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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送上来两壶热酒后退下,姜希夷提起酒壶自斟自饮一杯道:“我从来没有要别人等过我。”
楚留香道:“你说的没错。”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难得下山,你不想见一见你的徒弟吗?”
姜希夷先是一怔,第一反应就是黄梁,可随后再想了想,神色犹豫道:“阿飞?”
楚留香道:“当然是阿飞。”
姜希夷道:“他现在过得好吗?”
楚留香道:“我不是他,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不过他现在已经不用剑了,而是用短棍,但是就算是短棍,在他手中也能化作一柄世间难寻的利剑,你的徒弟很好。”
姜希夷轻轻点头,道:“他现在已经不再杀人了?”
楚留香道:“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杀过人了。”
姜希夷沉默不语。
楚留香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不如自己去看看他。”
姜希夷摇了摇头。
楚留香道:“或者,你可以回头看一眼这个大厅西边角落里的那个人。”
姜希夷转头看了一眼西边角落的桌上,那里坐着一个人,他正在吃面,吃得很慢,嚼得很细,就好像这碗面是他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又好像这就是他所能吃到的最后一碗面。
忽然,姜希夷看见了他握着筷子的手,干燥而稳定,手指很长,指甲剪得很短,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双剑客的手。
这个人看起来很英俊,很干净,却令人觉得有些可怕,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粗布衣服,洗的很干净,和衣服同色的腰带上,随随便便插着一根短棍。
可怕的不是短棍,而是他的眼睛,而是他的人。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就好像能一直照到人内心最黑暗的地方。
他随随便便往那边一坐,似乎就已经摆出了最严密的防守姿势,全身上下连一点破绽都没有。
——这个人是一个高手。
那人一怔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像是在严寒中忽然吹来的一阵春风融化了冰雪那样的温暖。
姜希夷也朝着他笑了笑。
——因为这个人是阿飞。
他也变了,变得很多,但是他的笑容还是那样动人,这就足够了。
姜希夷叹道:“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在哪里,你们总能找到我。”
楚留香道:“那是因为在这个江湖中没有任何绝对的秘密。”
姜希夷道:“但是至少有一点你们都不知道。”
楚留香道:“什么?”
姜希夷道:“那就是我究竟要去哪里。”
楚留香顿了片刻后,端起酒杯笑了笑:“我们只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好了。”
姜希夷拿起自己的酒杯,从东边走到了西边,到阿飞面前坐下,道:“我想跟你喝一杯酒,可不可以?”
阿飞道:“当然可以。”
桌上本来就有酒,也有酒杯,他却连碰都没有碰过,似乎这就并不是叫来喝的,而是叫来看的。
现在他终于翻开了酒杯,自己给自己慢慢斟了一杯,仰头饮尽后,微笑道:“我已经有很久未曾这样喝过酒了。”
姜希夷道:“能是李寻欢的朋友,以前你的酒量当然不错,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找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当朋友?”
阿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期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姜希夷也没有再问,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阿飞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复杂的感觉,他的故事一定非常跌宕起伏,每一个在江湖上能留名的人,他们背后的经历,往往都很难令人想象。
姜希夷一直看着他,她很少这样看人。
阿飞知道她在看他,心里却有一些伤感。因为她看起来,似乎还是以前那个人,但是他已经永远不会再是以前那个阿飞了。
以前那个纵横江湖的阿飞,现在江湖中却已不过是个陌生人。
姜希夷道:“明日天亮的时候,我就要去昆仑。”
阿飞点了点头,道:“我要去江南。”
话说完后,两人甚至都没有告别就各自散开了。
楚留香喝完了酒后,走入了黑夜中,不知道去向何方。阿飞等到东方曙色初临后,慢慢的走出了门,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他们的脚步还是那么轻健,那么稳定。
当新鲜的阳光从东方的云层里射出,洒满了这片大地的时候,姜希夷才刚刚离开,走向昆仑。
但是他们在路上却遇见了一个算是熟悉的人,西门吹雪。
这是姜希夷第二次遇见西门吹雪,也是第二次她遇见他在杀人。
姜希夷还没开口的时候,西门吹雪忽然道:“学剑最重要的是什么?”
