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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头给你吃的。”耶律齐脸上一红,心知陆无双已瞧出自己对郭芙生了情意,话中是说,这位姑娘如此不讲道理,只怕你后患无穷,郭芙一瞥眼见耶律齐突然脸红,疑心大起,追问:“你也怀疑我不是爹爹妈妈的亲生女儿吗?”耶律齐忙道:“不是,不是,咱们快走吧,别理会她了。”陆无双抢着道:“他自然疑心啊,否则何以要你走?”郭芙满脸通红,按剑不语。耶律齐心想只有明言,说道:“这位姑娘说话尖酸刻薄,你要跟她比武便比,不用多说。”陆无双又抢着道:“他说你笨嘴蠢舌,多说话只有出丑露乖。”
这时郭芙心中对耶律齐也已有了异样之感,女孩儿家初尝情味,患得患失之心特重,旁人的一句话纵然是极无道理,只要牵涉到她意中人,她总是要反复思量,细细咀嚼。
郭芙自幼得父宠爱,两个小伴武氏兄弟又对她千依百顺,除了杨过偶然顶撞于她之外,从未与人如此口角过,今日斗然间遇上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对手,登时处处落于下风,她自知再说下去,只有多受她的阴损,骂道:“我不把你另一只脚也斩跛了,我不姓郭。”
说着运剑如风,向陆无双刺了过去。陆无双道:“你不用斩我的脚,便已不姓郭了,谁知道你姓张姓李?”她转弯抹角,总是骂她“野种”,说话之间,两人刀剑相交已斗得甚是激烈。
郭靖夫妇对这娇女甚是爱惜,传授她的都是最上乘的功夫。这些武功自扎根基做起,一时难于速成,郭芙的天资悟性,又是多似父亲而少似母亲,因此根基虽好,学的又是正宗武功,但这时火候未到,许多厉害的杀手还用不出来。饶是如此,陆无双究竟不是她的对手,加之一足跛了,纵跃趋退之际总是不大灵便。郭芙怒火头上,剑招果然是着眼于攻她下盘,剑光闪闪,存心要在她右腿上再刺一剑。
程英在旁瞧着,秀眉微蹙,暗想:“表妹骂人虽然刻薄,但这位郭姑娘也太横蛮了些,无怪他的右臂会被她斩断。再斗下去,表妹的右腿难保。”只见陆无双不住倒退,郭芙招招进逼,忽听得嗤的一声,陆无双裙子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跟着轻叫一声:“啊哟!”
她跄踉倒退,脸色苍白。郭芙踏上一步,横腿扫去,有心要将陆无双踢一个跟斗,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程英见她得胜后继续进逼,陆无双已处险境,当即轻轻纵上,双手一拦,说道:“郭姑娘手下容情。”郭芙提起剑来,见刃上有一条血痕,知道陆无双腿上已经受伤,得意洋洋的指着她道:“今日姑娘教训教训你,好让你以后不敢再胡说八道。”
陆无双是个性子激烈,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李莫愁如此毒辣,她也敢背师盗书而逃,可见其余,这时虽然输给了郭芙,但眼见自己罗裙上鲜血渗出,不惧反怒,说道:“但凭你一把剑,就封得了天下人悠悠之口吗?”她知道郭芙以父母为荣,偏偏就不住的诬他为“野种”。郭芙喝道:“天下人说什么了?”踏上一步,长剑送出,要将剑尖指在她胸口之上。程英挟在中间,眼见长剑递到,伸出三指,搭住剑刃的平面,向旁轻轻一推,将长剑荡开去,劝道:“表妹、郭姑娘,咱们身处险地,别作这些无谓之争了。”
郭芙一剑本来向前递出,但给她赤手空拳的轻轻一推,竟尔荡开,不禁又惊又怒,喝道:“你要帮她是不是?好好好,你们两个对付我一个,我也不怕。你抽兵刃吧!”说着长剑指着程英当胸,欲刺不刺,静待她抽出腰间玉箫。程英淡淡一笑,道:“不错,郭姑娘,咱们身在敌境,还得处处小心为是。”郭芙急道:“好啊,你不帮我,反而帮别人。”她见程英淡雅宜人,风致嫣然,心中突然动念:“难道他是看上她了?”耶律齐半点也没猜到她的念头,续道:“那慈恩和尚有些古怪,咱们还是去瞧瞧令堂去。”
