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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中带着忐忑,活脱脱就像个要去拜见师长的小孩子。
宅院后的一块田地里,南宫无畏看到了正在田间除草的南宫无极,远处有几个南宫家的小孩正在玩闹,他也不敢上前说话,只是站在田边等着。
南宫无极看到了他,拍拍手就从田间走了出来,他一身粗布衣服,头戴斗笠,满手泥土草根,一眼看去和寻常老农无异。他对南宫无畏笑笑说:“怎么,又有什么事了么?”
“姒儿丫头来信了。不是给大哥的回信,而是直接送到我这里来的,只是托我向大哥转告。”南宫无畏的神情微微有些尴尬。南宫无极写信去给何姒儿他是知道的,但何姒儿居然不回信给这位南宫家主,反而将信交到他这里来。
南宫无极好像并不奇怪,问:“姒儿丫头说什么了?”
“……她说多谢大哥对她的关照爱护之心,只是她觉得我们在之前布置良多,现在又将神机堂拱手送到了唐家手上,更是需要有相应牵制的手段才行。而且婚约之事已达双方家中知晓,临时反悔实在是有伤大家的脸面……总之便是说,她还是愿意嫁入唐家。”
“哈哈哈哈……”南宫无极大笑。“看来姒儿丫头这婚事是你二哥是唯一不算做得太过的。果然是女生外向。你有空去向晋芝和四妹报个讯,让他们知晓。”
“是。”南宫无畏点头,顿了顿又说:“还有……张元龄送来书信,说是意欲私下来拜会大哥。”
南宫无极淡淡回答:“我早不理事,不见外客,这种人看着也碍眼。”
“也算是家事……张元龄的嫡子张恒亮在荆州死了,他夫人得知此事后悲愤过度也病逝了。现在虽还在治丧,但他信中说是意欲将小洛扶正为夫人,立小洛之子为嫡子。只等丧期过完之后便来拜见大哥。”
南宫无极冷冷一笑:“杀妻弃子也如此果断,毫不拖泥带水,这人固守荆南一地当个天师当真是可惜了人才。若为山贼土匪倒可成天下巨寇。”
“那……大哥见是不见呢?”
南宫无极并不回答,只是问:“张御宏呢?听说他受了重伤,被张元龄带回龙虎山去了。可是伤重不治了么?”
“……没有,御宏真人正在养伤,听说性命是保住了,只是伤了灵台丹田,一身修为恐怕是保不住几分。”
“可惜了……”南宫无极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想了想,再对南宫无畏说:“好吧,看在他还没有对张御宏下手的份上,等有机会我可以见他一见。日后西狄那边,说不得还要用上天师教之力。”
“是,我会回信给他的。”
南宫无极好像忽然想起来一样,问:“对了,那个得了万有真符,后来又被徐老头和他师傅救走了的那个小道士如何了?”
“他们在荆州用了点苍派的船一路东行,在洛水城上了岸,应该要去瀛洲。”
“去瀛洲?倒真是徐老头的懒散性子……”南宫无极点点头。“可惜了。我倒有些想见那小道士和他师傅一面……若是以后有机会,你帮我请一下他们……或者我亲自去。”
第82章原来如此
好几天过去了,小夏和明月还是没能到黑木林。
缘由都要从当日他们登岸说起。既然下一轮出海的船队要等到十多天之后,小夏就打算先在洛水城中找个落脚的地方。思来想去,他还是带着明月去了城边上的半山道观找到了乌鸦道人。
这是洛水城外的一处偏僻道观,香火不大兴旺,来往的人并不多,关键是乌鸦道人也算是打了多年交道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了,不管是应付还是糊弄起来都方便,所以小夏便觉得这里是个合适的落脚之处。
刚一看到小夏的时候,正在道观中打坐的乌鸦道人先是面露惊骇之色,随即就是一拍大腿起身恭迎,一张脸笑得稀烂:“哟,是清风道长啊!清风道长今日光临,当真是令小观蓬荜生辉。一段时间没见道长,道长的气色越旺,精神更足,可见修为大进啊。”
“乌鸦道友无须客气,我们又不是一两天的交情了。”口中虽称呼的是道友,小夏却并不用道士之间相互见礼的礼节,只是像对寻常江湖人一样笑嘻嘻地随便拱了拱手。“近日生意如何了?”
