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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高僧便是南帝,这一位周兄,是中神通的师弟。”周伯信道:“若是我师兄在世,你焉能接得他的十招?”
这时三人并丁字形站着,将法王围在中间。法王瞧瞧一灯大师、瞧瞧周伯通、又瞧瞧黄药师,长叹一声,将五轮拋在地下,说道:“单打独斗,老僧谁也不惧。”周伯信道:
“不错。今日咱们不是华山绝顶论剑,争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谁来跟你单打独斗?臭和尚作恶多端,自己裁决了罢。”法王叹道:“中原五大高人,今见其二,老僧死在三位手上,也不枉了。只可惜那龙象般若功至老僧而绝,从此天下,更无传人。”提起一掌,便往自己天灵盖上击了下去。
周伯通听到“龙象般若功”五字,心中一动,抢上去伸臂一挡,架过了他这一掌,说道:“且慢!”法王昂然道:“老僧可杀不可辱,你待怎地?”周伯通笑道:“你可惜龙象般若功没有传人,何不便传了我,再图自尽?”
法王尚未回答,只听得扑翅声响,那雌雕负了雄雕,从深谷中飞上,双雕身上都是湿淋淋地,看来谷底是个水潭,那雄雕毛羽零乱,已是奄奄一息,右爪仍是牢牢抓着法王的金冠。那雌雕放下雄雕后,忽地一个转身,又冲入深谷,再回上来时,背上骑着一人,赫然正是郭襄。黄蓉惊喜交集,大叫:“襄儿,襄儿!”奔过去将她扶下雕背。
法王见郭襄竟然无恙,也是呆了一呆。周伯通正架着他的手臂,右眼向一灯一眨,左眼向黄药师一闪,做了个鬼脸。东邪南帝双手齐出,法王右胁左胸,同时中指。若是换作别人,虽然点正他的要害,也闭不了他的穴道,但东邪南帝这两根手指,当今之世再无第三根及得,一时精微奥妙的“弹指神通”,一是玄门若神的“一阳指”,法王如何受得?
“嘿”的一声,身子晃了一晃。周伯通伸手在他背心“至阳穴”上补了一拳,笑道:“躺下吧!”法王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一灯等三人对望一眼,心中均各骇然:“这和尚当真厉害,身上连中三下重手,居然仍不摔倒。”
三人抢到郭襄身旁,含笑慰问,只听她叫道:“妈,他在下面……在下面,快救人啊,快救人……”只说了几句,心神交疲,晕了过去。一灯拿起她的腕脉一搭,说道:“不碍事,只是受了惊吓。”伸手在她腰间推拿了几下。过了一会,郭襄悠悠醒转,说道:“大哥哥呢,上来了吗?”黄蓉道:“杨过也在下面?”郭襄点了点头,低声道:“当然哪!”她心中是说:“倘若他不在下面,我跳下去干么?”黄蓉见女儿全身湿透,问道:“下面是个水潭?”郭襄点了点头,闭上只眼,再无力气说话,只是手指深谷。
黄蓉道:“杨过既在谷底,只有差雕儿再去接他。”撮唇作哨,召唤雌雕。但连吹数声,那雌雕却是毫不理睬。黄蓉好生奇怪,数十年来,这对雕应唤如响,从无一次违命,何以今日对自己的口哨竟然不闻不问?她又一声长哨,只见那雌雕双翅一振,高飞入云盘旋数圈,悲声哀啼,猛地里从空中疾冲而下。黄蓉心道:“不好!”大叫道:“雕儿!”
