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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更大的雷声响起,天空数道闪电交互闪出,霎时间,黑夜如同白昼,转眼却更加黑暗。
叶孤城起身,拿出了一柄剑。
一柄他用过许多年,几乎从不离身的剑。
叶孤城没有把剑立刻拔出来。
因为这柄剑用不着时常擦拭,也依旧可以保持它的锋利。
这柄剑也不是用来观看赏玩的,它虽然没有自己的名字,但却是天下人都害怕的剑。
因为它是叶孤城的剑。
天上的乌云没有遮住月亮。
月清,月冷,虽然月圆,但是依旧孤独。
人也是一样。
窗外月明风轻,园中的雨声完全盖住了风声,同时也盖住了脚步声。
叶孤城右手默默握上了剑柄,就算雨声大作,但是他却似乎沉浸在一片安静中,无悲喜,无得失,无动静。
但是这期间说不定有生死。
一道极奇异的风声响起,开始时宛如远处的蚊鸣,忽然见变成了近处的风啸,现在变成了天威震怒下的海啸,完全盖住了雨声!
鬼哭神嚎,天地变色,人神皆惊。
但在这一瞬间,万道精芒忽然出现,划破了黑夜!
雪亮的剑锋霎时间已经到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剑锋一转,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丝。
血从咽喉上溅了出来。
这一剑的速度和变化,都是第一流的。
这一剑也是致命的一剑。
大雨中,叶孤城站在那里,任由雨打在他身上和剑上,接着他一步步转身走进屋檐下,手腕一抖,将剑上的血和雨全部抖落。
他身后走出一佩剑白衣女子,对他躬身道:“城主,还是南王王府的人,依旧做得很干净。”
第143章 陆
如果说人生如梦,万事万物皆因梦而生,也因梦而灭,梦又如何?
姜希夷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她甚至都以为梦里才是她应该生活的世界,而现在她其实生活在梦里。
在梦里她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人,骑着一匹白马,驰骋在一片广阔的荒漠中,跟怪石和仙人掌擦身而过,风沙打在她身上,划破了她的衣服,衣裳上沾了鲜血。
她乌黑的长发飞扬在身后,白袍起伏有如海浪。
虽然没有见到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姜希夷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她见过,而且她的脸一定跟她很像。
这只是一种直觉。
不知道她骑着马跑了多久,姜希夷见到她全身似乎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酷热,无风。
连一丝风都没有,荒漠已经被烈日烤焦,似乎随时都能燃烧起来,在这个找不到生的气息,连死的气息都远不可及的地方,这个女人究竟在找什么?
就在姜希夷心中疑惑不知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勒住了缰绳,伏在马背上,肩膀起伏着,似乎是在喘息,也好像在哭泣。片刻后,她仰起头,将目光放向远方,大声喊道:“阿微,你快回来,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姜希夷忽然听见了一阵风铃响动的声音。风铃声越来越急促,一声连着一声,似乎在催促着什么,她耳中听见的声音就越来越缥缈,那个女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直到后来,她只能听见风铃声,再也看不见那个女人。
她面前似乎笼了一层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想伸手去把那层纱掀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似乎压着一床厚厚的棉被。
不知多久后,姜希夷终于从梦里醒来了。
遥远的天边,一点鱼肚白刚刚升起,慢慢晕染开。
天刚破晓。
破晓前后,天空是灰色的,云层也是灰色的,五羊城还在沉睡之中,没有开始苏醒。千家万户似乎在一副朦胧的淡淡的水墨画中,将所有的色彩,全部都融入了这一片灰色当中。
地处东南,五羊城的冬天并不太寒冷,只能算是微凉,太阳刚刚升起,还没有来得及温暖这片土地,前一天夜里留下的冷,弥漫在天地间。
在这样的时辰中,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立在一个看起来非常精致的院落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呼出,嘴角露出了一丝混合着傲慢和讥讽的微笑。
他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至少现在这个时辰,应当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冒着湿冷的空气,站在这里吹风。但是如果有人知道他是谁的话,情况就大大不相同了。
这个人就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南海群剑之首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孤城喜欢这个时间,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是大地万物将醒未醒时最宁静的一颗,他的脑袋在这个时候也最清楚,在这个时候办事总是事半功倍。
在这个院落外,传来了一阵犬吠,慢慢的,狗就不叫了,而且再也不叫了。灰色的天空下,忽然冒出了一股烟,融入了天空中,似乎它本来就属于这里。
叶孤城看着那道烟,脸上一瞬间变了颜色,之后又归于平静,只得叹了一口气。
院门被人敲响后,敲门的人推门进来,是一个穿着白色劲装,背后斜背着一柄长剑的男子,金色的剑穗飘荡在他脸侧。进去后,找到叶孤城面前,他直接双手抱拳,跪在院中,道:“江湖上说太玄庄主姜希夷下山来寻城主了。”
叶孤城道:“我知道。”
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有些事情,只要被第二个人知道,那么马上就会有第三、第四个人都知道了。
那人继续道:“江湖上说,姜希夷还在路上。”
叶孤城道:“线报怎么说?”