陆无双精灵之极,只看到郭芙一言一动,立时便猜到了她的心事,说道:“我表姊相貌比你美,人品比你温柔,武功又比你高,你千万要小心些!”这几句话每一句都刺中了郭芙的心事,她胸口一震,却道:“我小心些什么?”陆无双冷笑道:“除非我是个傻蛋,我才不喜欢表姊而来喜欢你呢!”这句话说得过于明显,郭芙实在难以抵受,长剑一晃,绕过程英,向陆无双胁下刺去。
八六:慈恩和尚
郭芙这一剑叫作“玉漏催银箭”,是乃母所授的家传绝技,剑锋成弧,旁敲侧击,去势似乎不急,但剑尖笼罩地域极广,除非武功高于她的敌手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则绝难闪避。程英眉心一蹙,心道:“这位姑娘怎地尽是这等凶狠招数?我表妹便算言语中得罪了你,终究不是强仇大敌,怎可不分轻重的便下杀手?”好在黄药师也传过她这路剑法,此一招剑锋的去势她了然于胸,当下劲蓄中指,待她剑划成弧、将落未落、臂劲全然成虚之际,快如闪电般一弹,铮的一声轻响,已将长剑弹落于地。
这一弹程英使的虽是“弹指神通”功夫,但所得力的纯在巧劲,倘若她不是事先明白郭芙的剑路,她两人的功夫只在伯仲之间,单凭一指之力,可不能弹去郭芙手中的长剑。
她出指之际,早已盘算好了后者,左足一步跨上,已将长剑踏住,同时玉箫出手,对准了郭芙腰间穴道。弹剑、踏剑、指穴这三下一气呵气,郭芙被她一占机先,处境登时极为尴尬,如俯身抢剑,腰间数处穴道非有一处给点中不可,但若跃后闪避,那长剑是给人家夺定了。她武功虽然不弱,临阵经验却少,一时之间俏脸胀得通红,竟是打不定主意。
耶律齐喝道:“呔,兀那姑娘,你把我的兵刃踏在地下干么?”侧身长臂,来抓玉箫。程英手臂一缩,转身挽了陆无双的手臂便走。郭芙忙抢起长剑,叫道:“慢走,你我好好的比划比划。”陆无双回头笑道:“还比划……”程英手臂一抬,带着她向前连跃三步,二人身子已在数丈之外,陆无双那句话没能说完。耶律齐道:“郭姑娘,她侥幸一招得手,其实你们二人胜败未分。”郭芙恨恨的道:“是啊,我剑划弧形,尚未刺出,她已乘虚出指。看不出她斯斯文文的却这么狡猾。”耶律齐“嗯”了一声,他为人正直,不愿饰词讨好郭芙,说道:“这位姑娘武功大是不弱,下次如再跟她动手,不可轻敌。”郭芙听他称赞程英,心头掠过一阵阴云,忍不住冲口而说:“你说她武功好吗?”耶律齐道:“是。”郭芙怒道:“那你不用理我,去跟她好啊。”说着转过了身子。
耶律齐急道:“我要你不可轻敌,要你留神,那是帮你呢,还是帮她呢?”郭芙一辨他话中的含意,确是回护自己,心中甜甜的一笑,耶律齐说道:“我不是帮你夺剑么?你还怪我吗?”郭芙回过头来,说道:“怪你,怪你,怪你!”但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耶律齐心中一喜,忽听得大厅中传来吼声连连,同时呛啷、呛啷,铁器碰撞,响声不绝,郭芙叫道:“啊哟,咱们瞧瞧去。”她本来听裘千尺啰唆不绝,说的都是数十年前的旧事,她可不知每一句话中都含着危机,越听越是腻烦,便溜了出来,无缘无故的和程陆姊妹打了一架,这时猛听得异声大作。挂念母亲,便即奔回,她一跨步进厅,只见一灯大师盘膝坐在大厅中心,手持念珠,口宣佛号,脸上神色甚是庄严慈祥。慈恩和尚在大厅上绕圈疾行,口中不时发出声音惨厉的虎吼,手上套着一副手铐,可是却已挣断,挥动时相互碰撞,发出声响。裘千尺坐在正中,脸色铁青,她相貌本便难看,这时更是狰狞可怖。
黄蓉、武三通等坐在大厅一角,注视慈恩的动静。
慈恩奔了一阵,额头大汗淋漓,头顶心便如蒸笼一般冒出丝丝白气,那白气越来越浓,慈恩也是越奔越快。一灯突然提气喝道:“慈恩,慈恩,善恶之分,你到今日还是参悟不透么?”慈恩一呆,头上白气忽地消失,他身子一晃,一交摔倒。
裘千尺喝道:“萼儿,快扶舅舅起来。”公孙绿萼上前扶起。慈恩一睁眼,见绿萼的脸庞离他双眼不过尺余,迷迷糊糊望出来,但见她长眉细口,绿鬓玉颜,依稀是当年妹子的容貌,叫道:“三妹,我在那里啊?”绿萼道:“舅舅,我是绿萼。”慈恩喃喃道:“舅舅?谁是你舅舅?你叫谁啊?”裘千尺喝道:“二哥,她是你三妹的女儿。她要你领她去见大舅舅。”慈恩矍然而惊,说道:“我大哥么?你见不到了,他已在铁掌峰下跌得粉身碎骨,尸首无存。”他一见到绿萼,一颗心登时全为昔日的旧事所占,一跃而起,指着黄蓉喝道:“黄蓉,我大哥是你害死的,你……你……偿他的命来!”