只见那雌雕一头撞在山石之上,脑袋碎裂,折翼而死。众人都吃了一惊,奔过去看时,原来那雄雕全身冰冷,早已气绝多时。众人见这雌雕虽是畜生,却如此深情重义,无不慨叹。黄蓉自幼和这双白雕为伴,更是心中伤痛,禁不住流下泪来。
陆无双耳边,忽地似乎响起了师父李莫愁细若游丝的歌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她幼时随着李莫愁学艺,午夜梦回,时常听到师父唱着这首曲子,当日未历世情,不明曲中深意,此时眼见双雕比翼而死,心想:
“这头雌雕假若不死,此后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叫牠孤单只影,如何排遣?”触动心怀,眼眶儿竟也红了。
程英道:“师父、师姊,杨大哥既在潭底,咱们怎生救他上来才好?”黄蓉抹了抹眼泪,问女儿道:“襄儿,谷底下是怎生一番光景?”郭襄精神渐复,说道:“我一掉下去,笔直的沉到了水里,心中一慌,吃了几口水。后来不知怎的冒上了水面,大哥……杨大哥拉住我头发,提了我起来……”黄蓉稍稍放心,道:“水潭旁有岩石之类,可以容身,是不是?”郭襄道:“水潭旁都是大树。”黄蓉“嗯”了一声,道:“你怎么会跌下去的?”郭襄道:“杨大哥拉我起来,第一句话也这般问我。我取出那口金针,交了给他,说道:‘我来叫你保重身体,不可自寻短见。’他目不转瞬的向我瞧着,不久雄雕儿跌了下来,跟着雌雕将雄雕负了上去,又下来负我,我叫杨大哥上来,他一言不发,提着我放上了雕背。妈,叫雕儿再下去接他啊。“黄蓉暂且不跟她说双雕已死,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转头道:“看来过儿一时并无危险,咱们快搓一条长索,接他上来。”众人齐声说是,分头去剥树皮。
除了法王穴道被点、郭襄困顿未复之外,其余各人七手八脚,剥了不少树皮。程英、陆无双和瑛姑便用韧皮搓成绳索,一灯、黄药师、周伯通、黄蓉四人手撕刀割,切剥树皮。这四人虽是当今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但做这等粗笨功夫,也不过胜在力大而已,未必便强过普通的熟手工人,一直忙到天黑,还只搓了一百多丈绳索,看来仍是远远不足。
程英在绳索的一端上缚了一块岩石,放入深谷,另一端绕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那绳索渐结渐长,不住的垂落。
这七人个个内力充沛,一直忙了一晚,竟是毫没休息。到得次晨,郭襄也来相助。但绳索虽然不断加长,杨过在谷底却是没送上半点讯息。黄药师耽心起来,取出玉箫,运气吹动,箫声悠扬,直飘入谷底,按理杨过听到箫声,必当长啸以答,岂知黄药师一曲既终,谷口惟见白烟横空,寂静无声。
黄蓉微一沉吟,取剑斩下一块树干,用剑尖在木材上划了五个字:“平安否?盼答”
,将那木块掷了下去。但良久良久,谷底如终没有回音。各人面面相觑,暗暗耽心。程英道:“山谷虽深,但计来长索已应垂至,待我下去瞧瞧。”周伯通叫道:“我先去!”也不等旁人答话,抢到谷边,一手拉绳,波的一声溜了下去,穿烟破雾,剎那间不见了影踪。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只见他捷如猿猴般援索攀了上来,须发上沾满了青苔,不住摇头,说道:“影踪全无,影纵全无,有甚么杨过?”众人一齐望着郭襄,脸上全是疑色。郭襄道:“大哥哥他明明是在下面,怎会不在?他坐在水边的一棵大树上啊。”
程英一言不发,援绳溜下谷去,陆无双跟随在后。接着瑛姑、周伯通、黄药师、一灯等一一援绳溜下。众人一来关怀杨过,二来心中好奇,都要瞧瞧这深谷之底却是何等光景。黄蓉道:“襄儿,你身体未曾康复,不可下去,别再累妈耽心。你杨大哥若在底下,咱们这许多人定能救他上来,知道了么?”郭襄心焦急,含泪答应。黄蓉向坐在地下的金轮法王瞧了一眼,心想他穴道被点,将满十二个时辰,这人内功奇高,别要给他以真气冲开穴道,于是走近身去,伸手在他背心“灵台”、胸下“巨阙”,双臂的“清冷渊”上又补了几下,这才援索下谷。
手上稍松,身子堕下时越来越快,黄蓉在中途拉紧绳索,使下堕之势略缓,又再松手,如此数次,方达谷底。只见深谷之底果是一个碧水深潭,黄药师等站在潭边细心察看,却那里有杨过的踪迹?又见潭左几株大树之上,高高低低的安着三十来个大蜂巢,绕着蜂巢飞来飞去都是玉蜂。黄蓉心念一动,道:“周大哥,你捉一只蜜蜂来瞧瞧,看牠翅上是否有字?”周伯通依言捉了一只至蜂,凝目一看,道:“没有字。”
