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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他们古墓派和我郭家已结了深仇,倘若过儿和龙姑娘都在前面相候,我以一敌三,万难取胜,只有及早出手,方是上策。”眼见李莫愁折而向南,走进一座树林,当下展开轻功,飕的一声,身子如箭离弦般从树林旁绕了过去,赶在李莫愁的前头,突然自旁窜出,迎面拦住。
李莫愁见身前出现一个美貌少妇,微微一惊,当即立定。黄蓉笑道:“这位想必是赤练仙子李道长了,幸会幸会!”李莫愁见她窜出时身法轻盈,实非平常之辈,又见她赤手空拳,腰间插着一根碧绿的竹杖,一转念间,登时满脸堆欢,放下麻袋,裣衽施礼,说道:“小妹久慕郭夫人大名,今日得见仙颜,实慰平生。”
当今武林之中,女子的高手当以黄蓉和李莫愁两人的声名最响。清净散人孙不二成名虽早,武功远不及两人,小龙女则年纪幼小,还没多大威名。只有黄李二人。一个是东邪黄药师嫡女、大侠郭靖之妻、身任丐帮帮主,另一个以拂尘,银针、五毒神掌三绝技名满天下,江湖上闻而丧胆。此时两人狭路相遇,心中均各暗自惊奇:“原来她竟是如此的一个美貌女子!”同时心中严加提防,知道对方既享大名,必有真实本领。
黄蓉笑道:“李道长是我前辈,说话如何这般客气?”李莫愁道:“郭夫人是丐帮帮主,武林中群伦之首,小妹一向万分仰慕。”两人说了好些客套话,黄蓉笑道:“李道长怀抱的这个婴儿,可爱得很啊,却不知是谁家的孩儿?”李莫愁道:“说来惭愧,郭夫人可莫见笑。”黄蓉道:“不敢。”心想眼下说到题目上了,一说翻便得动手,心中筹思方策,如何在动手之前先将女儿抢了过来,却听李莫愁道:“也是我古墓派师门不幸,小妹无德,不能教诲师妹,这孩儿是我龙师妹的私生女儿……”黄蓉大奇:“龙姑娘没有怀孕,怎会有私生女儿了?这明明是我女儿,她当面谎言欺诈,是何用意?”
其实李莫愁却不是有心欺骗,只道这孩子真是杨过和小龙女所生,她心恨师父偏爱小师妹,将古墓派的秘笈“玉女心经”单传于她,这时黄蓉问及,正好乘机败坏师妹的名声。黄蓉道:“龙姑娘看来贞淑端庄,原来有这等事,那倒令人猜想不到了。却不知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李莫愁道:“这孩儿的父亲么?说起来更是气人,却是我师妹的徒儿杨过。”黄蓉虽然善于作伪,这时却也忍不住满脸红晕,心下大怒。
黄蓉心想:“你把我女儿说成是龙姑娘私生,那也罢了,但说她父亲乃是杨过,这岂不是当面辱我?”她是个极工心计之人,这怒色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平静如常,说道:“胡闹,胡闹,杨过这小子太不成话了。可是这女孩儿却真逗人喜欢,李道长,给我抱抱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苹果来,口中啜啜作声,逗那孩子。
李莫愁自夺得郭襄后,这几日中隐居深山,逗儿为乐,每日挤了豹乳,喂饲婴儿。她虽平素作恶多端,却并不是天性歹毒,只是情场失意之后,愤世嫉俗,性子变为乖僻,更自乖僻变为狠戾。这郭襄娇美可爱,竟打动了她天生的母性,有时中夜自思,即使小龙女用“玉女心经”来换,她也未必肯把郭襄交还。这时见黄蓉喜欢孩子要抱,便如做母亲的听到旁人称赞自己孩儿一般,颇以为乐,笑吟吟的递了过去。
