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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听得怛然,楚王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必是针对雷家而去。眼下,雷府人迹全无,显是有了厄变。当下再不顾小贩的心思,凶着脸道:“别废话,老子问你,你就快回答,否则,便宰了你。”说完,心下羞怯无比。自问这般恶声恶气的话语,平生都未讲过。也不知效果如何?
小贩见他神色突变,才想起眼前这人可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一个不知来历的怪者。自己怎与他罗哩八嗦?忙道:“我说,我说,求大爷别发怒。”接着道:“雷府的事,小的也不大清楚,全是听别人讲的。万一有甚不对,还望大爷谅解。”
见他被自己骇得面无人色,小石头倒是可怜他起来,缓声道:“你说就是。”
小贩道:“雷府的二小姐与楚王世子的婚事,想必你是知道的。”小石头点点头。那小贩又道:“原本两家的婚事,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们也觉欢喜。闻说那二小姐生得美如天仙,比时常出门的五小姐尤要漂亮三分。也不知那楚王世子修来得几世福气,居然可以娶得这么美的媳妇。”
小石头听得不耐,催道:“说重点,别废话恁多。”
“是、是……”小贩低头哈腰。这人平日就靠嘴皮子工夫贩卖货物,除非不说话,一旦说将起来,当真是滔滔不绝。当下,便把雷府何以无人的原因,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自那日楚王派人守在雷府后,跟着又遣了数千兵丁,围在雷府。如此一来,雷啸岳倒无特别想法,可偏偏惹火了城中的大剑营。营中士兵,只道楚王是想对付雷大将军。连夜,便生了哗变。数万军士拥到街头,先击溃了楚王派在雷府外的数千兵丁,随后,遣人冲进雷府,寻雷啸岳,要他当机立断。
其时,府中不仅有楚王留着的护卫,更有那数位武学精湛的峨嵋老道士。这些人当即动手,三下两下地便擒住了进府的几位大剑营将领。雷啸岳向他们求情,试图放了几位将领。不料,这些人早得楚王密令,若雷啸岳有甚异动,便立斩当场。幸喜,那时雷啸岳全无反意,见他们咄咄逼人,索性束手就缚,说道,待楚王来了予他好生评理。
便这样,雷府一家即被楚王拘押进了天牢。而大剑营囿于失去将领的指挥,也便成了一盘散沙,很快被西凉兵逼回驻地。至于长安城的守卫,自然落到了西凉兵的手里。如此一来,符光和符誉很是不服,旋即引军入城,各据南北。而东西城此时已完全落在楚王的手里。眼看,城里战火将起,城内百姓无不惶惶,有亲戚的大多连夜出城投奔。为防民心动荡,楚王下了严令,若无他亲手下发的令箭,任何人,上至皇胄,下至百姓,一律禁止进出长安。
其间,更有桩怪事,说雷家人在押解的途中,突有一头妖禽由空冲下,急速地虏走了雷家五小姐。
听到这里,小石头才想起,自己不是叫小禽待在雷府的么?此刻,它究竟去了那里?疑惑不解里,又问道:“雷府出事是昨儿的事情,那么璺小姐怎样了?”
小贩朝他看看,心想,这家伙和我一样,昨儿我听人说得时候,也是最为关心璺小姐。嘿嘿……旋即道:“雷府出事,已有三天。至于雷小姐,你想,那么一个俏生生的人儿,楚王世子自不舍得,闻说被他请回了王府。且今日就是他们的良辰吉日。”
小石头闻言怔然,暗想,雷府出事既已三天,那璺儿的婚事,就该在昨日,怎又排到了今朝?又想,璺儿落在符震那厮手里,还不如待在天牢呢!这楚王也不知动甚坏计,既抓了雷府一家,又威逼璺儿嫁于他儿子。又想,雷伯父的大剑营素来军纪严明,怎会哗然兵变?多半是楚王派人暗中挑事,意图褫夺雷伯父的军权。念及此,愈想愈觉有理。
这当口,小贩见他神色激变,忽忧忽喜,心下不免忐忑。适才脖子上的青印尚未退呢,万一这家伙发起狂来,自己岂不倒霉。当下趁其不备,悄悄挑起货担,迈开大步便溜。
小贩刚动,小石头便即发觉,反正原不想为难他,自不以为甚。站伫原地,又是苦思良久,心想,此刻自己失了神通,功力也仅剩原先的一二成实力,若想硬闯王府,只恐力有不逮。心下好生为难,若不去,璺儿必被符震那厮玷污清白,如此说来,自己也等如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倘若去了,只怕楚王府便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失了性命,倒不打紧,反正自己一生孤苦伶仃,早死晚死,也没得两样;但一来璺儿的厄运,仍旧无法改变;二来,自己答允闻太宰,振兴截教的大业,岂不尽属空话?
