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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思忖,一路为难,不觉到了东周举办大型宴会的翠华宫。此刻,雅乐四起,金钟玉磬,琤琤琮琮,清脆悦耳,炉鼎龟鹤吐出缕缕香烟。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两排宴席直铺而下,其间多是峨冠博带,怀黄佩紫之人。原本正在迂谈阔论,闻着帝皇驾到的乐声,顿时哑雀无声。
仁秀帝往中央席位一坐,道:“诸位免礼!”
斯时,一名小太监已为小石头安排好座位。坐于仁秀帝的右首第二席,在他上首,赫然便是洛亲王司马润。小石头稍稍作揖,掀袍落座。
见及诸人均已坐毕,仁秀帝微笑道:“今时金秋送爽,国家弊绝风清,百姓远至迩安,四海一片升平。诸位爱卿功不可没!”顿了半晌,面容含笑,又道:“今有唐国李济道皇子率使团远道而来,参与本国一月后的刀剑盛会,朕龙心甚慰。可见周唐两国风雨互助,世代友好,实为友好邻邦。”
说道这里,忽然大声:“朕!希望今日在翠华宫饮宴的所有百官和唐国使团人员宾主尽欢,不醉无归!”
待仁秀帝祝酒辞说完,场中诸人合手相庆。随之,由洛亲王代表朝中百官道:“天下大定是皇上毕雨箕风,为民所好之功。臣等即便栖栖遑遑,却也不敢居功。”
与此同时,小石头对面站起一人,肤色白皙,长眉细目,一派倜傥风流。他道:“敝国臣民素来仰慕大周民风淳厚,民殷国富,济道心中也是久慕,无奈,始终不得其便。幸喜,此次贵国举办刀剑盛会,济道若不再来,只怕遗憾终世,是而向父皇竭力要求。呵呵……”
他说话时,顾盼流目,又则本人凤表龙姿,一时,真是英英玉立,轩然霞举。即便大周官员也对他好感大增,均道,看来南唐人也不尽是惨绿少年。心中不禁拿他与小石头暗作比较。须臾后,直觉二人龙驹凤雏,均为风流人物,委实各有擅场。
又听他道:“济道自入境以来,一路览阅贵国的风土人情,所看所遇,比那传闻岂止好上千倍。由此可见,皇上德心劳力,一日万机,诚不简单!”
仁秀帝笑道:“济道皇子过奖了,丰衣足食尚可称得上,至于民富国强,那还远远不到啊!呵呵……”能得他国皇子称赞,比听本国大臣的阿谀之词,不知乐上多少。
第124章 蚩尤神盔
这当口,坐庞太尉对面的刘太学,也就是刘茵的父亲,霍地站起,肃容道:“庞太尉,为臣者不须哗世取宠,亦不可夸夸其谈。诚然天下盛平,但如今便说皇上就是圣君,未免言过其实了!”
被他直斥其非,庞太尉面目无光,气气地道:“刘太学……自皇上登基,时至如今,短短半年,我朝无论内外政经两项的发展,均是一日千里。前些日,强秦伐汉,若非皇上定倾扶危,妙计制敌,一举击溃三十万秦军。我大周边疆焉有如此安定?从这些便可看出,皇上的文治武功,当真惟有本朝太祖可比。臣相信,大周在皇上的治理下,辟土万里将不再话下。”
他前面原本说得极好,即便在深秋季节,仁秀帝仍然听得是满脸春风。可最后那“辟土万里”这四字,偏偏拍到了马脚上。仁秀帝怫然不悦,斜眼睨向唐国使团,心想,这老家伙是否吃错药了,平常看来挺机灵的,今日却在外国使团面前谈什么辟土万里。这不是宣扬咱们有野心么?蠢货!
庞太尉察颜辨色,发现仁秀帝蹙眉攒额。顿时一个激灵,以闪电的速度回想前面之语,接着急忙补救:“不过皇上以仁德治天下,为百姓安居乐业,为世道狗吠不惊,宁可兵藏武库,马放南山。如此眷眷片心,刘太学竟然悉数不知,当真是冬烘头脑,云天雾地啊!”
见他们二人有大吵的迹象,何况仁秀帝深知刘太学为人,刚直不阿,铁面无私。即使在此场合,他若见谁不对,真有大骂的可能。紧要的,眼下唐国使团在边上看着,若两大重臣全无体面的在宫中争吵,的确有失体统。忙道:“好了,祝酒辞就到这吧!诸卿,朕的酒力素来不行,你们可要替朕好生招待唐国的贵宾啊!”
“咋!”
李济道双手举杯,笑着说:“皇上太客气了!”
