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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他是生着翅膀的飞鸟,才有这个本领。”那四川人道:“天下尽多奇异能之人,小弟若非亲见,原也不信。”那少年道:“你亲眼见他把首级挂上高竿?你怎会亲眼看见?”那四川人微一迟疑道:
“王惟忠将军有一个亲生儿子,王将军被逮时他逃走在外。朝中奸臣为了斩草除根,派下军马追拿。那王将军之子是军中一位少年将军,虽会武艺,却是寡不敌众,眼见要被追兵逮住,却来了一位救星,赤手空拳,将数十名军马打得落花流水。小王将军于是将父子卫国力战,却被奸臣陷害之情说了。那位大侠连夜赶赴临安,要搭救王将军,但终于迟了一日,王将军已身死市曹。那大侠一怒之下,当晚便去割了陈大方的首级。那钟楼的檐角虽是猿猴所不能攀援,但那位大侠只须轻轻一纵便跃了上去。”
那广东客人道:“这位侠客是谁?怎生模样?”那四川人道:“我不知这位侠客的姓名,只是见他少了一条右臂,相貌俊雅,神情潇洒,马鞍后面带着一头极大极丑的怪鸟…
…”他话未说完,一个神情粗豪的汉子道:“不错,这便是江湖上赫有名的‘神雕侠’!”那四川人道:“他叫做‘神雕侠’?”那汉子道:“是啊,这位大侠行侠仗义,扶困济弱,可是从来不肯说自己的姓名,江湖上的朋友见他和一头怪鸟形影不离啊,便送了一个外号,叫作‘神雕大侠’。他说‘大侠’两字,决不敢当,旁人只好叫他作‘神雕侠’,其实凭他的所作所为,称一声‘大侠’,又有什么当不起呢?他若当不起,谁还当得起?”
那美貌少妇突然插口道:“你也是大侠,我也是大侠也未免太多啦。”那四川人凛然道:“这位奶奶说那里话来?江湖上的事儿小人虽然不懂,但那位神雕大侠为了救王将军之命,从河北赶到临安,四日四夜,目不交睫,不得一睡。他和王将军素不相识,只是怜他尽忠受冤,便这等奋不顾身的干危犯险,为王将军伸冤存孤,你说该不该称他一声大侠呢?”那少妇“哼”了一声,待要驳斥,她身旁的文秀少女说道:“姊姊,这位英雄如此作为,那也当得起称一声‘大侠’了。”她说话的声音甚是清脆,一入耳中,人人觉得是说不出的舒服好听。
那少妇道:“你懂得什么?”她转头向那四川人道:“你怎能知道得这般清楚?还不是道听涂说?江湖上的传闻,十成中倒有九成靠不住。”那四川人沉吟半晌,正色道:“小人姓王,王惟忠王将军便是先父,小人一命便是神雕大侠所救。小人身为钦犯,朝廷欲得之而甘心,但涉及救命恩人的令誉,不得不自露身份了。”
九二:神雕大侠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是一呆。那广东人大拇指一翘,大声道:“小王将军,你是个好汉子,有那个不要脸的胆敢去向官府出首告密,大伙儿都给他一刀。”众人轰然称是。那美妇人听他如此说,也已不能反驳。那文秀少女望着门外白雪,悠然出神,轻轻的道:“神雕大侠,神雕大侠……”转头向那四川人道:“王大哥,这位神雕大侠既有这等高强的武功,他一条手臂又怎地会断了?”那美妇人脸色大变,嘴唇微动,似要说话,却又忍住。那四川人摇头道:“我连神雕大侠的姓名也问不到,他老人家的身世是更加不知。”那美妇人哼了一声道:“你自然不知。”
那临安少年又道:“小王将军既然亲眼目睹神雕侠杀奸诛恶,那自不是天神将所为了,但奸相丁大全一夜之间面皮变青,却必是上天施罚之故。”那广东客人道:“他怎么一夜之间脸皮变青?这可真奇了。”那临安少年道:“从前临安人都叫丁大全为丁犬全,但现在却改叫作‘丁青皮’。他本来白净脸皮,忽然在一夜之间,变成青色,这青色从此不退,凭他多高明的大夫,也医治不了。听说皇上也曾问起,那奸相奏道:他忠君爱国,数晚不睡,以致脸色发青。可是临安城中个个都说,这奸相祸国殃民,玉皇大帝差遣神将把他脸皮打青了的。”那广东人道:“这可愈说愈奇了。”
那神情粗意的汉子突然哈哈大笑,拍腿叫道:“此事也是神雕侠所为,嘿嘿,痛快痛快。”众人忙问:“怎么又是神雕侠所为?”那大汉只是大笑,连称:“痛快,痛快。”
