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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风咬了咬唇,说余大哥,我和小老大的结识完全出于意外,那天我是到长诏郡是执行一桩任务,看到有家华人开的拳馆,便走进去看看。因为一点小事,和旁边一个男人吵了起来,后来又打了起来,但是因为那场架打的实在太过痛快,所以我们二人打完之后又喝了顿酒。那个时候,我没和他说我的身份,他也没和我说他的身份,就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知己而已。
再后来,我们隔三岔五地在拳馆相遇,照旧打拳、喝酒、唱歌、聊天,不亦快哉;相处多了,我也隐隐猜出了他的身份,相信他也一样。咱们洪门和青族虽然向来号称一家,但是人人皆知两边其实并不怎么对付,只是维持表面的和谐而已。所以,我们二人便默契地谁也没有挑明此事,照旧该喝酒喝酒、该聊天聊天,但是余大哥,我可以对天起誓,我俩一句都没谈过帮内的事,我没有,他也没有。
说着,杨东风便跪在地上,将拳头放在胸口。
说起洪门和青族的恩怨,每个华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这两个历史同样悠久的老牌势力,恩怨追溯起来可以到清朝时期。洪门讲究反清复明,一心一意地做着反清大业,而青族是口头上反清,实际行动却总跟不上。时间久了,洪门自然有点嫌弃青族,觉得青族的人都太狡猾,所以有“由清转洪、披红挂彩;由洪转青、扒皮抽筋”的说法。
但是据说后来,青族也开始积极反清,所以两边在面子上又过得去了。
到了抗战时期,青族和洪门一样,也积极帮助国、共两党,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上海滩大佬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都是青族中人;蒋介石最初起家的时候,为了不被欺负,甚至拜在黄金荣的门下,可想而知青族的势力有多庞大。
只是两帮侧重不同,所以发展也不同;洪门收人来者不拒、谁入都行,所以虽然“有华人处皆有洪门”,但也避免不了鱼龙混杂;而青族收人则比较严格,要考究家世、人品、能力等等,所以没有洪门那么多人,势力也没看上去那么庞大,但是终究不可小觑。
两帮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要想化解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做到表面和谐,私下基本互不来往。
看到杨东风起誓,余黄金哼了一声,说你说没有就没有?那几批货就是被小老大的人劫走的,不是你通风报信,他们怎么会知道货的去向?杨东风,你这个吃里扒外、私通青族的叛徒,就别再狡辩了!关于这事,我已经呈报过龙头,他已经下了命令,立即将你诛杀!
杨东风喘着粗气,面色惨白地摇头:“不,不是我泄密的,我也没有泄密。余大哥,你帮我一次,让我见见龙头,请他再查一查,我是冤枉的!”
“没机会了,今日,我要清理门户!”
余黄金的话音落下,院中众人都举起刀来,发出“喝”的一声。杨东风面色惨白,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已经认命。而余黄金看向我们几个,说小兄弟们,现在事情说清楚了,你们可以让开了吗?
其实事已至此,我们完全没理由再护着杨东风了。因为一来,这是洪门内部的事情,本来就轮不着我们插手;二来,洪门龙头都亲自下令了,就更不关我们的事了。
难道我们还敢和洪门做对不成?
嘿,得罪了名古会和稻川会还不够,难道再添上一个洪门?
只要脑子不进水的都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但是不知为何,我们四人就是谁都没动,大概因为我们的脑子进水了吧。
“你们什么意思?”余黄金微微皱起眉头,面色露出些不善来。
猴子没有答话,反而回头看向杨东风,说杨大哥,你真是冤枉的么?
杨东风苦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龙头都已经让我死了!”
猴子摇头,说杨大哥,我只要你一个字,你是不是冤枉的?
“是。”杨东风咬牙说道。
“好。”
猴子转身将杨东风扶起,说杨大哥,如果你是冤枉的,那你就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希望洗清身上的冤屈。如果你就这样死了,叫死不瞑目。你不是要见洪门的龙头吗,那就去见他啊,将所有事情都说给他听!
接着又说:“我们的事,你们不事都知道吗?左飞,你知道吧,被冤枉为卖国贼,被十几个龙组队长追杀,可他一次都没放弃过,历尽千辛万苦到了中海别院,就为了找国家要一个说法!”
