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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生气着恼?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着自己奇异的心事,但杨过、小龙女、耶律齐、郭襄等人却在遥望襄阳城前的剧战。眼见蒙古军已蚁附登城,郭靖黄药师等所率领的兵马虽在后攻击牵制,只是人数太少,动摇不了蒙古攻城大军的阵伍。蒙古皇帝的九旄大纛渐渐迫近城垣,城内守军似乎军心已乱,无力将登城的敌军反击下来。郭襄急道:“大哥哥,怎么是好?怎么是好?”
杨过心想:“此生得与龙儿重会,老天爷实在待我至厚,今日便是死了,也已无憾。
男儿汉大丈夫为国战死沙场,正是最好的归宿。”言念及此,精神大振,叫道:“耶律兄,咱俩再去冲杀一阵。”耶律齐道:“再好没有。”小龙女和郭襄齐声道:“大伙儿一齐去!”杨过道:“好!我当先锋,你们多检长矛,跟随在我身后。”耶律齐当下传令部属,在战场上检拾长矛,每人手中都抱了三五枝。
一一0:尾声
杨过执了一枝长矛,跃马冲前,那神雕迈开大步,伴在马旁,伸翅替他拨开射来的弩箭。小龙女、耶律齐、郭芙、郭襄四人紧随其后。杨过对着蒙古皇帝的九旄大纛,疾驰而去。耶律齐吃了一惊,他知蒙古皇帝既然亲临前敌,定然防卫极严,精兵猛将,多在左右,自己这百余人冲了过去,岂非白白送死,但想自己这条性命是杨过救的,真所谓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他要到那里,便跟到那里,何必多言?
这一行人去得好快,转眼间冲出数里,已到襄阳城下。蒙哥的扈驾亲兵见杨过来得势头猛恶,早有两个百人队冲上阻挡。杨过左臂一挥,一枝长矛飞掷出去,湲穿一名百夫长的铁甲,贯胸而过。他顺手从耶律齐手中又接过一枝长矛,掷死了第二名百夫长,蒙古亲兵一阵惊乱,杨过已突阵而过。众亲兵大惊,握刀举戟纷纷上前截拦,但杨过一矛一人,当者立毙。须知他右臂的神功系从山洪海潮之中练成,那长矛一掷之势,便是岩石也能插入,何况常人的血肉之躯?他每一枝长矛都是对准了顶盔贯甲的将军发出,顷刻之间掷出十七枚长矛,杀了十七名蒙古猛将。
这一下突袭,当真是如迅雷不及掩耳,蒙古大军空在城下屯军十万,但杨过奔马而前,便如摧枯拉朽般破坚直入,一口气冲到了皇帝的马前。扈驾亲兵舍命上前抵挡。执戟甲士横冲直撞的过来,遮在皇帝身前。杨过回臂要去耶律齐手中再拿长矛时,却拿了个空,原来已给敌军甲士隔断。眼见蒙古皇帝脸有惊惶之色,拉过马头正要退走,杨过一声长啸,双脚踏上马鞍,跟着在马鞍上一点,和身跃起,直扑而前。十余名亲兵将校挺枪急刺,杨过在半空中提一口真气,一个斛斗,从十余枝长枪上翻了过去。
蒙古皇帝见势头不好,一提马缰,纵骑急驰。他胯下这匹坐骑乃是蒙古万中选一的良驹,龙背鸟颈、骨竦筋高、嘶吼似雷、奔驰若风,名为“飞云骓”,和郭靖当年的“汗血宝马”不相上下,但见牠四蹄翻飞,径往空旷处驰去。此马跑得兴发,天下再无一匹马追赶得上,杨过展开轻功,在后追来。蒙古军数百骑又在杨过身后急赶。两军见了这等情势,城上城下,登时忘了交战,齐声吶喊。蒙古军只盼皇帝马快,宋军只盼杨过追上。
杨过见皇帝单骑逃遁,心下大喜,暗想你跑得再快,也要教我赶上了,岂知这“飞云骓”直是非同小可,后蹄只须在地下微微一撑,一窜便是数丈。杨过提气急追,反而和皇帝越来越远了,他一弯腰,在地下拾起一根长矛,奋力往蒙哥背心掷去。眼见那长矛犹似流星赶月般飞去,两军瞧得亲切,人人目瞪口呆。忘了呼吸,只见那飞云骓猛地里向前一冲,长矛距皇帝背心约有尺许,力尽而堕。宋军大叫:“可惜!”蒙古军齐呼:“万岁!”
这时郭靖、黄药师、黄蓉、周伯通一灯等相距均远,只有空自焦急,却那里使得出一分力气去助杨过?蒙古兵将千千万万,也只有吶喊助威,枉有尽忠效死之心,却那里追得上飞云骓的脚力?