姜希夷道:“一个人要学剑,就应该诚心正意,绝不能太骄傲,骄傲容易出现疏忽,一点疏忽都是致命的,所以每次出手的时候,绝不能轻视任何人。”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道:“不知是否还有下次交手?”
姜希夷道:“那要看我下一次要找谁的剑。”
昆仑,又是昆仑。
暗室,又是暗室。
姜希夷又一次看见了梦里见到的那个白袍女人,这一次她不是穿白色,而是一身很好看的藕色衣裳,梳着漂亮的发髻,带着精致的首饰,招着手,就像在呼唤自己的孩子。
那个和太玄庄一模一样的庄子里终于有了人,但是除开这个女人外,她看不见别人的脸。
画面一转,还是这个地方,还是那个女人,一个小丫头忽然跑进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女人脸上全是惊慌神色,就在姜希夷正准备继续看下去的时候,眼前所有景象跟烟花一样消散,她回到了暗室中。
姜希夷看了下手上那张写着“千锤百炼出真剑”的字条,再瞧了瞧石桌,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取过了那么多次剑,却没有一次能在出发时间,就令她如此困惑。
‘阿飞的剑’。
为什么会是阿飞?
第148章 壹
严冬,酷寒,深山。
千里冰封,大地一片银白。
昆仑山里,雪深梅开,虽然仍严飚如故,但梅香沁心,令人心脾神骨皆清。
一山峰深处,皑皑白雪之上,梅树成片,其中老梅多棵,看起来似已经有不下百年树龄。
忽然梅阴深处,一白衣女子绕出,在这四周从容漫步一遍,深厚的白雪上,深厚的白雪上,却留不住她一个脚印,依旧积雪如新,就像是从来没有任何人踩踏过一样。
她停了下来,负手站立在一株盛开的老梅面前,凝神地望着梅花,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她的眼神很认真也很真诚,当她用这双眼睛看着什么的时候,就会令人觉得她一双眼睛已经被她看的东西填满了。
万籁俱寂,在这个时节连虫鸟鸣叫的声音都听不见。
风起了,她身上衣袂随风微动,此时此地,望之恍惚神仙人物。
这时铃声轻动,一个人骑着白马踏入了这里。
马是纯种的大宛名驹,高贵。神骏,鞍辔鲜明,连马蹬都是纯银的。
他的人看起来脸色苍白,仿佛带着病容,但却笑容温和,举止优雅,腰悬长剑,身披一件银狐皮裘,顾盼之间隐隐有一股傲气。
看起来这个人出身豪富之家,到这里来似乎是为了踏雪寻梅,赏花饮酒。
雪在昨夜就已经停了,天气晴朗干冷。他见到前面梅树下的一条白色人影,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马颈,朝前走去,笑着问道:“借问姑娘,是否知道鸿蒙峰在哪里?”
赏梅的女子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缓缓道:“这里就是。”
他不可置信一般立刻反问道:“这里就是鸿蒙峰?”
赏梅的女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位公子丝毫不在意笑了笑后,将马牵到一棵梅树下,缰绳系在树干上后,解下马鞍,将其放在雪地之上,接着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和盒子。打开后,原来里面放着的是点心和酒。
他将布直接铺在雪地上,手里握着酒杯和酒壶,人坐在马鞍上,仰面透过层层花朵和枝丫,痴痴看着蓝天,几乎出神。他的眼睛里带着说不出的舒服和惬意。
酒在花下。
不知多了多久,面带笑容的公子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好酒。”
花在酒前,花已尽发,他又喝了一杯,道:“好花。”
梅花映雪,红的更红,似血似霞,白的更白,如雾如雪。他再举杯,道:“好酒。”
三杯酒饮入腹中后,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红光,看起来健康了不少,他整个人也显得豪兴逸飞,意气风发。
他身子虽然弱,虽然有病,可是他似乎总能领略到一些美好的事,他也能欣赏所有的美,这样的人活得才很有趣。
突然,他转向那位在梅树下一动不动的白衣女子,微笑问道:“如此好雪,如此好花,如此好酒,你为什么不用酒下花,用花衬雪,而是痴痴看着花呢?”