杨东风回头看向了我,我也看向了他,我们四目相对。
今天的他,就好像昨天的我。
我太了解那种被人冤枉的感觉,又苦又酸又疼,一日不得昭雪,就一日合不上眼睛。
我目光坚定地看着杨东风,想把我当日的决绝传递给他几分。
杨东风喘着粗气,而且越来越重。
“你们要想清楚。”余黄金突然说话了:“你们被稻川会包围的信儿,是隆一先生报的;派人去解救你们的令,是我下的。你们要报恩,也是对我们两个报恩;就算你们不报恩,也不能恩将仇报;这人是我们洪门内部的叛徒,我以洪门蓝旗旗主的身份郑重警告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插手!”
猴子回头,先看了余黄金一看,又看了隆一一眼,说道:“余旗主、隆一大叔,十分感谢你们对我们的帮助,这份恩情我们永远铭记在心。只是,我真觉得杨大哥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你们和他共事也不是一年半载了,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入东京去见见龙头么?”
“我说了,这是我们洪门内部的事,轮不到你们来插手!听清楚了,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余黄金咬牙切齿,门外涌进更多的人来,这里是洪门蓝旗的根据地,余黄金的属下当然很多很多。
“余旗主,这样吧,您能不能和龙头通个电话,我和他说几句话。”猴子认真说道。
余黄金笑了,语气已经变得不善:“你?也配?”
“我们曾是华北的地下皇帝。”猴子一字一句地说:“洪门在国内时,势力也不过如此,我不觉得我没资格和东洋洪门的龙头说话。”
“曾经的,哈哈,你也知道你们是曾经的啊?”余黄金满脸嘲笑:“你们落魄到偷渡东洋,要不是我出手去救你们,你们就被稻川会灭掉了,还跟我在这摆谱?”
“那就是不行了?”
“不行!”
猴子轻叹了口气:“好吧,我们亲自带杨大哥到东洋去见你们的龙头。”
余黄金冷笑一声:“你们觉得你们走得出去么?”
“不妨试试看吧。”
“你们……”杨东风一脸复杂地看着我们,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大哥,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猴子持起了金銮刀,黄杰横起了回龙刀,郑午握紧了八极拳;而我,摊开了缠龙手。
第1890章青族,赵春风
我们有证据证明杨东风一定是无辜的么?
不能。
而我们之所以义无反顾地帮助他,无非是因为一种感觉、一种判断、一种本能。大多时候,我们在做一件事前并没有充分的把握,因为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未知和挑战,没有人能一直选择正确,只希望能做到将来不会后悔。
看我们依旧坚定地站在杨东风那边,隆一着急地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要和整个蓝旗做对么?”
猴子看向隆一,说隆一大叔,我们无意和蓝旗做对,我们只希望把杨大哥送到东京,让他和洪门的龙头见一面;你们放心,我们会看好他,如果他解释过后,洪门龙头仍要杀他,我们不会再多管闲事。
“你做梦!”
余黄金突然一声怒吼,手持长刀朝着我们这边扑来,同时口中大喊:“蓝旗兄弟听令,今天一定要杀了叛徒杨东风,有和他沆瀣一气者,杀无赦!”
四周爆发出一阵阵的喊杀声,无数的人手持家伙朝着我们扑来。黄杰手持回龙刀,迎面斩向余黄金,二人迅速缠斗在一起。我和猴子、郑午则护在杨东风的左右,一边抵抗着四周的进攻,一边往外面闯。
洪门屹立百年不到,门内兄弟当然高手不少,不过仍旧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不断有人倒在我们脚下或是倒飞出去。杨东风着急地说:“不要伤我门内的兄弟!”
猴子说:“他们是来杀你的!”
杨东风说:“他们只是执行命令,咱们逃出去就行,尽量别伤人了!”
我们只好采取别的手段,退敌而不伤敌、御敌而不杀敌。护着杨东风一直来到门外,四周的蓝旗成员依旧汹涌不绝,如果不杀他们,真的很难逃出这个地方。
正当我们着急的时候,就听一声“住手”突然传来。众人纷纷回过头去看向院中,只见黄杰已经把回龙刀架在了余黄金的脖子上,正慢慢地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都别动啊,都别动。”余黄金紧张地摆着手,随着黄杰的步伐一起朝我们走来。
看到这一幕的杨东风挺吃惊,显然没想到黄杰的身手竟连余黄金都能搞定。而隆一提着武士刀一路追过来,着急地跺脚:“你们啊你们,非要把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吗,得罪洪门有什么好处?”
