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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已落后甚远。这会老实说,小禽飞来飞去,实已足达万里,且均是数日里的事情。说它不累,那是虚言。再者它原就属于未成年的大鹏,诚然禀赋极好,然与真正的成年大鹏相比,终不及远甚。
如此又飞了约莫数百里后,终觉不支,渐渐越飞越低,最后着落地面。
小石头怔然余裕,不知它为何落地。下来后,但见它双翅微微扑打,嘴喙大张,似在喘气,陡即醒悟,必是它力有不逮,觉得疲了。回望怀中的雷璺,见她兀自熟睡,心下琢磨,适才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与她肌肤相亲,此刻既已没了危险,自己再这么紧紧搂拥,终究不适得紧。
想到这里,登把熟睡的雷璺暂放一块巨石上。接着走到小禽身边,拍拍它头部,道:”小禽累你辛苦了!”
小禽“昂昂”地唤了数声,算是回应。
小石头苦笑道:“你说话,我可听不懂。”说着,回过身,走近雷璺身边,见她微有挣扎,眼眸似转,情知她将醒。便唤道:“璺儿,你觉得怎样?”
雷璺呢喃呓语,却不回答。小石头一惊,迅即蹲下,用手探她额头,竟觉滚烫炙手。这下悚极,瞧趋势,分明是受了风寒。忙自搂着她,喊道:“璺儿,璺儿……”
雷璺悠悠醒转,但昏沉沉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用秀眸瞅着他,美丽的睫毛扑扇忽闪,泪光莹莹。要知道,方才一路罡风猛烈,纵然始终躲在小石头怀里,目下也是晕晕乎乎。她的这次乘禽经历,与雷倩当日相比,待遇便差了许多。那时,小石头神通在身,可以外放气罩,固然外面寒凛彻骨,里面依旧温暖如春。
而且她数日来身心俱疲,即担心家人,复为小石头生忧,直至乘上禽背,躺入爱郎怀里,才始愁怀尽去。然这样大喜大忧之下,依她的羸弱,能抵到现下,已是极点,再想继续维持,却属买铁思金之举。
小石头本身精通医理,目光在她身上扫视数遍,已知根源所在。当下大骂自己着实蠢笨,只顾着逃脱虎穴,偏偏忘了璺儿不会武学,如何受得住天风猛袭?
这当口,雷璺歇了片刻,终于能说话,轻声问道:“石大哥,你看什么啊?”
“哦!我……我想看你有没受伤!你没事吧?”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已患重症。
瞧他呆呆的模样,雷璺抿嘴微笑,嘤咛道:“没事,只是觉得周身无力。你呢?”
小石头强自笑道:“我也没事!幸喜小禽来得及时,否则,当时的局面,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嗯!”雷璺应了。那会只道势无生机,孰料眼下会化险为夷,固然如今思起,依旧是心有余悸。这时,猛然发觉自己仍然躺在小石头怀里,不禁羞生双颊,稍稍挣了挣,没站得起。呢喃道:“石大哥,能让我自个儿起来么?”说着,朝小石头那兀自紧搂着自己的有力双臂,瞥了一眼。心下羞窘到了极点。先前在王府,那是燕处焚巢,自不再顾世间俗礼。此刻心境平稳,又没了危险,多年受其母淳淳不倦的教诲,顿然浮上脑海。
小石头知道她症疾初来,此刻万不能自行走动,惟有多加休养,再以药物相辅,方可慢慢抽去病恶。当下道:“璺儿,你生了些小疾,这会最好不要走动,让我抱着你就是。”
雷璺冰肌猝红,羞不可言。她只道小石头迷恋太甚,不舍放离自己,故此诳言相哄。其实,她原也不忍离了爱郎怀抱,此刻听他这么说了,索性顺水推舟,轻轻嗯了。至于自己是否生病,她压根没放心上,也没开口询问,心下还怕若是问了,兴许糗了爱郎。
其时,星空辽阔,旷野茫茫。地平线尽头的矮矮土丘上,一对男女相偎相依,头首互迭。月牙儿悄悄推开黑云,睁着明眸,眨巴眨巴地望着这对历经患难,此刻只求一路顺风的多舛情侣。
突然,小禽由远处飞回,嘴里尚叼着数枝鲜红草果。小石头笑道:“璺儿你看,小禽为在咱们送膳来了。呵呵……”旋即抱起雷璺,由小禽口中接过草果,道:“小禽儿谢谢你了。”小禽又是昂昂数声,接着走到一边,用那尖尖嘴喙调弄羽翎去了。
小石头由枝上取下一枚草果,先行尝了一口,酸中带甜,口味极佳。当下笑道:“璺儿,味道不错,你尝尝。”说着,又摘下一枚草果,剥去外皮,递到雷璺口边。雷璺羞涩异常,轻声道:“石大哥,我自己来。”她见小石头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显是待己大有情意,不禁喜上眉梢。但她生性内敛,不如雷倩那么爽朗,纵然四下无人,可要她接受小石头的喂食,未免忸怩不安。
小石头一笑,草果递入她手中,又道:“皮已剥去,小心滴在身上。”
雷璺颔首,想轻轻坐起,殊不知,堪堪有此举动,顿觉头昏眼化,旋下又是倒入小石头怀中。心下微觉不对,前时周身乏力,可理解为初醒。眼下已是坐了忒久,何以状态如故?小石头扶着她,道:“璺儿,还是我喂你吧!”