蒙哥在背回头一望,见将杨过越拋越远,心下放宽,纵马向西首一个万人队驰去。那万人队齐声发喊,迎了上来,只要两下里一凑合,杨过本领再高,也伤不着皇帝了。杨过眼见功败垂成,好生沮丧,突然间心念一动:“长矛太重,难以及远,何不用石子?”拾起两粒小石,使出“弹指神通”功夫,一一弹了出去。但听得嗤嗤声响,两粒石子都击在飞云骓臀上。那马吃痛,一声长嘶,前足提起,人立起来。
那蒙哥虽是贵为有史以来最大帝国的皇帝,但自幼弓马娴熟,曾跟随祖父成吉思汗、父亲拖雷数次出征,可说一生活于马背之上,长于刀枪丛中,这时变出非常,他却毫不慌乱,挽雕弓、搭长箭,双腿紧紧挟住马腹,回身向杨过便是一箭。杨过低头避开,飞步抢上,手中早已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呼的一声掷出,正中蒙哥后心。杨过这一掷劲力何等刚猛,蒙哥筋折骨断,倒撞下马,登时毙命。(金庸按:据“元史”本纪卷三:“宪宗讳蒙哥,睿宗拖雷之长子也。……九年二月丙子,帝悉率诸兵,督诸军战城下……攻镇西门、攻东新门、奇胜门……攻护国门……登外城,杀宋兵甚众……屡攻不克……癸亥、帝崩。帝刚明雄毅,沉断而寡言……御群臣甚严。”“续通鉴”:“蒙古主屡督诸军攻之,不克……蒙古主殂……史天泽与群臣奉丧北还,于是合州围解。”“续通鉴考异”:“元宪宗自困顿兵日久,得疾而殂。‘重庆志’谓其中飞石……今不取。”依历史记载,宪宗系因攻重庆不克而死,是否为了中飞石,史书亦记载各异。但元军、宋军激战最久,战况最烈者系在襄阳,元军前后攻数十年而不能下。为增加小说之兴味起见,安排为宪宗攻襄阳不克,中飞石而死,城围因而得解。此与史书记载地理上有变动,但其精神并未改变。)蒙古兵将见皇帝落马,无不惊惶,四面八方抢了过来。郭靖大呼传令,乘势冲杀。皇帝在阵上落马,蒙古兵将大都亲见,登时军心大乱。城内宋军开城杀出,郭靖、黄药师、黄蓉等发动二十八宿大阵,来回冲击。蒙古军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一路上拋旗投枪,溃不成军,纷纷向北奔逃。郭靖等正追之间,忽见西方一路敌军,队伍甚是整齐,军中竖起了皇帝忽必烈的旗号。但蒙古兵败如山倒,一时之间那能收拾,忽必烈治军虽严,给如潮水般涌来的败兵一冲,部属也登时乱了。忽必烈见势头不妙,率领一枝亲兵殿后,缓缓北退。郭靖等直追出三十余里,眼见蒙古兵退势不止,而吕文焕流水价派出传令官,命郭靖回军保城,宋军这才凯捷而回。
自蒙古和宋军交锋以来,从未有如此大败,而一国之王丧于城下,更是军心大沮。再者蒙古皇位并非父死子袭,系由皇族样贵、重臣大将会议拥立,蒙哥既死,忽必烈急欲身登大宝,于是领军北归。因此直至一十三年后,宋度宗咸淳九年,蒙古军方始再攻襄阳,此是后话不提。
郭靖领军回到襄阳城边,安抚使吕文焕早已率领亲兵将校,大吹大擂,列队在城外相迎。众百姓也拥在城外,陈列酒浆香烛,罗拜慰劳。郭靖携着杨过之手,拿起一名老汉呈上来的美酒。转敬杨过,说道:“过儿,你今日立此大功,天下扬名固不待言,合城军民,无不重感恩德。”杨过心中感动,有一句话藏在心中二十余年,始终未说,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朗声说道:“郭伯伯,小侄幼时若非蒙你抚养教诲,焉能得有今日?”他二人自来万事心照,不说铭恩感德之言,此时对饮三杯,两位当世大侠倾吐肺腑,只觉人生而当此境,再无憾事。
当下二人携手入城,但听得军民夹道欢呼,声若轰雷。杨过忽然想起:“二十余年之前,郭伯伯也这般携着我的手,送我上终南山重阳宫去投师学艺。他对我一片至诚,从没半分差异。可是我狂妄胡闹,叛师反教,闯下了多大的祸事!倘若我终于误入歧路,那有今天和他携手入城的一日?”想到此处,不由得汗流浃背,暗自惭愧。
当晚城中大排筵席,庆功祝捷。饮酒之间,郭靖忽然伤感,想起洪七公来。
蒙古皇帝宪宗蒙哥身殂襄阳城下,蒙古举军北退,襄阳城中家家悬彩,户户腾欢。虽有父兄子弟在这一役中阵亡的,但军胜城完,哀戚之念也不免稍减。这晚安抚使署中大张祝捷之宴,吕文焕便要请杨过坐个首席,杨过说什么也不肯。众人推让良久,终于推一灯大师为尊,其次是周伯通、黄药师、郭靖、黄蓉,这才是杨过、小龙女、耶律齐。吕文焕心下暗自不悦,心想:“黄岛主是郭大侠的岳父,那也罢了。一灯老和尚貌不惊人,周老头子疯疯癫癫,怎能位居上座?”群雄纵谈日间战况,无不逸兴横飞,吕文焕却那里插得下口去?
