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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更君跟随而上。
李莫愁暗暗喜欢,心想:“我不必出手,只须这歌声就唱得你二人神颠倒,束手待缚。”那知心中一喜,歌声即起感应,“就中更有痴儿女”这一句,唱得带了欢乐之意。杨过得此良机,立时转调,连着程英一齐转回“流波”。李莫愁见功败垂成,不由得大怒,更拔高音,下面这三句唱得大是凄厉,只是歌声中含有怒意,杨过尽自对抗得住。
这四人之中,陆无双武功最低,她初时不明师父何以忽然纵声歌唱,直到听了一半,这才明白双方其实已经交上了手。杨过与程英二人合力,还抗不住师父歌声的攻击,心知师父见到茅屋外所布的土阵,不敢贸然闯进,先用歌声扰乱己方三人心神,使这土阵发挥不出成力。她听了一阵,只觉琴箫之音时时错失,知道杨程二人已是手忙脚乱,但可惜自己无法出手相助,只有暗自焦急。
李莫愁见一曲既终,对方并未降服,当下更转新词。她自知适才末能取胜,全因自己忽嘉忽嗔,先乱了心意,于是凝神专志,尽想着悲苦之情。这一来,杨过与程英果然更加难以抵御。杨过切盼与程英的箫声相合,但刚一凑合,立时被歌声隔断。要知程英虽对他极有情愫,他心中却无蜜意相答,二人灵犀不能暗通,那就难抗强敌,只听得琴弦越提越高,铮的一声,第一根“征弦”登时断了。
程英吃了一惊,箫声微乱,瑶琴中第二根“羽弦”又自崩断。李莫愁歌声长纵,第三根“宫弦”再绝。这一来,程英的箫声已无法和琴声相和。李莫愁逼近茅屋之时,早已看到土阵的阵法,知道这些土阵似乱七八糟,其实中间暗藏五行生克的变化,本来乘着杨过弦断韵乱,大可长躯直入,但对这土阵不免忌惮,心念一,突然绕到左侧,高歌声中,跃过土堆,破壁而入。
原来程英所布的土阵东一堆,西一堆,全都用以守住大门,却未想到那茅屋墙壁不牢,给李莫愁绕开正路,双掌起处,推破土壁,攻了过去。程英和陆无双大惊,各提长剑,奔进屋中。
杨过见李莫愁破壁进屋,也是一惊,但想自己身上有伤,无法起身相抗,便把心一横,生死置之度外,调弦转调,弹起一曲“桃夭”来。这一曲华美热闹,喜气洋洋,词中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原来是少年男女新婚之辞。他心中暗思:“今日我得脱此难,养好伤势,到古墓中和姑姑长相厮守。三人钟鼓乐之,琴瑟友之,却是何等的欢乐。”想到此处,琴声中隐隐传出钟鼓之声,竟是燕尔新婚的模样。
李莫愁见他如此宁定,虽然大敌当前,脸上却是喜笑自若,也不禁佩服他的胆气,但听琴韵欢美,不禁心神一荡。
此时杨过情意愉乐,心神俱醉,那琴声洋洋洒洒,乐音中春风和畅,花气馨芳。李莫愁脸上愁苦之色渐渐消退,问陆无双道:“那书呢?到底是丐帮取去了不曾?”杨过大手抚琴,右手将“五毒奇书”扔给了她,说道:“丐帮黄帮主乃大仁大义之人,要这邪书何用?她传下号令,帮众子弟,不得翻动此书一页。”李莫愁一见那书完整无缺,心下甚喜,又素知丐帮行劓正派,律令严明,只怕真的末曾翻阅,也是有的。她一欢喜,那愁容更自绝了三分。
杨过又从怀中取出两个半边锦帕,铺在床头几上,说道:“这帕子请你一并取了去吧。”李莫愁脸色大变,拂尘一挥,将两块帕子卷了过去,怔怔的拿在手中,一时思潮起伏,心神不定。程英和陆无双互视一眼,都是脸上晕红,料不到对方竟将帕子给了杨过,而他却当面取了出来。这对表姊妹虽都知对方待杨过甚好,但女孩儿家,相互间却并未吐露过片言只语。
这几下你望我、我望你,心事脉脉,眼波盈盈,当真是风月情怀,醉人如酒,茅屋中萧杀之气,尽化为浓情蜜意。杨过琴中那“桃夭”之曲,更是弹得缠绵愉悦。
突然之间,李莫愁将两片锦帕扯成四截,说道:“往事已矣,夫复何言?”两手一阵扯,往空一扔,那锦帕碎片有如梨花乱落。杨过一惊,铮的一响,琴弦又断了一根。
李莫愁喝道:“此时杀你,易如反掌,但身上有伤,我用武功伤你,谅你死了也不心服。咄!王月断一根!”那瑶琴上第五根“角弦”,果然应声而断。李莫愁冷笑道:“你此时心中,更有若何欢乐之意?顷刻之间,要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快快给我抱头痛哭吧。”那琴上只剩下两根琴弦,杨过本领再高,也已难成曲调。李莫愁说道:“快弹几声凄伤之音!世间大苦,活着有何乐趣?”杨过性子倔强,仙翁、仙翁的弹了两声,仍是桃之夭夭的韵律。李莫愁道:“好,我先杀一人,瞧你心中悲不悲痛?”这一声说话,又崩断了一根琴弦。