仁秀帝同样举杯,喝了一杯。
小石头坐在边上无趣得很。听他们在那阿谀来,阿谀去,谄笑媚语漫天飞,恨不能捂住双耳。尤其王妃下落不明,让他忧心倍加;仁秀帝适才在养心殿所语,又是云来雾去,直听得他懵懵懂懂,时下思起,更觉昏头打脑。总想着,仁秀帝此举究竟有何打算?难道他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想趁机彻底地消灭掉震北王府在东周百姓心目中的所有痕迹,最后再收拾我?又想,说来,消灭震北王血脉,我的天罗教还是帮凶。唉……
在旁看他半晌的洛亲王忽道:“赵世子,因何事叹息啊?”
小石头笑笑道:“没事!劳王爷操心了!”
洛亲王点点头,微笑一下,当即不再多语。小石头觉得自己刚才回答稍显无礼,紧接着又道:“王爷,世子安康吧?”一语说出,顿感此言大大不妥。那有这样问的,好像巴不得旁人生病,自己便有生意似的。正忐忑,洛亲王笑道:“托世子之福,犬子这段日活泼得很!呵呵……”说着,轻捋黑须。一看便知他是想起家中娇儿的憨态,胸怀喜畅。
小石头道:“全是王爷和王妃鸿福齐天,在下那敢居功!”
这时,雅乐重起,抑扬顿挫。宫门外走进两队袅袅娉婷的宫女,白皙的素手上均托着一只雅致秀巧的盘子。如穿花的蝴蝶,在宾客的宴席间来回绕舞。瞧着案上菜肴,虽为精美,但与当日王家的烧尾宴一比,无疑差了许多。值此一刻,菜肴美酒,络绎不绝,案上的没完,后面的则又送上。不多时,每一人的案上已是堆积如山。
又是片刻,宾客们开始交头接耳,私声叙谈。
小石头却是坐立不安,东看看,西望望,案上菜肴几乎未动一箸。那边厢的李济道忽然再次站起,行出席位,
扬声道:“皇上,济道此来,尚有一件礼物送予皇上。”
仁秀帝一喜,笑眯眯地问:“济道皇子所送何物啊?”
李济道微笑着拍拍手,掌声轻响,就见得一身着红衣的粗壮大汉,捧着个大木盒子走将上来。瞧盒子做工很是精美,不过众人都没留意盒子,而是望着这位出来的大汉。
这大汉身长丈高,腰围巨圆,数步走来,殿上金板被他踩得咚咚直响。那副威武之态确实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周官和仁秀帝。尤其那身红衣,更令人不适,简直像一大片鲜血在你面前摇啊晃的,可隐然间,又觉得似如大团火焰,在殿中燃烧。
但凡东周所属,均暗想,只道江南没豪汉,孰知竟有此等样壮士。
那大汉走到中央,把盒子举高。李济道笑着说:“皇上,这便是敝国献给皇上的礼物!”说着,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居然装着一只黑不溜秋,毫无光泽的头盔。周官们愕然,皆道这南唐忒也小气,既然送礼那便送些好东西,如今却送上这么一样不起眼的头盔,也不怕仁秀帝翻颜相向。
仁秀帝涵养极好,虽也诧异,但想这礼物必有不凡之处,否则,南唐决计不会贸贸然地送来。当下不语,只是微笑地看着李济道,等他解释。
李济道要那大汉把头盔取出。
众人看清,这头盔非常怪异。顶上耸一对略似牛角的装饰物,看起来做工并不精细,可偏偏让人闻到了头盔中的血腥气和无尽的怨怼。耳中仿佛响起箭铃响,刀剑声,破骨切肤的撕裂声,万马奔腾,千足争踩的践踏音,那隆隆的征伐之声,瞬时在金殿里回响。
便在这时,只见那大汉满脸涨红,汗水滴落,双腿在那瑟瑟打颤。就只瞬间,大汉把头盔很是艰难地放于木盒里,才恢复常态。不过,却是呼吸粗巨,胸膛起伏,一副极是疲惫的模样。
大伙见及,尽皆骇讶。
仁秀帝在金座上愣了半晌,久久后问:“济道皇子,这头盔……”
李济道笑说:“禀皇上,这只头盔正是上古战神蚩尤所戴。敝国知皇上欲以甲戈震寰八宇,是特以此盔献上,让皇上能在上古战神的保佑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百官错愕,心想,这是什么话?那有祝敌国长胜不败的?一时,均搞不懂南唐献上此物,究是为了何故?仁秀帝迷惑地看着李济道,说道:“济道皇子,此等圣物,敝国受之有愧啊!”他不知对方想弄什么玄虚,心想,朕推了还不成么?