有了余黄金当人质,我们顺利地上了车,猴子再次冲余黄金拱手,说余旗主,原谅我们这次冒犯,我们陪杨东风去趟动静。如果他真是洪门叛徒,我们就把他的脑袋带回来向你们谢罪!
说完,黄杰就把余黄金推下车去,接着猴子一脚后门,轰隆隆地把车开了出去。出了巷子,来到洪门镇的大街,就见前面的路上突然被人铺上钉板,街上的摊贩纷纷从自家摊子下面摸出长刀,朝着我们的车子扑来。
显然,余黄金还未放弃追杀我们。
这洪门镇的百姓肯定算不得洪门的正式成员,但是关键时刻却能为洪门所用,足见洪门之厉害。
杨东风伸出脑袋去,说是我、是我!
街上的百姓都是一愣,询问杨东风怎么回事。看来他们虽然接到命令要拦我们的车,却不知要杀的却是杨东风。就见杨东风冲大家摆着手,说来不及解释了,大家都让一让!
杨东风在洪门镇的人缘很好,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就见识过了。于是人们收刀的收刀、撤防的撤防,使得我们的车子能够顺利通过,朝着更广阔的世界冲了出去……
在我们刚进入洪门小镇的时候,还打算在这个到处布满华人的地方好好休养几天,却没想到最终以这样的方式逃离了洪门小镇。杨东风把我们从旭川大学救出来,我们把杨东风从洪门小镇救出来,仔细想想还是蛮有意思,似乎一切早有注定。坐在车上,杨东风对我们表示了谢意,猴子说别急着谢,如果你真是叛徒,我们还要把你抓回来的。
杨东风肯定地说:“我不是!”
猴子笑了:“你们龙头会相信你么?”
杨东风肯定地说:“龙头明察秋毫、慧眼如炬,一定可以洗清我的冤屈。”
猴子呵了一声,说希望你们龙头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又问:“咱们怎么到东京去,坐飞机还是乘新干线?”
杨东风说坐飞机吧,飞机快些。
猴子便调头,朝着机场开去。到了机场,买好去东京的票,又不能马上起飞,还得再等几个小时。在机场外的大厅,杨东风坐在椅上沉默不语,两只手抱着脑袋,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而我们几个围在他的左右,不断观察着四周的人。
突然,我们几个的眼神彼此交换了下,已经同时确定一件事情。猴子拍了拍杨东风的肩膀,说杨哥,上不上厕所?
杨东风摇了摇头。
“哎呀,去一个嘛。”猴子把杨东风拉起来,我们几个也随之而去。
到了卫生间里,我们却没人上厕所,而是分别藏在了门后两边。杨东风吃惊不已,刚要问我们干什么,猴子就冲他嘘了一声。不出片刻,一片脚步声响起,几个汉子同时走了进来。
我们几个同时出手,或用手刀、或用拳击,将这几人同时砸昏在地。猴子对惊愕不已的杨东风说:“这几个人跟踪咱们半天了,不知什么来路?”
杨东风俯下身去,在他们身上摸索了一番,从其中一人身上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黑色旗子,同样金龙附面、洪字打头。拿着这面黑旗,杨东风的手瑟瑟发抖,说是黑旗的人、黑旗的人!
我们都是一脸迷茫,猴子轻轻解释道:“黑旗在洪门中的职责是专门处置叛徒、奸细的,而且只有龙头才能调遣。”说着,猴子又在这几人身上摸索了一下,又从其中一个人身上摸出一张纸来。
纸上有杨东风的画像,顶端有“洪门通缉令”五个大字,落款则是“萧落雨”的刻章复版,萧落雨就是东洋洪门的龙头。
看到这张通缉令,我们几人都沉默不语。看来,萧落雨已经认定杨东风就是叛徒,所以才会下发这洪门通缉令,还排遣黑旗亲自出来追杀。这几个人应该只是望风的,还好被我们发现的早,否则再引来大部队,恐怕想脱身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