那人道:“线报说姜希夷已经到了五羊城内。”
叶孤城问道:“她在哪里?”
五羊城中除开叶孤城醒了,姜希夷也醒了,她现在在一栋很朴实很古旧的房子中,这个院落里明明暗暗好几间屋子,建筑得很坚固,厨房盖得特别宽长。
这里的炉灶是温的,一张水曲柳木八仙桌上摆着四碟下粥的小菜和一碗番薯粥。
桌边只有一副碗筷,姜希夷就坐在边上一口一口吃着粥。
有风吹过,木叶微响,突然一条人影自树梢飞鸟般掠下,来势如箭,落地无声,原来是个短小精悍的黑衣人,他的脸上没有蒙布,姜希夷看向窗外,她不认识他。
但是他却是为了她而来,他的眼珠滴溜溜的向她上下打量着,似乎见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
姜希夷放下手上的勺子,问道:“你认识我?”
那人道:“不认识,但是我听说你是姜希夷,你是不是?”
姜希夷道:“我是。”
那人咦了一声后,一个翻身穿过窗子,落到了八仙桌的另外一边,看了看桌边没有其他多余的碗筷,砸了咂嘴似乎有些遗憾,接着看向姜希夷道:“我听人说,你成名许多年了,怎么你看起来这么年轻?”
姜希夷拿起筷子夹了点清炒笋片,往粥里拌了拌,道:“可能是因为我保养得好。”
那人甚至都要压在桌上了,好奇问道:“你是怎么保养的,能不能告诉告诉我?”
姜希夷道:“这个办法一般人用不了,因为每过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你就要想办法变回八、九岁的时候的样子,然后再慢慢长大,这样子人就永远不会变老。”
那人大笑道:“有意思,你真有意思!”
姜希夷道:“你不信?”
那人道:“你猜我信不信?”
姜希夷道:“不猜。”
那人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姜希夷道:“你猜我猜不猜?”
那人道:“我猜你不知道!”
姜希夷道:“你再猜。”
那人道:“我还是猜你不知道!”
姜希夷道:“嗯,我不知道。”
那人道:“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来找你?”
姜希夷道:“不是很想知道。”
那人道:“你说的是不是很想知道,那么就是有一点点想知道了,既然你有一点点想知道,我就偏偏不告诉你。”
姜希夷道:“哦。”
说完后,姜希夷将碗里的番薯粥吃干净后,起身往外面走去,那人见状立刻起身,道:“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姜希夷道:“我说了,不是很想。”
那人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的意思是,很不想知道?”
姜希夷道:“说不定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人道:“那我就偏偏要告诉你,我是谁。”
他咳嗽了两声后,说道:“我就是司空摘星。”接着他看了一眼姜希夷。
姜希夷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不过他却硬生生看出了一点疑惑,她似乎在思考着,司空摘星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一瞬后,她说道:“你的话说完了吗?我可以把你送出去了吗?”
司空摘星道:“你等一等!你不知道我是谁?”
姜希夷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司空摘星道:“你难道不知道在江湖上行走,总有一些人的名字是不得不知道的吗?”
