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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希夷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微弱的月光穿过遮挡住它的黑云洒向地面,照在树叶上,阴影恰巧盖住了她的脸。
风吹叶动,叶影摇晃,令人看不清姜希夷的神情。
荆无命和阿飞的手心渗出冷汗,这风把他们背后的衣裳吹得湿透了。
他们全身冰凉,心却更加冰凉。
那上官金虹如何作想?
他紧握着双拳,感受着这充斥着寒意的狂风,他的汗水早已被风吹干。
月凉如水,他正在几乎要被这彻骨的寒冷冻住。
天上的黑云慢慢移动着,月光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上官金虹的手依然在袖中,他和姜希夷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丈。
上官金虹的“龙凤双环”二十年前就已经名震天下,在兵器谱中仅次于天机棒,名列第二。
可近二十年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双环出手。
虽然江湖中每个人都知道这对双环的可怕,去而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如何可怕。
现在上官金虹是否要出环?
那环是否已经在他手中?
姜希夷的眼睛看向了上官金虹的双手。
他的手终于从袖中伸出,五指空空,手也空空。
姜希夷忽然道:“你亮兵器吧。”
上官金虹冷笑,道:“你可知道,我纵横江湖多年,使用的兵器是什么?”
姜希夷道:“自然就是百晓生兵器谱名列第二的龙凤环。”
上官金虹道:“不错,正是那对龙凤环,它们现在已经在了。”
姜希夷问道:“已经在了?”
上官金虹道:“正是,环在心中!”
原来,上官金虹的环,竟然是看不见的!
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就无所不在,无所不至。它可能已经到了你眼前,已经到了你的咽喉,已经到了你灵魂中。直到你整个人都已经被它摧毁,还是看不见它的存在!
这就是武学的境界!
这已是“仙佛”的境界!
这一点,旁人不一定懂得,阿飞也不一定懂,荆无命也是。
但是姜希夷懂。
在这一瞬间,上官金虹眼中的光辉耀眼,几乎要将姜希夷压倒。
姜希夷笑了笑,道:“好,佩服。”
上官金虹道:“你果然懂。”
姜希夷道:“彼此彼此。”
话刚说完,姜希夷缓缓自腰间解下一条丝带,她竟然没有用剑,而是以这一条一两轻重的丝带,与上官金虹对敌!
上官金虹不禁问道:“这就是你要用的兵器吗?”
姜希夷道:“不错,剑就是剑,剑又不是剑,剑就是我,我却不是剑,我手中无论握着什么,都是一样的。”
上官金虹瞳孔大缩,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武学巅峰,此刻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没想到姜希夷已经到了剑即是我,我即是剑,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但剑入血中的境界!
那片原本平静无波的剑池水泛起了波纹,一圈又一圈,极其明显,又极其微弱。
天上的黑云突然完全遮住了月亮,月光不见,四周一片漆黑,他们谁能在绝对的黑暗中施展出最完美的武功,谁就会是胜利者。
在此时,上官金虹突然向前跨出了一步!
姜希夷却没有动!
阿飞见状,手中一紧,继续要将那柄利剑拔出。
就在最后一丝月光消失时,狂风更盛,几乎要将人全部吹走,在温柔的江南,极少有这般肆虐天地的风。
遮住了月光的黑云再也撑不住,被打散开来,光明重现人间!
明月将倾。
天上的月亮就像一个弯钩一样。
这一战,已不得不发。
云破,月白,招出!
先动的是上官金虹,但先出招的却是姜希夷!
这就是所谓的一寸长一寸强。
姜希夷手中丝带突地飞起,横扫上官金虹双目。
即使这只是一条丝带,但上官金虹仍然觉得面目一寒,剑气已扑面而来。
他长啸一声,跺了跺脚,冲天掠过,只一闪便已消失在原地。
可他身形刚掠起,姜希夷身形也已展动。
在长啸声中,两人身影交错,疾如闪电。
姜希夷掌中丝带回旋飞舞,宛如游龙,似剑似鞭,始终不离上官金虹双耳双目,招招绵密,滴水不漏!
上官金虹只觉得跟前白影闪动,几乎让他分不清楚,这似有若无的白影,究竟是人影还是丝带,究竟是月光还是雪光。
他耳畔风声呼啸,却始终看不见姜希夷的身形,也听不到她的身形移动。
此时,上官金虹空有绝世武功在身,双掌已蓄势待发,但一时间竟不能发功,一心只想甩开眼前的丝带,但这丝带却犹如雾气缠身,无论如何都驱之不开!