她举起拂尘,就要往陆无双头顶击下,程英长剑平举,只得和她决死一拼。杨过知道性命无幸,笑道:“我三人今日同时而死,快快活活,远胜于你孤苦寂寞的活在世间上。
英妹、双妹,你们过来。”程英和陆无双走到他床边,杨过左手挽住程英,右手挽住陆无双笑道:“咱们死在一起,在黄泉路上说说笑笑,却不强于这恶毒妇人十倍?”陆无双笑道:“是啊,好傻蛋,你说的一点儿不错。”程英温柔体贴的一笑。她表姊妹二人给杨过的手一握,登时勇气十倍,心中大感甜美。杨过却在想:“唉,可惜不是姑姑在身旁陪着我。”但他强颜欢笑,故意和程陆二人十分亲昵。
李莫愁脸带寒霜,心中却想:“这小子的话倒不错,他三人如此死了,确是胜过我活着。”她心肠歹毒,寻思:“天下那有这等便宜之事?我定要教你临死时伤痛难过。”于是拂尘轻摆,低声唱了起来,唱的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那一曲,祇是音调幽幽咽咽,犹似弃妇吞声,冤鬼夜哭。杨过等三人四手相握,听了一阵,不自禁的愁从中来。杨过内功较深,凝神不动,脸上犹带微笑,陆无双心肠较硬,不易激动,程英却已忍不住掉下泪来。李莫愁的歌声越唱越低,到了后来声若游丝,似断似续,杨过眼眶微红,鼻为之酸。
那赤练仙子只待三人同时掉泪,拂尘卷处,就要将他们一齐震死。正当歌声凄婉惨厉之极的当口,突听茅屋外一人哈哈大笑,拍手踏歌而来。
那歌声是女子口音,听来年纪已自不轻,但听她唱的却是天真烂熳的儿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吃了还要拿一包。”歌声中充满着欢乐,李莫愁的悲切之音登时受到打扰。但听她越唱越近,转了几转,从大门中走了进来,却是一个蓬头粗服的中年女子,两眼圆圈,嘻嘻傻笑,手中拿着一柄烧火用的火叉。李莫愁吃了一惊:“怎么她轻轻易易便绕过土堆,从大门中进来?若非是他三人一伙,那便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法了。”她心中起了别念,歌声感人之力就无先前那般凌厉无前。
程英见那女子进来,心中大喜,叫道:“师姊,这人要害我,你快帮手。”原来这蓬头女子正是黄药师的徒儿傻姑,只听她拍手嬉笑,高唱儿歌,什么“天下一颗星,地下骨零丁”,什么“宝塔尖,冲破天”,一首首的唱了出来。李莫愁欲以悲苦之音来制她,不料她浑浑噩噩,本来就没什么伤心烦恼,须知情由心生,心中一片混沌,对外感也就不起反应,而李莫愁的悲音给她诚朴无华的儿歌一冲,连杨过等也制不住了。
赤练仙子拂尘一起,心想:“须得先结果这个傻大姐。”歌声未绝,迎头就是一拂尘击去。
当年黄药师后悔自己一时脾气古怪,害了得意弟子曲灵风的性命,因此收养曲灵风这个女儿傻姑,发誓要把一身本事倾囊以授。可是傻姑当父亲被害之时一吓而坏了脑子,天资所限,不论黄药师化了多少心血来循循善诱,总是人力难以回天,要说学会他一身的文学武功,那是万万不能的了,但十余年来,却也练成了一套掌法,一套叉法,所谓一套,其实只是每样三招,黄药师见她愚钝,知道什么变化奇招,她决计记不住,于是穷心殚智,创出了三招掌法,三招叉法,这六招呆呆板板,并无变化后着,神炒之处,全在练功。
此时她见李莫愁拂尘打来,理也不理,火叉当胸就是一叉。李莫愁听得这一叉破空之声甚是劲急,不禁大惊:“瞧不出这女子功力如此深湛。”急忙绕步向左,挥拂尘向她头颈击去。傻姑不理敌招如何,当胸一叉平刺。李莫愁拂尘倒转,卷她叉头,傻姑只如不见,火叉继续刺出。李莫愁运劲一甩,那火叉竟不摇动,转眼间已刺到她双乳之间,幸好她武功高强,百忙中一个“倒转七星步”,从那墙壁的破洞中反身跃出,方始避开了这一叉,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跃出后更不停顿,跟着纵身而起,从半空中将她拂尘击了下来。傻姑以不变应万变,仍是一叉平刺,只因敌人已经跃高,这一叉就刺向她的小腹,李莫愁见来势狠猛,倒转拂尘之柄在叉杆上一挡,借势窜开,呆呆的望着她,心想:“我适才攻击的三手,每一手都暗藏九种变化,十二种后招,任她那一位武林高手,均不能等闲视之,怎么这女子只是一招当胸一刺,就将我六十三手变化尽数消解于无形?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赶快走吧!”
