照片上划了划,说道:“就拿这位内地某县的舒主席来说吧,他仕途上的最后一把椅子是某县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县长位置是他渴望已久而又未能如愿的。现在,他从副县长的位置上滑下来,去挂一个半官方的社团协会主席。小方,”渝红定定地望着方海,“如果是一般人,从舒主席的仕途变化中,看到的只是他的官场失意,或许还有满腹的牢骚。”   
  仅次于总统的职业(4)   
  渝红用一根手指指了指空中。 
  方海明白她是指那位神秘的特区老板。 
  渝红继续说道:“但是,他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些失意之人肚子里装的官场秘密,是我们公司取之不尽的商业利润。”渝红哼哼地冷笑几声,“广告?广告!倘若他们不听本公司的安排,不就广而告之吗?做这种生意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技巧,简单得很。油水大得惊人。” 
  方海吃惊地问道:“渝姐,他们过去都是官员,这生意……生意怎么做呢?” 
  “小方,这些具体操作上的事情你就不要关心了。”渝红正色道,“你只认真地做好你的分内事。”随后,渝红从另一个地方找出一张印制得非常精美的请帖,捧到方海面前,谐谑地说,“方总经理,请签字吧。” 
  方海一看,原来是一份会议请帖,内容大意是:为了搭建沿海发达地区与中、西部欠发达地区相互沟通的桥梁,经某某部门批准,由某某部门主办、某某部门协办、深圳某广告公司承办的某某研讨会拟于某年某月某日在深圳某某中心举办……诸如此类。 
  方海坐回办公桌前,正要在承办单位“深圳某广告公司总经理方海恭迎各位贵宾光临”的下方签字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举起请帖,疑惑地问道:“渝姐,我记得许多这种性质的会议是没有签字的?为什么……” 
  渝红哈哈地大笑起来,她开心地望着方海,说道:“小方,你仔细想一想,这种研讨会为什么会安排在春节期间召开?你手里的请帖为什么只有一张?”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们肚子里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撕开那层面纱,有多少事情是真实的?大家都在做秀(假)罢了。” 
  方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他虽然不明白渝红嘴里的“他们”到底指哪些人,但他还是在那张请帖上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一边签一边说道:“好,让本公司来关心你们。”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年纪轻轻的“缓期执行犯人”方海,没想到有朝一日凭自己的几笔钢笔字会创造如此之大的经济效益。 
  3 千里陪坐:夜半“告”之 
  方海自担任深圳某广告公司总经理以来,迎接到的第一位客人,就是前文中提到的那位内地某县的舒副县长。不过,半年前,他已经从那把七品副职的椅子上经“民主选举”担任了某县经济发展协会的主席。这次,舒主席是“顺便”带着协会的秘书——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赴会的。 
  在深圳机场,舒主席握住方海的手,惊讶地说:“你就是方总经理?啊呀,特区人就是不一样,人才呀,真是了不得的人才呀!” 
  方海谦虚地说:“舒县长,过奖了。在特区,像我这样的小老板,比山坡上的野草还多。” 
  “方总经理,”舒主席急忙纠正道,“我半年前就不在县长位置上了,现在只是有名无实的……” 
  就在这时,站在方海身后的“秘书”渝红急忙跨前一步,双手捧住舒主席的手,热情地说:“舒县长,方总经理的伯父方董事长特意交待过我们:无论你的地位变化如何,你永远是我们深圳某广告公司的大恩人。在我们的心目中,你不仅是贵县的父母官,还是远在特区的我们公司的父母官。” 
  听到渝红这番话,方海心中突突地跳了起来:眼前这位舒副县长肯定与那位神秘的特区老板是熟悉的,说不定他俩的交情还很深;既然如此,特区老板为什么不以私人的身份邀请他到深圳度假,却要绕山绕水地弄这么一个大弯?拐如此多的程序?在返回公司的路上,眼望车窗外一掠而过的繁华景象,恍如梦中的方海依旧沉浸在若干个疑问里。他转头望着身边的渝红,渝红似乎读懂了他目光中的疑问,先做了个有些心虚的表情,接着双眼朝前,脸上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神色。渝红的表情使方海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疑问,看来,紫河车计划并不像渝红给他解释的那么简单。在方海的感觉里,仿佛每一座山头都设计好了萌芽的土坑,只等他这只“孤鸟”含着种子在这些山头上完成播种的任务。   
  仅次于总统的职业(5)   
  在一间酒楼里,他们为舒主席接风。中途,一位服务小姐悄悄走近舒主席身边,轻轻耳语道:“舒先生,你的电话。” 
  待舒主席起身接电话时,方海早先在车上那种突突的心跳又开始了。他忽然间产生了一种可怕的直觉,电话是那位神秘的特区老板打来的。他又一次调头望着身边的渝红,渝红的脸上又一次露出心虚的表情。 
  一会儿,舒主席回到席间,握住方海的手,抱歉地说:“方总经理,我去探望一位朋友,改天到贵公司拜望你。” 
  等他们回到公司,一份打印好的广告合同已经摆到了办公桌上。 
  合同大意是:甲方(某县经济发展协会)得到某县政府授权,与乙方(深圳某广告公司)合作,买下深圳某大道某地到某地共多少米的广告路段,时间一年,广告活动的具体承办事宜甲方全权委托乙方实施。 
  当方海看到那一笔使他胆战心惊的广告金额时,禁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渝姐,”他双手捧起合同,“舒主席有这么多钱吗?”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已经下台的舒副县长有权签这么一大笔合同吗? 
  渝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先用一根手指点点他手里的合同,说道:“不仅舒副县长没有权力签这份合同,”渝红又指着墙上挂着的深圳地图,“我们更不打算买什么路段广告。”一瞬间,渝红的双眼贼一般明亮,“但是,这笔钱,我们志在必得。”见方海一副吃惊的样子,渝红又轻声补上一句,“因为我们有紫河车计划。哼,谁叫他们一个一个地心怀大鬼胎呢?” 
  当然,要完成紫河车计划并非如此简单,舒主席也只起了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在1994年的春节期间,在深圳某广告公司高度机密的紫河车计划的档案里,记录了内地某县从书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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