一时间,当真委决不下。心中更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日初见璺儿时的情景,那一袭素衫是那么纯洁无暇,尤其那股不容俗人亵渎的高华气质,更是教人深深倾慕,久久难忘。如此一娇滴滴的人儿,难道,真能忍心视若无睹的让她被符震污辱。甚而,她心中装得全是自己。若自己不去,思来想去,均有禽兽不如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坚心立决。特别思起,那日雷璺一人在闺房里的诗句低吟,那音声中,无疑蕴着对自己的万千柔情。心想,纵然,为她一死,那又如何?总之,自己万万不能辜负一个如此美好人儿的一腔缱绻柔情。此刻,他倒极盼望,小禽能突然出现在天空,但望之许久,却不见丝毫影迹。
第167章 王府惊变
楚王府位于长安西城。规格宏伟,威严奢华,绵延的宫殿群几如禁宫的小翻版。当年由秦皇下旨赐建,作为奖赏符斐的拥立之功。只是他万没想到,当年的拥立功臣,今日却要废了他的子嗣,并自行加冕为皇。当然这样的建筑,昔时,楚王是不敢入住的。一来为避嫌疑;二来,秦皇性子多疑,自己若施施然的住进去,只怕没两天,就会被他寻个茬子治了罪。是以,当年他便一力请求要去镇守西凉,抵抗狄戎的侵略。
如今,始终畏惧的对像升了天;那两个原该承继皇位的家伙,却又自相残杀,在那争个不停。尤其蓝田一战,皇室大军元气大伤,再难镇摄得住西凉雄师;且最后,又分执于符光和符誉二人之手。如此一来,本应势均力敌的对手,便如脱了毛的凤凰,根本不入他眼里。
这会,楚王府门口铙钹动地,掺挝翻天,雷轰鼎沸里仿佛陷入灯的海洋。无论府内府外,到处均张灯结彩,来往之人无不喜气洋洋,衣帽涣然。府外十里方圆,兵丁禁严,杀气腾腾;往里进,却是笑语喧阗,丝管繁兴。
楚王笑呵呵地候在门口,一身超越宫制的五爪衮龙袍,每逢人前来,便和颜相迎。不管你是品阶高的抑是低的,俱是亲切异常。分明一副贤王之态。
他正送一拨人进府,忽有一文士上前,俯耳道:“王爷,商学士也来了。”符斐一怔,抬眼望,不远处一顶软轿适巧落下,由里行出一人。只见他白面粉净,颔下三绺黑须,一袭紫色儒衫衬得自己潇洒飞扬,超然出群。
符斐笑呵呵地迎上,道:“商大学士惠然能顾,实属跫然足音,本王当真三生有幸啊!哈哈……”
商尹嘿嘿一笑,道:“王爷所说是真?”
符斐正色道:“那当然,商学士能来,本王纵然倒屣相迎也属应该。”
“呵呵……王爷如此看重卑职,卑职着实惶恐。”
二人边说边笑,相携而入。商尹官职虽仅二品,但在文人中名声极著,实可谓清流一派的领袖人物。楚王若想光明正大的登基为帝,商尹此人无论如何都要拉拢的。尤其他素重贤名,更忌惮文人的春秋之笔。是故,这当儿见了商尹,索性抛下迎客的琐事,亲领商尹入府。打算着,借机套套他的口风,看他此行是来投靠呢?抑是故意捣乱。
至于,商尹的轿夫却是被王府的家丁呼斥着由边门而入。四名轿夫在一处空地放落空轿。各自整整衣衫,随后,便有人安排他们在一偏厅用膳。其中一魁梧汉子,说要出恭,先自走了。那人东窜西顾,不多时,行到一僻静处,脱下轿夫装束,掀去头上毡帽,赫然竟是小石头。
原来他在巷子里思索半晌,总觉自己一人前来,未免冒失。兴许丢了自己性命,也难救出雷璺。故此,先去寻了商尹,与他述说前后因由,并要他助之一臂。说来也巧,商尹赈灾刚回,见到小石头很是高兴。符震的婚事,他本不想参与,待听小石头说要暗中救出雷家二小姐,问他能否襄助。当即无二话的应了。
便这样,小石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王府。行不多久,但见来往之人极多。尤其是端盘托钵的侍女,更是络绎不绝。基本三步路,便要碰上一批。这些侍女,打扮得花枝招展,举凡与你对上了,无不俏笑滟滟,几教人疑似到了欢场。他不知雷璺在那,此刻王府又极热闹,纵想寻个单处之人,也是难如登天。心想,璺儿既是新娘子,谅是在王府后园。
当下,也不再考虑寻人问路,迳朝府内深处行去。如此不久,宾客渐稀。正庆幸此行顺利,黑暗里倏然而现一剽悍护卫。那人喝道:“是谁?”小石头一愣,陡即反应,道:“我……我奉了王爷的令,来寻世子。”他不知符震在那,但适才见符震未曾随楚王身边,于是就试着乱说一通。
那护卫道:“令箭呢?”