其实傻姑的叉法来来去去只有三招,若是时间一久,李莫愁看明白了她出手的路子,就能设法取胜,常言道程咬金三斧头,傻姑却也只有三火叉,而此次单凭一招叉法,竟将一个绝顶厉害的敌人吓走,黄药师也真足自豪了。
李莫愁转过身来,正要从墙壁缺口跃出,却见破口旁已坐着一人,青袍长须,正是当年从她手中相救程英的桃花岛主黄药师。他凭几而坐,矮几上放着杨过的那瑶琴。李莫愁是何等精干之人,对战时眼观六路,耳听八,但黄药师进屋、取琴、坐地,她竟丝毫没有察觉,若是他在背后欲施暗算,取她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李莫愁与傻姑对招之时,生怕程英等加入战团,是以口中悲歌并未止歇,要教他三人心神难以宁定,此时斗见黄药师悄坐抚琴,心头一震,歌声登时停了。黄药师在琴上弹了一声,纵声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居然唱的就是李莫愁那一曲。
他琴上的弦线只剩下羽弦一根,但黄药师是武学的大宗匠,竟在这一根弦上弹出宫商角征羽各种音律出来,而琴中悲切之处,比之她的歌声更远过之。
这一曲李莫愁是唱熟了的,黄药师一加变调,她心灵中所起的感应,比之杨过诸人自是更胜十倍。黄药师早知她作恶多端,今日要借此机缘将她除去。他从前以一枝玉箫,与欧阳锋的铁筝、洪七公的啸声相抗,打成平手,这时隔了这许多年,力气或因年老而衰减,内功却是越练越深,李莫愁如何抵禁得住?但感心旌摇摇,莫可抑制。黄药师琴歌相和,亦非一味悲歌,忽而欢乐,忽而愤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宛,情绪瞬息数变,引得她一时喜,一时悲,有如疯癫。
眼见这一曲唱完,李莫愁非发狂不可,那傻姑一转头,突然见到杨过,烛光之下,看来与他父亲杨康的相貌一模一样。傻姑一生最怕妖鬼,杨康在嘉兴王铁枪庙中中毒而死的情景,使她永不能忘,这时一见杨过呆呆坐着,只道杨康的鬼魂作祟,一跳而起,指着他道:“杨……杨兄弟,你……你别害我……你……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去……找旁人吧。”
黄药师在琴上正弹得如怨如慕,突然给她这么一扰乱,铮的一声,最后一根琴弦也断,傻姑躲在师父身后,大叫:“鬼…鬼…,师父,是杨家兄弟的鬼。”李莫愁乘着这个空隙,一拂尘将烛火打熄,从破壁中钻了出去。黄药师既不能用琴音杀她,自顾身份,自然不能出去追击。黑暗中傻姑更是害怕,叫得更加响亮:“是恶鬼,师父,打鬼,打鬼!”
程英晃火折点亮腊烛,拜倒在地,向师父见礼,将杨过与陆无双二人的来历简略说了。黄药师喝住傻姑,向杨过笑道:“她识得你父亲,你果然与你父其是相像。”杨过在床上弯腰磕头,说道:“怒弟子身上有伤,不能叩拜。”黄药师颜色甚和,道:“你舍命救我女儿,真是好孩子。”原来他已与李莫愁见过面,知晓了经过情由,听说程英将他救去,于是带同傻姑,前来寻找。黄药师取出疗伤灵药,给他服了,又运内功给他推拿按摩。
杨过但觉他双手到处,有如火炙,不自禁的从体中生出抗力。
黄药师斗觉他皮肉一震,暗中感到他经脉运转,内功实有异常造诣,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