姜希夷道:“所以呢?你来这边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司空摘星一拍脑袋,道:“差点被你活生生误了大事!我来这边是想要做一件事,我要偷你的东西!”
姜希夷道:“你要偷什么?”
司空摘星道:“我听说你太玄庄有一种酒,世间仅此一家,别的地方都尝不到,只有当年凝碧楼有幸用一水凝碧跟太玄庄换了,那种酒叫做冻折枯梅,喝过的人都说是难寻的好酒,是不是真的?”
姜希夷笑了笑道:“所以你要偷的是冻折枯梅?你为什么不上昆仑山上找?”
司空摘星摸了摸头,道:“都说昆仑雪深,当然是难找……”
姜希夷笑道:“你是不是没找到?我房间的酒囊里就是冻折枯梅,如果你想要,就自己去拿好了。”
司空摘星道:“我是要偷走它,不是要你把它给我。”
姜希夷道:“那你就自己去偷好了。”
话音刚落,姜希夷转身往前面院子走了过去,她脚步很轻,但是却很快,一眨眼就再也看不见人了。
她今天要去南王府找叶孤城。
在五羊城,可能有人不知道当今的皇帝究竟是谁,但是却没有人会不知道南王府到底在哪里。
南王府无论什么用什么,吃什么,都一定要是天下最好的。
五羊城的风土并不适合栽种牡丹,但是南王府后面的山坡却种着一大片牡丹,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那些牡丹长得那么好,比洛阳牡丹都差不了几分。
南王府的骏马也很好,矫健生猛,灵活雄骏,据说南王世子曾经用他的马来比喻过这天下的英雄好汉。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教南王世子功夫的人,也要是这天下最好的人。
这个好不是说这个人性情好,而是说这个人功夫好。
世子喜欢练剑,所以南王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把天下剑术灵妙犀利之最的叶孤城请来,当了世子的老师。
南王府中的护卫许多都是当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虽然许多人羡慕在江湖上快意恩仇,但是那些今日不知明日的日子,确确实实不如在南王府中领一份差事。
世子跟着叶孤城学剑学了许多年,这些人在外面喝酒的时候,偶尔被问起这些事情,他们都说,其实南王府中的第一高手是世子。
于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许多人都说南王世子尽得叶孤城功夫真传。
南王世子并不是想要天下第一的东西,他是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的人。
但是他却只是一名世子。
姜希夷站在南王府门外,天枢刚刚敲门问话转身走回来,看向姜希夷摇了摇头,道:“南王府的人说叶城主不在。”
姜希夷问道:“他们说他去了哪里?”
天枢道:“他说他们也不知道,主子们的事情,他们从来不过问。”
姜希夷道:“你觉得他可能在哪里?是不是回了南海?”
天枢道:“不一定,说不定叶城主还在五羊城内。”
姜希夷看了一眼南王府,道:“今天晚上来看看南王府。”
月有圆有缺,今天是一个月圆的夜晚,但是这天晚上的月,却比平时更美,美得神秘,美得朦胧,朦胧之中,似乎带着一点令人心碎的痛。
今天晚上的雾很浓,寒冬夜晚的风都吹不散这一层厚重的雾,你的眼里如果不是特别的敏锐,在这样的夜色和雾气中,甚至很难看清楚远远走来的人到底是谁。
风吹过时发出一阵阵呼啸之声,这一切带给了人们一种凄清和萧索之意,尤其当夜色更浓的时候,这种凄清和萧索的感觉,也就随着夜色而更加浓厚了。
甚至令人想尽快离开这里。
但是这里偏偏是不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来的南王府。
在南王府外,忽然出现的司空摘星对姜希夷道:“我今日看见你那么快从南王府回去,就晓得你一定没有见到叶孤城。”
姜希夷道:“我现在要去找他。”
司空摘星道:“你知道南王府究竟有多大吗?如果你不知道叶孤城在哪个院落,就算今天你在里面找一个晚上,都绝对找不到叶孤城的身影。”
姜希夷道:“这么说来,你知道叶孤城在哪里?”
司空摘星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总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