那广东客人急欲早知详情,命店小二打过两斤白干,请那大汉喝酒。那大汉喝了一大碗,意兴更豪,大声说道:“这件事不是弟吹牛,兄弟也有一点小小功劳。那天晚上神雕侠突然来到临安,叫我带领伙伴,把临安钱塘县衙门中的孔目差役一起绑了,剥下他们的衣服,让众伙伴乔扮官役,大伙儿又惊又喜,不知神雕侠何以有此吩咐,但想来必有好戏,于是遵命办理。到得三更过后,神雕侠到了钱塘县衙门,他老人家穿起县官服色,坐上正堂,惊堂木一拍,喝道:‘带犯官丁大全!’他说到这里,口沫横飞,喝了一大口酒。“那广东客人道:“老兄那时在临安作何营生?”那汉子横了他一眼,大声道:“作什么营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那广东客人吃了一惊,不敢再问。那大汉又道:“那时我听到了‘丁大全’三字,心中一怔,寻思:‘丁大全这狗官是当朝宰相啊,神雕侠怎地将他拿来了?’只见他惊堂木又是一挥,两名汉子果然把一个身穿大臣服色的人掀了上来。从前丁大全到佑圣观烧香,我在廊下见过他面目的,这时一看,可不是丁大全是谁?他吓得浑身发抖,想跪又不想跪,一名兄弟在他膝弯里踢了一脚,他扑地便跪倒了,哈哈,痛快,痛快!神雕大侠问道:‘丁大全,你知罪么?’丁大全道:‘不知。’神雕侠喝道:‘你营私舞弊,屈杀忠良,残害百姓,玩敌误国,种种奸险情事,快快给我招来。’丁大全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劫侮大臣,可不知王法么?’神雕侠道:‘你还知道王法,左右,打他四丈板再说!’大伙儿素来恨这奸相,这时下板子时加倍出力,只打得这奸相晕去数次,连连求饶。神雕侠问一句,他便招一句,再也不敢倔强。神雕侠命取过纸笔,叫他亲笔书供,他稍一迟疑,神雕侠便命咱们打他屁股,掌他嘴巴。“那美秀少女忽地噗吓一笑,低声道:“有趣,有趣!”
那大汉咕嘟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是啊,原本有趣得很。那丁大全吃打不过,只得亲笔招供,可是他拖拖挨挨,写得极慢,神雕侠连声催促,他总是不肯写快。不久天色将明,衙门外人声喧哗,到了大批军马,想是风声泄漏了出去。神雕侠怒面起上来,喝道:
‘把他脑袋砍了!’我知道神雕侠轻易不肯伤人,于是拔出钢刀,在丁在全颈中刷的一刀,这一刀下去时,钢刀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儿,砍在他头颈中的不是刀锋,却是刀背。但这一下丁大全可吓破了胆,只见他脸色突然转蓝,晕了过去。神雕侠哈哈一笑,说道:‘这也够他受的了,但盼他改过自新。’于是叫咱们便穿著衙门衣服,从边门溜走,各自回家,他老人家亲自断后,也没交锋打仗,大伙儿平平安安的退走。听说神雕侠第二天把丁大全的供状送到了皇宫之中,亲手交给皇帝老儿,但不知丁大全如何花言巧语,皇帝老儿竟对他深信不疑,还是叫他做宰相下做下去。“那小王将军叹道:“主上若不昏庸无道,奸臣便不能作恶。去了一个秦桧,来一个韩侘胄,去了韩侘胄,来一个史弥远,去了史弥远,又来丁大全。眼前贾似道日渐得势,这又是个祸国残民之徒。唉,奸臣一个接着一个,我大宋江山,眼见难保呢。”那汉子道:“除非访神雕侠做宰相,那才能打退鞑子,天下太平。”
那美貌少妇插口道:“哼,他也配做宰相?”那大汉怒道:“他不配难道你配?”那少妇怒气上冲,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对我无礼?”眼见那大汉手中执着一根拨火铁棒,正在火堆中拨火使旺,随手从地下拾起木柴,在拨火上一敲。那大汉手臂一震,只觉半身酸麻,当的一声,火棒脱手落在地下,火堆中火星溅了起来,烧焦了他数十根胡子。众人失声惊叫,瞧那火棒时,已是弯曲如钩。那大汉性子虽躁,但见她如此的功夫,吃了这个亏竟是不敢发作,只是咕咕哝哝的摸着胡子,连酒也不想喝了。
那文秀少女道:“姊姊,人家说那神雕大侠说得好好地,你干么老是不爱听?”她转头向大汉嫣然微笑,道:“大叔,你别见怪。”那大汉本来满腔怒气,但给他这么甜甜一笑,怒火登时消于无形,裂着大口报以一笑,想说句客气话,都说不出口。
那少女道:“大叔,你再说那些神雕侠的事。你怎么认得他的?”那大汉向那少妇望了一眼,迟疑着不说。那少女道:“你说好啦,只要不得罪我姊姊便成。你怎么认得神雕侠的?他多大年纪啦?他的神雕好不好看?”不等大汉回答,转头向那少妇说道:“姊姊,不知他的神雕跟咱们的双雕比起来怎样?”那少妇道:“跟咱们的双雕比?天下那有什么雕儿鹰儿比得上咱们的双雕。”那少女道:“那也不见得。爹爹常说:学武之人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决计不可自满,人既如此,比咱们的雕儿更好的禽鸟,想来也是有的。”那少妇道:“小小年纪,你懂得什么。咱们出来之时,爹妈叫你听我的话,你不记得了么?”那少女笑道:“那也得瞧瞧你说得对不对啊。弟弟,你说我的话对呢,还是姊姊的话对?”