荆无命在一旁见状,锵的一声,将别在腰带中的利剑拔出,剑尖指向不远处的姜希夷和上官金虹。
在他看来,这丝带即使舞得再好,也不过是一根丝带,只要他利剑一出,必能斩断!
剑光一闪,剑已出!
叮的一声,荆无命的剑被压住了。
而架住他的剑的人,却是阿飞。
阿飞紧紧按着荆无命的剑,一字一字道:“他们二人比试,你的对手不是姜希夷,而是我。”
荆无命冷冷看了一眼阿飞,道:“闪开。”
阿飞一动不动,道:“你的对手是我,不是她。”
荆无命道:“你就是阿飞。”
阿飞道:“是,我就是阿飞。”
荆无命冷冷道:“我能杀你!”
阿飞想也不想道:“是。”
荆无命道:“但你现在闪开,我便不会杀你。”
阿飞立在原地,依旧未动。
荆无命道:“你可以走了。”
他手中用力,准备将长剑收回,再刺出一击。
阿飞道:“我不走。”
荆无命道:“你不走?我可是要杀你!”
阿飞道:“是!”
荆无命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为的是姜希夷?”
阿飞道:“是,她如果死在上官金虹手里,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我绝不会让她死在你手里!”
荆无命道:“看来我必须要杀了你。”
阿飞冷笑道:“你若能杀,那便来吧!”
他绝不会走,也绝不会死。
姜希夷是他的授业恩师,也是除开他娘亲之外,几乎是第一个同他说话的人,他来这里,不是为了看她被人围攻,被人杀掉。
虽然曾经他并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可现在他知道了,他从李寻欢口中知道了。
剑仙姜希夷,一生之中绝无败绩。
他一手快剑从她手中习得,必不堕剑仙威名,必不会让人踏着他的尸体去杀她!
忽然间,寒光一闪,再一闪,阿飞的剑已在手,朝着荆无命刺去!
他这两剑出招极快,似乎剑路明显,却又有如风一般,叫人看得见,感受得到,却捕捉不住,眨眼间,剑锋已到了身前。
可荆无命的剑也已经出手了!
他剑法诡秘迅急,凶狠毒辣,速度快得可怕,剑尖直取阿飞胸口。
天枢众人见状,锵锵几声,将佩剑拔出,便要提剑而上。
阿飞听得声音,大喊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不许过来!”
天同玉衡天玑等人都看了一眼天枢,众人以他为首,从来便是由他出主意。
天枢将剑垂下,归入剑鞘,道:“是,飞少爷无需担心,我们必然不会出手。”
荆无命和上官金虹之间就见得姜希夷将十三剑尽数带来,可他们却并不出手,就晓得,这必定是姜希夷的要求。
如今阿飞也是如此,这两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像了谁。
另一边,上官金虹不知使出何种办法逃出了那天罗地网一般的丝带阵,身形立刻闪电般退后了一丈。
姜希夷不禁赞道:“好功夫!”
上官金虹道:“阁下过奖了!”
只见上官金虹脚步一滑,双手似乎推出了什么东西一般,却又什么都没有,掌风猎猎,几乎要穿破这狂躁的风,击碎姜希夷心口。
风再动!
姜希夷身形一转,手掌轻轻一抖,那条柔软的丝带,竟然被抖得笔直,看似一柄剑一般。
她手腕轻动,足尖一点,凌空跃起,朝着上官金虹身上七处大穴点去。
上官金虹大喝一声,掌上招式不停,风声呼啸之间,不过几息,也还了七招,直取姜希夷七处大穴!
上官金虹虽然无环,却似乎环在手,姜希夷手中丝带,原本至柔至软,这两样兵刃都绝非点穴兵刃,可此刻两人却用来点穴,若有人看到,心中必定大为惊异。
上官金虹与姜希夷再对了数十招,心中大为惊异。
她掌中不过一条丝带,却变化莫测,叫人说不出,究竟是剑招,抑或是其他,迅快轻急,变化如意,兼具了剑的飞灵、刀的开阔、枪的锐霸……
轻轻一条丝带,在她手中用来,竟然有如十多个武林高手,分持十多柄兵器,同时进攻一般。
但所有的进攻,最后都化为一种兵器。
那就是剑!