黄蓉双手刚要碰到郭襄的襁褓,脸上忍不住流露出爱怜备至的神色,要知母女天性,谁也勉强不来。她对这幼女日思夜想,只恐她已死于非命,这时得能亲手抱在怀中,如何不大喜若狂?李莫愁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斗见黄蓉神色有异,心中一动:“她如只是喜爱小儿,随手抱她一抱,何必如此心神震荡?此中定然有诈。”猛地里双臂向里一收,双足点动,身子已向后跃出两丈开外,她双足落地,正要喝问,只见黄蓉身法好快,已是如影随形般窜了过来。李莫愁将负在肩头的麻袋一抖,袋中二十斤白米和一斤盐一齐向黄蓉劈面打了过去。
黄蓉见这一抖来势甚劲,成千成万颗白米和盐粒同时扑到,却如何格打得了?当下一纵而起,白米和盐粒尽数从脚底飞过,李莫愁乘此时机,又已纵后数丈,抽了拂尘在手,笑吟吟的道:“郭夫人,你要助杨过抢这孩儿么?”黄蓉心思机灵,在这一纵一跃之间,已然认清了局势,心想对方既已起疑,那便无法智取,只有用力强夺,当下也是笑嘻嘻的道:“我不过见孩儿可爱,想要抱抱,你如此见外,未免太瞧人不起了。”李莫愁道:“郭大侠夫妇威名震于江湖,小妹一直钦佩得紧,今日得见施展身手,果然名不无虚。小妹此刻有事,便此拜别。”她生怕郭靖便在左近,胆先怯了,交代了这几句话,转身便走。
黄蓉一跃上前,身在半空,抽了打狗棒在手,不待身子落地,打狗棒已使缠字诀点到了李莫愁背后。李莫愁心想我和你无怨无仇,今日初次见面,我说话客客气气,有什得罪你处,便算你是丐帮之主,难道便怕你了不成?拂尘向后一挥,挡开她一样,随即还了一招。黄蓉的棒法快速无伦,那“缠”字诀使将开来,六七招一过,李莫愁已感招架为难。
她本身武功比黄蓉原稍逊半畴,何况手中抱了一个孩儿,更是转动不灵。黄蓉挪动身形,绕着她东一转,西一转,竹棒抖动,顷刻之间,李莫愁已处下风。
又拆数招,李莫愁见她竹棒始终离开孩儿远远的,知她有所避忌,心想:“每次与人相斗,倒是抱着孩儿的占了便宜。”笑道:“郭夫人,你要考较小妹的功夫,山高水长,尽有相见之日,何必定要今日过招?任谁一个失手,岂不伤了这可爱的孩儿?”黄蓉瞧出她出手之际,借着孩儿掩护,心想:“不知她真不知这是我的女儿呢,还是作伪?却要试她一试?”说道:“为了这孩儿,我已让了你十多招,你不再将孩儿放下,我可不顾她死活了!”说着一棒向她右腿点去。李莫愁挥拂尘一挡,黄蓉竹棒不待拂尘相交,已然挑起,戳向她的左胸。这一戳又快又妙,棒端所指之处,正是郭襄小小的身体。
这一棒若是戳中了,便是李莫愁自身,也须受伤,如郭襄受了,那是非立时丧命不可。黄蓉在这棒上捏纵自如,棒端一送,已点到了郭襄的襁褓,这一招看来似是险到了极处,但她出手轻重远近,不失分毫,李莫愁那知就里,眼见危急,忙向右闪避,但自身不免露出破绽,拍的一下,左胫骨上已被竹棒扫了一下,险些绊倒,向旁连走两步,这才站定。她挥拂尘护住身前,转过身来,怒道:“郭夫人你枉有侠名,对这幼婴也下辣手,岂不可卑?”
黄蓉见她这番恼怒并非佯装,心下甚,暗想:“你出力保护我的女儿,我偏要棒刺亲女,吓你一跳。”微微一笑,说道:“这孩儿既非善种,留在世上作甚?”说着纵身而前,举棒便攻,数招一过,郭襄又遇危险。她身在李莫愁怀中,颠簸起伏,甚不舒服,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黄蓉暗叫:“乖女莫惊!我要救你,只得如此。”她虽心中怜惜,出手却越来越是厉害,若不是李莫愁奋力抗御,看来招招都能制郭襄的死命。李莫愁心神不定,突举拂尘一架,叫道:“郭夫人,你到底要怎地?”