她身旁那少年,人虽高大壮实,却是满脸稚气?迟疑了一会,道:“我不知道。爹爹说该听大姊姊的话,叫你别跟大姊姊顶嘴。”那少妇甚是得意,道:“可不是么?”那少女见弟弟帮着大姊,也不生气,笑道:“你什么也不懂的。”回头又问那粗豪汉子道:“大叔,你再说神雕侠的事吧!”
那大汉道:“好,既然姑娘要听,我便说说,我姓宋的虽然本事低微,可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生平说一是一,决无半句虚言。姑娘若是不信,那便不用听了。”那少女提起酒壸,跟他斟了一碗酒,笑道:“我怎会不信?快点儿讲吧!”又叫道:“店小二,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牛肉,我姊姊请众位叔叔伯伯喝酒,驱一驱寒气。”店小二连声答应。
叱喝着吩咐下去。众人笑逐颜开,齐声道谢。过不多时,三个店伴将酒送了上来。那美貌少妇沉脸道:“我便是要请客也不请胡说八道之人。店小二,这酒肉的钱可不能开在我帐上。”店小二一楞,望望少妇,又望望少女,不知如何是好。那少女从头上拔下一枚金钗,递给店小二,说道:“这是真金的钗儿,总值得十几两银子吧。你拿去给我换了。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羊羔。”
那少妇怒道:“妹妹,你定要跟我赌气,是不是?单是钗头上的这颗明珠,总值得二三百两银子,你死赖活赖的跟朱子柳伯伯要来,却这么随随便便的请人喝酒。瞧你回到襄阳时,妈问起来怎么交代?”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我说道上掉了,找来找去找不到。”那少妇道:“我才不跟你圆谎呢。”那少女伸筷挟起一块牛肉,放在口中吃了。说道:“吃也吃过了,难道还能退么?各位请啊,不用客气。”众人见她姊妹二人斗气,都觉有趣,心中均喜那少女天真潇洒,便是不能喝酒之人,也端起酒碗喝了几口,暗中帮那少女,那少妇赌气闭上眼睛,伸手塞住耳朵。
那少女笑道:“宋大叔,我姊姊睡着了,你大声说也不妨,吵不醒她的。”那少妇怒道:“我几时睡着了?”那少女道:“那更好啦,越发不会吵着了你。”那少妇大声道:
“襄儿,我跟你说,你再跟我抬杠,明儿我不要你跟我一块走。”那少女道:“我也不怕,我自和三弟同行便是。”那少妇道:“三弟跟着我。”那少女道:“三弟,你说你跟谁在一起走?”那少年左右做人难,帮了大姊,二姊要恼,帮了二姊,大姊又要生气,嗫嚅着道:“妈妈说的,咱三人一块儿行,不可失败了。”那少女笑道:“是么?你不带我,若是我回不到襄阳,你做姊姊的脱得了干系么?”那少妇恨恨的道:“早知你这般不听话,你小时候给坏人掳了去,我才不着急找你回来呢。”
那少女听她这般说,心肠软了,搂着少妇的肩膀,央求道:“好姊姊,别生气啦,算是我错了。”那少妇气鼓鼓的不理。那少女道:“你不笑,我可要呵你痒了。”那少妇反而更转过头去。那少女突伸右手,向少妇背后袭到她的腋底。那少妇头也不回,左手向后一掠。那少女左手上前拿她手腕,右手继续向前。那少妇右肘微沉,压向妹子的臂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