郭芙进厅后靠在母亲身边,接过妹子抱在怀里,突见慈恩这般凶神恶煞般指着母亲喝骂,她第一个忍耐不住。走上数步,说道:“和尚,你再无礼,姑娘可容不得你了。”裘千尺冷笑道:“这小女子可算得大胆……”慈恩道:“你是谁?”郭芙道:“我早说过了,你不生耳朵么?郭大侠是我爹爹,黄帮主是我妈妈。”慈恩道:“这女娃娃是谁?”郭芙道:“是我的妹子。”慈恩厉声道:“哼,郭靖黄蓉,居然还生了两个孩子。”黄蓉听他语声有异,喝道:“芙儿,快退开!”郭芙见慈恩疯疯癫癫,说了半天也不动手,料想他害怕母亲了得,心中对他毫不忌惮,反而走上一步,笑道:“你有本事就快报仇,没本事便少开口!”
慈恩喝道:“好一个有本事便快报仇!”这一声呼喝宛如半空中响了个霹雳,只震得几案上的茶碗当当乱响,郭芙绝未料想到一个人竟能发出这般响声,一惊之下,不禁手足无措,但见慈恩左掌拍出,右手成抓,同时袭到,两股强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她待欲退后逃避,却那里还来得及?
黄蓉、武三通、耶律齐三人不约而同的纵上,三人眼光均甚厉害,知道慈恩右手这一抓虽是凶猛,但远不及左掌那么一触即能制人死命,因此三掌齐出,三股掌力碰的一声和他左掌一撞。慈恩嘿的一声,屹立不动,黄蓉等三人却同时倒退了数步。耶律齐功夫最浅,退得最远,其次则是黄蓉。她未稳身形,先看女儿,只见郭襄已给慈恩抓在手里,郭芙却兀自呆立当地,地惊得慌了,竟是忘了躲闪。黄蓉大吃一惊:“莫非芙儿终究还是为掌力所伤。”右足一点,立即纵上,伸左手将她拉了回来,右手打狗棒护在身前,此棒一出手,只要使出“封”字诀,慈恩掌力再猛,一时也已伤她不得。
郭芙其实丝毫未受损伤,但心中一片混乱,直到靠在母亲身上,方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时武氏兄弟、耶律燕、完颜萍等见慈恩终于动手,各自拔出兵刃。裘千尺手下的众弟子也都纷纷散开,只待谷主一声令下,便即上前围攻。只有一灯大师仍是一动不动的盘膝坐在厅心,对周遭的变故便如不闻不见,口诵佛经,声音虽不响亮,却是极为清澈。
慈恩举起郭襄,大叫:“这是郭靖、黄蓉的女儿,我先杀此女,再杀郭黄!”裘千尺大喜道:“好二哥!这才是英名盖世的铁掌水上飘裘大帮主!”
当此情势,别说大厅上无一人的武功能胜过慈恩,即会有武功远胜于他的,投鼠忌器,也是难以将郭襄从这半疯之人手下救出来。郭芙突然大叫:“杨大哥,杨大哥!你在那儿?快来救我妹妹。”她临到危难之际,忽地想起了杨过。
郭芙数次遭逢大难,都是杨过出其不意的救了她出来,这时眼看人人无法可施,心中自然的盼望杨过来救。但杨过此时,却正和小龙女偷闲相聚,两人携手缓行,正自观赏绝情谷中夕阳下山的晚景,那想到大厅之中,已出现了惊心动魄的场面。
慈恩右手上挺,将郭襄举在头顶,左掌护身,冷笑道:“杨过?杨过是什么人?此时便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一齐来此,也只能伤得我裘千仞性命,却救不了这小小女儿。”一灯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她慈恩,但见他双目之中红丝满布,全是杀气,说道:
“你要找人家报仇,人家来找你报仇,却又如何?”慈恩喝道:“谁有胆子,那便过来!”这时天将傍晚,暮色入厅,众人眼中望出来均有朦胧之感,那慈恩的脸色更是显得阴森。
突然之间,猛听得黄蓉哈哈大笑,这笑声忽高忽低,便如疯子发出来一般。众人一听到这笑声,都是毛骨悚然。郭芙叫道:“妈妈!”武三通、耶律齐一齐叫道:“郭夫人!”各人均是心中怦怦而跳,想是她女儿陷入敌手,以致神态失常。但见她将打狗棒往地下一拋,踏上两步,拆散了头发,笑声更加尖细,阴风惨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