所有的招式用到尽头,居然全部都是剑招!
姜希夷招式之间细腻紧密,却又不失纵横开阔的霸气,若她手中丝带换作腰间之剑,究竟该有如何威力?
突然,姜希夷轻啸一声,掌中丝带如飞虹一般抛了出去,上官金虹大喝一声,身形一闪,提气避开。
可谁知,那丝带一折,自卷而围,点向上官金虹背后大穴,上官金虹慌忙纵身跃起,已到了五丈外。
姜希夷闪身追上,只见她白色衣袂,凌空飘舞,有如月中来人一般,朝着上官金虹而去。
上官金虹见状又飞身而起,在空中同姜希夷凌空拆了一招后,有如落叶一般,飘飘落了下来,坐到了地上。
姜希夷在其后,似乎是被风送下来的一般,看似毫不费力,稳稳站着。
上官金虹看起来非常痛苦,有如困兽一般狂吼不止。
接着,他突然平静下来,淡淡道:“我输了,这是我第二次认输。”
阿飞和荆无命那边利剑相接之声一停。
荆无命猛地转过身,看着上官金虹,道:“你怎么可能输!”
上官金虹道:“无需多言,走吧,希夷先生,叨扰了。”
姜希夷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上官金虹跟荆无命走了,他们来时无声无息一般,走的时候也悄然安静。
姜希夷慢慢走向阿飞,她的脚步不如平日轻灵,显得有些沉重。
阿飞身上被荆无命的剑划伤了好几处,但他必然也有得手,因为他的剑尖还在滴着血,那血绝不会是他的血。
阿飞的剑上绝不会流自己的血。
他那一身衣裳更加破旧,血从不同的地方渗了出来,然后又不再流动,仿佛被寒风霜雪冻住了。
姜希夷走了过去,站在阿飞面前,道:“多谢。”
接着她身形一晃,几乎要站不稳。
刚刚一战,上官金虹显然力竭,可姜希夷也已内力大耗,已是强弩之末了。
第91章 贰拾伍
山风过处,又自落下雨来,雨声凄切。
阿飞将姜希夷背在背上默然下山,天枢在后面道:“飞少爷,你不必……”
阿飞打断道:“昆仑太远,如果要休息,不如到我那边,虽然也不很近。”
天枢抱拳道:“多谢飞少爷,现在天色已晚,你身上伤口不少,不如等到天亮后,我们去买一架马车在上路?”
阿飞点了点头,道:“好。”
接着他背着姜希夷一步一步往前走,明明身后有马,他还是选择步行下山。
阿飞侧头看了看姜希夷的脸,她的容貌几乎跟他之前见到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多年前,他们刚见到时。
那时,也是一个雪天,不过那天的雪比今天的大多了。
北地朔风呼啸,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那时,他如同今天一样,将她背在背上。
十三剑也没有打马下山,而是跟在阿飞身后,一步一步离开了虎丘。
久雪初晴,酷寒使得长街上的积雪都结成了冰,屋檐下被冻住的水柱似饿狼狼牙,似恶犬犬牙,交错狰狞,似乎要吞噬一切。
街上没有人,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紧地关着,密云低压。
没有风,连风都似乎已经被冻死。
冬天已经完全降临。
一行人牵着马,随着马蹄声,不紧不慢绕过了保定城,到了西门外的一家祠堂。
这里实在是很破落,门口的匾额都歪歪斜斜,还挂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漆门漆柱上应该已经露出了木头的原色,不过却被灰尘盖住,风霜全部在那上面让人看得一清二楚,沈家祠堂几个字渐渐模糊,除了在保定城里住了许多年的人外,恐怕也没人知道,这里叫做沈家祠堂。
阿飞站在门口,轻轻抬手推了推门,这扇已经完全老化的木门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工作,发出了一声呻吟后,仍然在原地没有被推开。阿飞手上再用了用力,木门发出了一声痛呼一样的刺耳的摩擦声,停停顿顿地被打开了。
这祠堂足够大,曾经这户姓沈的人家一定非常显赫,那些现在破损曾经鲜活的雕梁画栋在诉说着这个家族过去的故事。
门里没有灯光,月光照在雪地上映着的雪光让门内亮了一些,这里没有活人的痕迹,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