白衣女子道:“我现在不想喝酒。”
病弱公子摇摇头道:“人已到了这里,如果不喝酒,简直就是太辜负了。”
白衣女子疑惑道:“辜负?”
病弱公子道:“没错,简直辜负了这满山好雪,一片梅花。”
说完后他叹了一口气。
白衣女子笑了笑道:“你是想让我陪你喝酒。”
病弱公子道:“聪明,一个人喝酒无趣,就跟一个人自说自话,无人应和一样。不过其实,我也是不想跟你喝酒的。”
白衣女子好奇问道:“为什么?”
病弱公子道:“难道你没有发现,男人喝酒的时候,有女人陪在一旁,似乎都醉的比较快吗?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一个漂亮女人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白衣女子沉默不语。
病弱公子忽然道:“姑娘会喝酒吗?”
白衣女子道:“会,我想喝的时候就喝,不想喝的时候就不喝。”
病弱公子道:“你什么时候想喝?”
白衣女子道:“等一等我就想喝了。”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变戏法般捧出了一个酒坛,酒坛半旧不新,她一掌拍开了封泥,凛冽的酒香瞬间溢了出来混合着梅香,让人只是闻着就已经醉倒在地上。
病弱公子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立刻被扑鼻香味勾住了酒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狠狠饮下一杯。这一口方才还觉得酒香醇厚,唇齿留香的好酒,顿时就失了颜色,失了味道,淡而无味,叫人提不起兴趣。他看了一眼那白衣姑娘,她举起酒坛,仰面往口中灌了一口酒,却一滴都没有溢出来,刚刚好好,不多不少,就那么一口。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的酒比我的好。”
白衣女子道:“每样酒都有每样酒的好,我的不一定就好过你的。”
病弱公子道:“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偏好。”
白衣女子想了想,道:“不错。”
病弱公子道:“在每个人眼中,一个人喜欢什么,就会觉得那样酒更好。”
白衣女子道:“没错。”
病弱公子道:“我现在很想知道,究竟是你的酒更好,还是我的酒更好。”
白衣女子笑了笑,道:“在你坐的地方下面,我还埋着几坛酒,不过有些深,你要喝就自己挖吧。”
病弱公子闻言立刻起身,将面前点心和酒壶全部收起来,把腰间那一柄长剑拔出,他开始在雪地上挖坑。
天空澄蓝,积雪银白,梅花鲜红,一有着教养良好的气质的清秀公子,身上穿着一袭价值千金的狐裘,手里拿着一柄光华夺目的长剑,却在梅树下挖坑。
这样一个人,本不是挖坑的人,这样一柄剑,也不该用来挖坑。
但是他却充满了干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他终于看见了酒坛子的影子,病弱公子迫不及待,将长剑一抖,从袖中拿出一方白帕把剑身擦拭干净后,徒手插进泥土中,用力将一个酒坛提了起来。
他抱着酒坛,仔细凝视了一圈后,再看了看白衣女子手上的酒坛,发觉两个坛子上的纹路几乎一样,拍开封泥后,嗅起来也一样诱人。
病弱公子开始喝酒,只不过用的不再是酒杯,而是跟白衣女子一样,抬起酒坛仰面灌了一口。
不过一口,他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只觉得吞下了一口冰块,寒气窜遍全身,几乎要把他冻死在这里。
不自觉他呼出一口气后,似乎所有的寒气都被呼出,剩下的仅仅是一团暖流,居然还有一丝令人感到快意的潇洒的感觉。
一口酒后,病弱公子久久说不出话,半晌过去,他才又喝了一口,酒坛放下后,他长舒一口气,道:“好酒,好酒!好极了,我喝了这么多酒,从来没喝过这样的。”
白衣女子问道:“你喝过很多酒?”
病弱公子道:“我喝酒,喝得不少,而且常喝。”
白衣女子道:“你经常醉吗?”
病弱公子皱眉,似乎白衣女子问了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片刻过后,他反问道:“你知道为何今日我一个人来喝酒吗?”
白衣女子道:“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来这里。”
病弱公子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其中第二个原因就是,我实在找不到一个能跟我一起喝酒的人,因为往往我还没喝醉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