黄蓉笑道:“江湖上说起女子中英杰,早一辈是玉女神剑林朝英,其后是梅超风和孙不二,当今之世,武林中只称李道长和小妹二人,此刻有缘相逢,何不一分高下?”她这几棒毒打郭襄,已将李莫愁激得怒气勃发,心想:“你丈夫若来,我还忌他三分,凭你也不过是个女子,难道我便真怕了你?”当下“哼”了一声道:“郭夫人有意赐教,正要求之不得。”黄蓉道:“你怀抱婴儿,我胜之不武,还是将她掷下,咱俩凭真功夫过过招玩玩。”李莫愁心想若是怀抱婴儿,决计非她敌手,自己若要施发毒针,也是诸多顾忌,心想:“江湖上多称郭靖夫妇仁义过人,但瞧她今日行径,对一个无知婴儿也如此残忍,可见传闻多数言过其实,她跟我动手,出招也决不稍有容情。”游目四顾,见东首几株大树之间生着一片长草,颇为柔软,于是将郭襄抱去放在草上,转身说道:“请发招吧。”
黄蓉与她拆了这十余招,知她武功与自己实在伯仲之间,若此时将女儿抢在手中,她再上来缠斗,自己就抵敌不住,一个不巧,还要伤了女儿,只有先将她打死打伤,那时再抱回女儿,方是上策。这女子作恶多端,百死不足以蔽其辜,想到此处,心中竟尔动了杀机。李莫悉平素下手狠辣,无所不用其极,以己之心度人,见黄蓉眼角总是向婴儿一望一瞥,心想:“她若打我不过,便会向孩儿突下毒手,分我心神。”是以站在郭襄身前,不容对方走近。当此情势,黄蓉便要下手抢人,却也极不容易。
在这顷刻之间,黄蓉心中已想了七八条计策,每一计均有机可乘可制李莫愁死命,但也均不免危及郭襄。黄蓉心想:“瞧这女魔头的神情,她对我襄儿居然甚为爱惜,襄儿在她手中,纵然一时抢不回来,也无大碍,却不可冒险轻进,反使襄儿遭难。”心念一转,说道:“李道长,咱俩的武功相差不远,非片刻之间可分胜负,相斗之际若有虎狼之类出来,吃了孩儿,岂不令人分心?不如先了结了她,咱俩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说着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子,放在中指上一弹,呼的一声,那石子挟着破空之声,向郭襄飞了过去。这一弹是她家传绝技“弹指神通”的功夫,李莫愁曾见黄药师露过,知道劲力非同小可,急忙举拂尘格开,喝道:“这小孩碍你什么事了?何以几次三番要伤她的性命?”
黄蓉心中暗暗好笑,其实这颗石子弹出去时力道虽急,她手指上使了回力,李莫愁便算不救,那石子一碰到郭襄的身子,立时便会斜飞,决不会损伤到她一丝一毫。
黄蓉见李莫愁出力保护郭襄,笑道:“你对这孩儿如此牵肚挂肠,旁人不知,还道…
…还道是你……哈哈……”李莫愁怒道:“难道是我的孩……”说到这“孩”字,突然住口,脸上一红,道:“是我什么?”黄蓉笑道:“你是道姑,自然不能有孩儿,旁人一定说这孩儿是你的妹子了。”李莫愁“哼”了一声,也不以为意,却不知黄蓉极是狡狯,连口头上也不肯吃半点亏,说郭襄是她妹子,那便是说郭靖和自己是她的父母,以报复她适才说杨过是郭襄之父这一句话。
李莫愁道:“郭夫人这便请上吧!”黄蓉道:“你挂念着孩儿,动手时不能全神贯注,我纵然胜你,也无意味。这样吧,我割些棘藤将她围着,野兽便不能近前,咱俩再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柄金柄小佩刀,割了一条条生满棘刺的长藤。这金刀乃是昔年蒙古成吉思汗赐给郭靖的,郭靖“金刀驸马”的称号便因此而得(详见“射雕英雄传”)。后来郭靖与黄蓉成亲,生怕妻子心存芥蒂,便将这柄金刀转送于她,想不到今日竟用着了。
李莫愁初时严密监防,只怕黄蓉突然伤害孩子,只见她拉着棘藤,身子离开郭襄甚远,将藤绕在孩子身周的几株大树之上,这么虎狼野兽固然伤害不了孩子,而郭襄尚未满月,自己不会翻身,自也不会滚到棘刺上去。她心想:“江湖上多称郭夫足智多谋,乃是女中诸葛,当真名不虚传。”只见她将棘藤缠了一道,又是一道,密密层层的越缠越多,又见她脸带诡笑,似乎不怀好意,心中不禁有些发毛,说道:“够了!”
黄蓉道:“好,你说够了便够了!李道长,你见过我爹爹,是么?”李莫愁道:“是啊。”黄蓉道:“我听杨过说,你写过四句话讥嘲我爹爹,是不是?好象是什么‘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李莫愁心中凛:“啊,我当真胡涂了,早就该想到此事。她今日跟我缠个没了没完,原来是为了这四句话。”于是冷冷的道:“当日他们五个人对付我一个人,原是实情。”黄蓉冷笑道:“今日咱们以一敌一,却瞧是谁贻笑江湖?”李莫愁心头火起,喝道:“你也休忒托大,桃花岛的武功我见得多了,也不过如此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黄蓉道:“哼哼!莫说桃花岛的武功,便算不是武功,你也未必对付得了,你有本事,便将那孩儿抱出来瞧瞧!”李莫愁吃了一惊:“难道她已对孩儿施了毒手。”提身一纵,跃过了一道棘藤,向左拐了个弯,见棘藤拦路,于是顺势向右转内,耳听得郭襄正自哇哇啼哭,心中稍觉放心,但向内转了几个弯,不知如何,竟然又转到了棘藤之外。李莫愁大惑不解,明明是向内一路转,何以忽然转到了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