李济道大笑,“皇上英明神武,名震天下,若你都受之有愧,敝国孱弱之士更不敢私藏了。”说到这里,忽然显得很是赧颜地道:“不瞒皇上,敝国得到此物已有很久,只是无人可以戴上。”又指指那大汉道:“这是敝国最勇猛的大力士,能单手各举千斤。可这头盔,他却只能抬起瞬刻。济道常想,贵国勇士如云,豪迈大气,必有堪比蚩尤的勇士,能戴此盔。”
这话一说,众人明白了,原来是挑衅来着。看看那大汉的模样,便知勇力过人,周国即便尚武,但想寻出类似人物,只怕也难。这当儿,举凡周国之人,个个蹙眉。仁秀帝细眼大张,朝座下百官望去,只盼有人出得主意,解了眼下窘困。
李济道环顾金殿,心下暗自得意,脸上却装得无辜道:“哦?难道贵国也没有可以举起此盔的人吗?唉……既然这样,那就可惜了。看来,济道还要去一趟汉国或是秦国,瞧瞧那里有没勇士可以举起此盔。当然,最好是有人能够戴上,那便最好了。”说倒说得朴实,可话语里的调侃,任谁都听得出来。
刘太学起身,恭声道:“皇上,蚩尤虽为上古战神,但终究被轩辕帝诛杀,此物很是不祥啊!”周官们听了,人人颔首,均道不错。仁秀帝喜上眉梢,心想,还是国丈大人够意思,平时讲话尽管冲人,但关键时刻,还是他能派大用。
正想开口推诿,却听李济道呵呵笑道:“刘大人此言差矣。世人虽有炎黄之说,但蚩尤未尝不是咱们的祖先。
昔日华族起源西北渭河,夏族却是起源东南黄河。而今,贵我两国一东一南,正是昔日夏族的发源地。如能有人迎得这蚩尤头盔,不定就此一扬当年殷商一统天下的风范。”
“胡说!殷商乃被周灭,而我国号现为周,岂可尊商?”庞太尉见及刘太学建功,心下瘙痒,此刻逮着机会,立刻出来邀宠。且不说诸人闻他语,个个摇头。李济道笑道:“庞太尉,济道看你是领兵日久,对贵国族民的历史已然忘记甚多。”
不待庞太尉气极发飚,他又道:“贵国上承春秋齐霸,下续西楚霸王。昔日姜尚虽助周灭商,但他是商人无错吧?”众人颔首。他再道:“周立国,商遗皇族微启子被赐封在宋地,也就是贵国如今的汴梁,这也无错吧?”
众人再次颔首。庞太尉却是羞燥老脸,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其实,李济道所说,他那里不知,只是邀功心切,一时糊涂了。何况,年代久远,时隔千年,如今那里还分殷商和西歧。
李济道却在开心地说着:“所以嘛,诸位既然都知道,那我实在没什么好说得了。宋齐两国比邻而居,而商殷之人又忒会做买卖,是以这商人就是商人之说便也流传开来。那辅国的周公瞧着姜尚封地买卖兴隆,国盛民富,那肯安稳?立时封儿子到鲁地,监视宋齐两国,还大兴周礼,取消两国的尚武之风。”
这些历史,场中百官均都知晓。心想,若非周公那一招,鲁国又岂会出个儒圣孔夫子。以致原本崇武尚勇的宋齐两地只知空谈,最终被大秦祖龙始皇帝所灭。
“不过嘛,秦一统天下不过十数年。夏族遗民们顿然幡悟,情知那酸腐的礼仪只是华族人的一场骗局。立时奋而反抗,在西楚霸王的带领下,再次推倒大秦。虽然最后败于汉高,但大汉也没多少年,便被前朝魏武取代。是以,贵国的土地以及百姓可全是当年蚩尤麾下的子民。可惜的是,庞太尉偏偏贬祖扬敌,未免过分了些!”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其意便是要仁秀帝收下蚩尤的头盔。可他的一番话却在小石头心里激起满天波浪。心下一个劲的道,这难道就是历史的真相?酸化我华夏数千年的儒教,只是西歧对付殷商遗民的一招瞒天过海。让他们放弃武力,只知顺从?可笑的是,在自己那个空间,许多朝代的皇帝对这一套害国害民的愚弄政策,奉为仑音。又想,这也难怪,这儒学长久来说尽管不好,但在统治者眼里,却是极好的一个政策。让老百姓勤勤恳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管理起来也方便。
便在这时节,猛听得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