雷璺道:“不要!”说着,再次拗犟地想挺身坐起。怎奈她眼下确实病得不轻,如此举动,依她的身子,确实大大的不适宜。不过坐起片刻,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这时,她终于知道,小石头适才说自己生了些小疾,竟不是诳语,但也不算事实,因为她自个儿晓得,能让小石头这样担心的必是重症,不定是不治之症。念及此,心中一酸,顿时清泪盈眶。寻思着,自己好不易才与爱郎再次聚首。孰料想,好事多磨竟一至若斯。
小石头留意到她面现恸色,疑道:“璺儿,你怎么了?”
雷璺摇摇头:“没什么!”又怕小石头担心,强自笑道:“想到咱们终于能在一起,有些太过高兴。一时忍不住。”
小石头不疑有它,也笑道:“是啊,璺儿。咱们能在一起,老天爷确实帮了不少忙。呵呵……”
雷璺正待接口,忽听有人道:“是么?老天爷全帮了你们,那我们怎么办?”
第169章 清风明月(上)
二人正值情深意浓之际,忽闻有人调侃,不免悚极而惊。循声望去,竟是五个瞧来风尘仆仆的藏土喇嘛僧。头上各戴一顶鸡冠状的僧帽,所着僧袍与中原僧人也自大不相同。半身斜披不说,更且坦胸露乳。璺儿瞧得大羞,垂首而视,心下却思,也不知何处来的邪僧,居然如此怪异?
但有前世记忆的小石头自然识得,这梆和尚无疑由藏土而来。尤其为首老僧,眼神肃穆,容带慈悲,近前刹那竟宛如佛光普照,教人大生亲近。他并未起身,依旧扶着璺儿疲弱的娇躯,不发一语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心下明了,眼前僧众必是元音的同门。只不知他们有没认出自己。当日为了银车,自己单身挑了他们数十人。虽说耗时极少,但也难保里面没有一个半个记忆极好之人。
思忖间,再看其余四僧,生相剽悍,面目狰狞,就像一位大德菩萨身边跟了四位嗔目金刚。陡下一凛,暗道,瞧来势,这伙僧人多半已认出自己。他此刻只担心璺儿,更担心她身子不济,万一受了惊吓,病症加重,只怕自己医术再是如何高明,也难让她痊愈。至于自己如何,偏未思及半分。
正惶惶不可,为首老僧手掌合什,声音沙哑着道:“施主当真好兴致,既已出了长安,何不尽速远遁?却仍在这荒山野岭留恋忘返?”此话言来,诚没疾言厉色,但如金玉敲戛,直震得人嗡嗡鸣鸣;伴随话音而来的更有股子
憾天气势,便如庙宇里的金刚菩萨,突然开口说话。
只是听这话音,竟非先前出语揶揄之人。
当下又自一惊,转眼看怀里的璺儿,但见双颊红晕以外,靡颜依旧,显然无甚不妥。想是老僧的金刚怒音独对自己施展。心头一舒,微笑道:“大师不也兴致极好,如此夜深,不在庙里清灯黄卷,仍在此处与我等世俗人闲聊。”
话罢,又想,这伙喇嘛既找上自己,想必已然知晓自己对付了元音?与其遮遮掩掩,被人小觑,倒不如自承得好。即道:“大师想必已然寻到元音了?可惜此人心地淫邪,手段下流,大师若不好生管教,贵派在中原之声名只怕越难好转!”