小石头怔然,万没想,由王府外园到内园,尚需令箭,简直是军事管制。天色昏暗里,对方虽只一人问话,但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仅此一人。只恨自己失了神通,仅有寻常功夫,倘若对方暗里还有人,一旦动手,自己行藏露了倒不打紧,想救璺儿,无疑变做不可能的事。
便在这会,另一暗处行出一人,双手且提着裤带,嘴上兀自在唠叨:“娘的……”待看见小石头在场,问那护卫道:“胡大彪,这是谁啊?”
胡大彪也就是先前突然拦住小石头之人,答道:“老朱你来了正好,这小子说王爷唤他传令世子。可我叫他取出令箭,这小子偏是磨蹭到现在。”
老朱凶厉地道:“不管,只要他没令箭,咱俩人就不能放他进去。”说着,刚想呵斥小石头。孰料,小石头闻他自承这里仅有两人守卫,登即喜出望外。也不待他继续开口,纵身上前,一拳一个。他神通诚失,但武功尚存三分。对付这些仅练过外功的剽悍汉子,当真是手到而除。那二人压根未提防,更未及喊出声,便已被他猛地击晕过去。小石头收手拍拍,用脚把二人踢入暗处,又随手摘了些草蔓,遮在二人身上,这才继续往里走去。
无几何,那外园的峻宇彫墙,已然渐趋离远,现入眼帘的却是清幽雅净的园林式楼宇。此刻周遭静谧异常,恰与府前形如两个天地。这里多半已是内园,故此,已没那些五大三粗的剽悍岗哨。夜色中,一栋二层小高楼倏现眼前。楼下灯火通明,站满绿衣侍女;楼上东西两厢也均燃着灯火,窗格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和合剪影随光摇曳。
他眉头一蹙,暗想,这里多半是了。只不过附近人极多,若想接近璺儿,却是难矣。思忖片刻,心道,怪只怪自己不争气,禁宫脱困之后,便毫无预兆的失了神通;此刻虽稍有真息,但想和往日那般纵跃自如,也是极难。撧耳挠腮之下,暗忖,不管了。既已到了地头,若因失了功力,以致打起退堂鼓;暂不说亏欠璺儿,即便日后想起,也决计不会饶恕自己的。
旋下,矮身潜伏,缓缓接近。幸而楼边花木茂盛,葳蕤丛生,顺着草隙行进,倒是颇为隐秘。只是有些花木很是怪异,浑身枝梢生满了扎刺,一路过去,尽管不虞他人发觉,然苦头却也吃了不少。不多久,匿踪藏影到了东厢楼底。此刻月挂高头,这里恰背月色,那灯火也照映不到。如从外面看去,这片角落可说是漆黑一片。
摸着一根柱子,当下蹑手轻爬。至二楼时,伸出猿臂,抓住行廊边的扶栏,翻身直跃而过。从楼底到楼上,整个动作虽说轻灵迅捷,悄无声息,只是小石头实已尽了全力。待双足踏地,竟而额头涔汗。当下暗骂自己无用,又咒骂当日那些埋伏自己的两派道士们。心想,若非他们卑鄙无耻,以众凌寡,自己岂会落此窘境?
怨艾之中,蹑手蹑脚,潜到窗下。
只听里面有个苍老嗓音道:“小姐,吉时要到了。”没等小石头湿指拭窗,便闻又有人道:“李姆姆,你予她说,要她老子和家人无恙的话,就别磨蹭,否则,休怪本世子心狠手辣。”小石头破开窗纸,由外望去,只见厢房内,雷璺正玉惨花愁地坐在案几边上,旁边伫着一位花里胡搔的中年妇女。再往门口看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