酒过数巡,城中官员、大将、士绅纷纷来向郭靖、杨过等敬酒,极口赞誉群侠功略丰伟,武艺过人。郭靖想起师门重恩,说道:“当年若非全真教丘道长仗义、七位恩师远赴蒙古,又得洪老恩师栽育,我郭靖岂能立此微功?但咱们今日在此欢呼畅饮,各位恩师除柯老恩师外,均已长逝,思之令人神伤。”一灯等尽皆黯然。吕文焕却茫然不解,心道:
“这些草莽之士果是不知轻重,今晚好好的庆祝大捷,怎地说起死人的事来?”郭靖又道:“此间大事已了,明日我想启程赴华山祭扫恩师之墓。”杨过道:“郭伯伯,我也正想说这句话,大伙儿一齐同去如何?”一灯、黄药师、周伯通等都想念这位逝世二十年的老友,齐声赞同,是晚群雄直饮至深夜,大醉而散。
次日清晨,郭靖等一行人生怕众军民相送,一早便悄悄出了北门,径往华山而去。周伯通、陆无双、武氏兄弟、泗水渔隐等伤势宋愈,众人骑在马上,缓缓而行,好在也无要事,每日只行数里即止。
不一日来到华山,受伤众人在道上缓行养伤,这时也已大都痊可。一行人上得山来,杨过指点洪七公与欧阳锋埋骨之处。黄蓉早在山下买了鸡肉菜肴,于是生火埋灶,作了几个洪七公生前最喜欢的菜肴,供奉祭奠。群雄一一叩拜。欧阳锋的坟墓便在洪七公的墓旁,但郭靖与欧阳锋仇深似海,想到他杀害恩师朱聪韩宝驹等五侠的狠毒,虽然事隔数十年,仍是恨恨不已。只有杨过思念旧情,和小龙女两人在墓前跪拜。周伯通上前一揖,说道:“老毒物啊老毒物,小生前作恶多端,死后骇骨仍得与老叫化为邻,也可算是三生有幸。今日人人都来拜祭老叫化,却只有两个娃娃向你叩头,你地下有知,想来也要懊悔活着之时太过心狠手辣了吧?”这一篇祭文别出心裁,人人听着都觉好笑。
众人取过碗筷酒菜,便要在墓前饮食,忽然山后一阵风吹来,传到一阵兵刃相交和呼喝叱骂之声,显是有人在动手打斗。周伯通最为好事,抢先便往喧哗声处奔去,余人随后跟去,经过两个山坳,只见一块石坪上聚了三四十人,或高或矮,或老或少,有僧有俗,有男有女,手中都拿了兵刃。这群人自管吵得热闹,见周伯通、郭靖等人到来,只道是游山的客人,也不理会,只听得一名铁塔般的大汉朗声说道:“大家且莫吵闹,乱打一起也非了局,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号称,决不是叫叫嚷嚷便能得手的。今日各路好汉都已相聚于此,大伙儿何不便凭兵刃拳脚上见个雌雄?只要谁能长胜不败,大家便心悦诚服,公推他为‘武功天下第一’。”一个长须道人挥剑说道:“不错。武林相传有‘华山论剑’的韵事,咱们便来论他一论,且看当世英雄,到底是谁居首?”余人轰然叫好,便有数人抢先站出,大叫:“谁敢上来?”
周伯通、黄药师、一灯等人面面相觑,看这群人时,竟无一个识得。
第一次华山论剑,连郭靖都还未出世,那时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为争一部“九阴真经”,约定在华山绝顶比武较量,艺高者得,结果中神通王重阳独冠群雄,嬴得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尊号。二十五年后,王重阳逝世,黄药师等二次华山论剑,这一次除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外,又有周伯通、裘千仞、郭靖三人参与。各人武功相互克制,均觉不论如何修为精湛,要说到“天下第一”四字,实所难言。想不到事隔数十年居然又有一群武林好手,相约作第三次华山论剑。这一着使黄药师等尽皆愕然,更奇的是。眼前这数十人并无一个识得。难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胜旧人”?难道是自己这一干人都作了井底之蛙,竟不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