要知密宗一脉在藏土如日中天,可谓根深叶茂。自莲华生大师东来传教,数千年以降,密宗在藏土便即渊源流长。其间偶有教争,无非也是密宗内部的理念纷争,从未有外部教宗对密宗在藏土有过大的威胁。然待密宗到了中原,遭遇便大不相同。尽管曾一时烜赫,但不多久,便衰败至今。时至今日,中原百姓大多视其为妖僧魔宗。
一来,密宗有些教理与华夏所遵循的理念大相径庭,就像元音那种欢喜修,许在密宗习以为常,然在华夏包准视为淫亵异行;二来,有些教派僧人非但可从事生产,又可娶妻生子。这般言行,在华夏百姓眼里,当真荒诞殊异,几类妖魔;三来,密宗仪轨复杂,所具设坛、供养、诵咒、灌顶等,均有严格规定,需经阿阇梨(导师)秘密传授。
如此做法,在人口稀少的藏土,倒是无碍;可华夏人口何其众多,每人均要阿阇梨传授,又何来这多的上师?既没上师传授,照密宗理念,也就没了成佛之望。因此,密宗在华夏那是信徒日稀,愈趋衰败。小石头尽管无心,但此刻突然说出这番话,确实直入要害。
那老僧愣然片刻,蓦地微笑道:“施主有心了,老僧感激不尽!”弯身合什之后,接道:“承蒙施主惠赐,本门弟子得此大训,真谓善哉!”
听他言来诚恳,小石头也不由客气起来,淡然道:“大师一看便是有德高僧,与那元音迥然相异,有事不妨坐下再说。”跟着,指指右首的一块大石。
老僧双掌合什,行了一礼,竟当真在石上盘膝而坐。另四位僧人则伫其后,左右护绕。其中左首最外一人眼神分外严厉,显然蕴着极大怒气。只是老僧当前,他万不敢说话,否则,兴许早已冲了过来。
小石头暗道,适才那说话人多半就是他。旋下注视老僧,余裕,愈看愈奇,只见老僧往那一坐,仅是片刻,居然生出宝相庄严之态。那气势决不逊于自己的两位恩师。不禁寻思,那日初见元音,诚也威势不凡,但与眼前老僧一比,不啻于荧火星光。
想起元音当日所提密宗活佛拉摩洛丹,心道,此僧难不成就是活佛亲临?瞧其举止睥睨俯视,堂皇正大;听其言语,允执厥中,大威大德,倒有泰半势头就是那位拉摩洛丹。倘若不是,那藏土密宗当真是人才济济,势力雄厚。
他思忖不断际,雷璺心性机敏,瞧出双方之间必有怨隙。又瞧对方人多势众,为首老僧,鸡皮凹颜,骨瘦如材,倒还管他去。然其余四僧,身形剽悍,眼目凶狞,却如法场上的刽子手,透着股杀气恶鸷。愈瞧愈觉害怕,俯耳于他,细声:“石大哥,我歇息够了,咱们走吧!”
她说话前,已强自压抑心中悚惧,然一开口,声音兀自轻轻瑟颤。
小石头知她心思,轻轻拍其香肩,和颜慰道:“别怕,没事的,睡会就好。”
时当如此氛围,任他说得轻松,又纵然雷璺对他言从计行,也难免疑信参半。何况老僧背后的四道凶狠目光,怕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那股子彻骨寒意。但小石头既然这么讲,依雷璺的柔顺,只得臻首轻点。心下却想,为何男人们总这么喜欢打打杀杀?即便石大哥满腹才华,竟也不改此癖。叹气之余,猛又想,是了,石大哥定是为了我,不得不与他们周旋。念及此,爱意愈炽,心下柔情万千,暗自感激苍天赐下这般疼人,惜人的郎君予自己。
与此同时,老僧忽道:“施主姓赵?”适才小石头安慰雷璺之语,他耳中听得分明,见小石头说得轻松,显对自己等人大大的不放眼内。任他修为精深,也未始不生微嗔。此刻言来,与先前又自不同。嗡声嗡气不说,无形的音质倏成气浪,卷起地上细小沙砾,飞卷旋舞。直俟到了小石头身前数寸之地,沙砾陡止,旋转即停。
这下显威,瞧得雷璺呆呆愣愣。心想,这僧人莫不是金刚下界,怎说个话也是叱嗟风云,大有威势?凛然之余,藏香首于小石头怀中,不敢再望。心下也知,原来老僧虽然生得瘦弱,偏是五僧里最厉害的一位。无怪另外四僧对其尊敬异常。
沙砾狂舞那会,小石头神色自若,凝视老僧,半点没有起身奔逃或是出手阻止的征兆。即便之后沙砾停舞,也没丝毫惊诧,仿佛视若未见,神情更是澹然到了极点。待察觉璺儿有些惊怵,方始抚揉香肩,慰其忧心。这时,迟疑余裕,答道:“可以这么说,不知大师有何见教?”他原有些在石赵两姓之间犹豫,然想起王妃恩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