黄蓉打量山谷周围情势,抬起头来,云雾封谷,难见天日,正沉吟间,猛听得周伯通叫道:“这一只有字,这一只有字。”黄蓉过去一看,只见那只玉蜂双翅之上,果然刺着,“我在绝,情谷底”六个细字。潭边七人之中,惟她水性最好,于是略加结束,取一颗九花玉露丸含在口中,以防水中有甚毒虫水蛇,一个旋子,跃入了潭中。
那潭水好深,黄蓉急向下潜,越深水越冷,到后来寒气透骨,睁眼看去,四面蓝森森,青郁郁,似乎结满了厚冰。黄蓉暗暗吃惊,但仍不死心,钻上水面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
但潜到极深之处,水底自有一股抗力,越深抗力便越强,黄蓉纵出全力,也无法到达潭底,同时冷不可耐,四周也无特异之处,只得回了上来。众人见她嘴唇冻成紫色,头发上一片雪白,竟是结了一层薄冰,无不骇然。程英和陆无双忙折下树枝,在她身旁生起一个火堆。
且说郭襄见母亲与众一一缘绳下潭,心想:“大哥哥便是不肯上来,外公和妈妈他们抬也抬了他上来。到底他为什么要自尽呢?难道小龙女真的是死了?永远不跟他见面了?”正自怔怔的出神,忽听得金轮法王“啊哟、啊哟”的大声呻吟。郭襄转身一看,只见他脸上肌肉抽搐,显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郭襄“哼”了一声,道:“你这是自作自受,谁叫你动不动便出手杀人?”法王“啊哟、啊哟”叫得更加响了,眼光中并露出哀求之色。
郭襄终究心地仁慈,忍不住问道:“怎么?很痛么?”法王道:“令堂点了我背心的灵台穴和胸下巨阙穴,我全身如有千万只蚂蚁咬啮,痛痒难当,她为什么不再了点我的膻中穴和玉枕穴?”郭襄一怔,她也跟母亲学过点穴、拂穴之法,知道“膻中”和“玉枕”
是人身要穴中的要穴,只须稍受损伤,立即毙命,说道:“妈妈暂且不要你的性命,你不知感激,还多说什么?”法王昂然道:“她点了我的膻中,玉枕两穴,我胸背麻木,就可少受许多痛苦。我这般深厚的修为,难道能要得了我的性命?”郭襄不信,道:“你少吹牛,妈妈说的,‘膻中和玉枕,一碰便送命’,你身上麻痒,用力忍耐一下,他们马上就回上来啦。”法王道:“郭姑娘,一路上我待你如何?”郭襄道:“还算不错。可是你杀了长须鬼和大头鬼,又害死我家的双雕,你待我再好,我也不记情。”法王道:“好吧,杀人偿命,待会你杀了我,给你朋友报仇便是。但我一路上这般待你,你却如何报答?”
郭襄道:“你说怎么报答?”法王道:“你给我在膻中穴和玉枕穴上用力各点一指,让我少受些苦楚,便算是报答我了。”
郭襄不住摇头,道:“你要我杀你,我才不动手呢。”法王急道:“大丈夫言山如山,你点我这两处穴道,我决计死不了。待会你妈妈上来,我还要向她求情,岂肯轻易便死?”郭襄见他说得诚恳,心想:“我先轻轻一试。”于是伸指在他胸口膻中穴上轻轻一点,法王舒了一口气,道:“果然好得多了,你再用力些。”郭襄加重劲力,只见他展眉一笑,毫无受伤迹象,只是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的变了两次,却道:“再重些!”于是依照父母所传的点穴之法,在他膻中穴点了一指。
法王道:“好啊!我胸口不麻啦!你瞧是死不了,是不是?”郭襄大感惊奇,道:“我再点你的玉枕穴啦!”起初仍是轻点试探,这才运力而点。法王道:“多谢,多谢!”
闭目暗暗运气,突然间一跃而起,说道:“走吧!”
郭襄大骇,道:“你……你……”法王左手一勾,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快走,我金轮法王武功独步天下,难道这‘推经转脉、易宫换穴’的粗浅功夫也不会么?”说着双足一点,带着郭襄向前奔出。其实这“推经转脉,易宫换穴”的奇功,那里是粗浅功夫了,实是他西藏密宗极深奥极艰难的内功,其奇妙之处,比之欧阳锋全身经脉能够逆转,虽然大大不及,却也是一宗甚难修练的怪异神功。当郭襄点他膻中、玉枕两穴之时,他已暗自推经转脉、易宫换位,将另一外两处穴道转了过来,郭襄落指时生怕伤了他的性命,实则是替他解开了穴道。黄药师等三人昨天所点穴道已过了十二个时辰,效力本已减弱,他运起内力真气,乘势一冲,剎时尽解。
一0七:襄阳鏖兵
金轮法王带着郭襄跃出数丈,突然间心念一转,毒计陡生,眼见那根长索牢牢的系在两棵大树之上,心想只须弄断了这根绳索,周伯通、一灯、黄药师、黄蓉等人势必丧命深谷,于是纵身过去,抓住长索,便要运力扯断。郭襄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