“有劳清风道长关心了。不过道长你来时也看到了,贫道也就只能混口饭吃罢了。这些时日来青州走动的江湖同道虽多了起来,但近些年四周的妖怪也驱赶打杀得差不多了,江湖争斗也少了起来,符箓生意便不大好做啊。”说起这个,乌鸦道人又是长叹一口气。“去年的时节倒好,城中金水寺的几个贼秃被那剥皮魔头给一并杀了,天师观的云雾道人也送了性命,可惜贫道却绘符出了意外身受重伤,等伤好得差不多了,新的秃驴和天师教的道长也来了,照样也还是没什么人来上门。”
“说起来还是清风道长抓住了机会。虽说闹出了场误会,被洛水帮通缉了段时日……嗨,那段日子洛水帮派来闹事找我要人的当真烦人!幸好吉人自有天相天道自有公义,清风道长最后还是沉冤得雪,还正式拜入了茅山派门下……有何掌教之女和南宫家的公子来替你开解误会,当真是有面子到了极点啊……”
一边说着,乌鸦道人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幻莫测,羡慕嫉妒懊悔悠然神往等等在一张干瘦的脸上轮番交替浮现,说到后来,好似连口水都要忍不住流出来的模样,只恨不得当日就是他去应了洛水帮的邀请,再能得了这天大的机缘。
乌鸦道人这道观虽然偏僻,还经常伙同些野道士做些符箓买卖,但自身却是有度牒的正牌道士,算起来好像还是师承茅山派旁支的旁支。小夏早在和师傅一起四处游荡的时候就认识他,在他这里买卖过符箓,一年前也正是从他这里得到了洛水帮的邀请,这才有后来的许多事情。
后来小夏被洛水帮通缉,这介绍小夏去的乌鸦道人自然也被洛水帮的人上门找过麻烦,只是他是有法箓职牒受朝廷承认的正牌道士,驻守在这洛水城边每年还能从府城领一份俸禄,洛水帮也不敢太过为难他。后来何姒儿南宫同一起来将这洛水帮的‘误会’给解除了,小夏也顺便来这半山道观来知会了他一声,乌鸦道人得知这曾被他驱赶的小小野道士居然拜入了茅山门下,羡慕得差点要晕过去之余,也立即态度大变,尊敬有加,口中自然再也不乱叫‘姓夏的臭小子’,一口一个的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要来借住几日?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只要不嫌小观破旧,便是想住多久都行。”
“哦,还有这位姑娘啊,这位姑娘真是丽质天生和清风道长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呀,当然也是想住多久都可以,反正我这道观间也没什么香客,往来的都是熟人,我马上就去将那最边上的一间厢房收拾一下便可做两位的新房。”
“对了,清风道长不知可有什么从茅山带来的灵符么?这些时日虽然少了江湖厮杀和驱妖杀怪,五行符法之类的符箓销路不大好,但前些年杀人杀得太多,幽魂阴鬼依然是有的。上清符咒销路还是不错的,中一二品也能值几百两银子,若是上品的那就更好了。我便高价直接向清风道长收了,只当寄卖在我这里绝不多赚一分银子……”
“对了,清风道长既然要在此处多留几日,那我也着人去知会一下城中白云观的几位道友,大家同属正一道,也算是同门了,一起讨论下道法,计较计较如何对付金水寺那些秃驴……”
小夏当时就有些头痛,乌鸦道人一见他之下实在是显得过分热情了。他本来只是想不引人注意地暂住到下一轮海船出海,乌鸦道人却是上窜下跳,亲自去将那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又是高价向他买符箓又是替他安排行程,恨不得把他当做亲爷爷来伺候,连他直说只想清清静静住上几天这乌鸦道人也权当他是在谦虚客气。小夏也微微有些奇怪,这乌鸦道人确实是有些市侩,却好像也不至于对自己卑躬屈膝到这份上的道理,如果不是很清楚荆州发生的事绝轮不到这乌鸦道人来知晓,更轮不到他来操心,他简直要怀疑这道人是不是别有居心了。
直到后来夜深人静之时,乌鸦道人慎而重之地拿出一个青翠小葫芦来,七扯八说之下,小夏才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
“清风道长请看,这便是我师傅传下来,我半山道观的镇观传宗之宝,一道上清灵宝观心咒。”乌鸦道人将那小葫芦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脸上的神色又是自豪又是爱护又是慎重,好似这就是他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血脉。
小夏也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小葫芦乍一看除了颜色青翠欲滴之外似乎没什么出奇之处,但以他现在的感知和眼力,自然也能感觉到那环绕其中,引而不发的玄妙气息,这确实就是一道先天灵符。符咒到了上品之后,依据派别类型不同,还有制作手法的区别,形态就不再局限于符纸符箓,如同以前厚土门长老石中泥送给他的那先天符箓看上去就是一枚土球一样。而且后天符箓制作得再好再完善,其中的元气也会随着时间推移缓缓散逸,最终整体架构崩坏不堪使用。制作得再好的后天符箓能保持个十来年就是极限,手法粗糙的只能有几月年许的期限,而先天灵符的天地法则自成循环,生生不息,只要没有外力相加,保存数十上百年也是常事。
“这灵宝观心咒可是上四品的先天灵符。我一直珍而重之小心收藏着,寻常人等可万万不能让他们得见,也就是看在清风道长你和我关系匪浅这才拿出来的。”乌鸦道人下意识地左右四顾,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有人偷听去了一样。
这偏僻道观中连道童都没一个,雇来的火工杂役晚间也并不住在这里,明月也早去那边收拾出来的厢房休息了,这乌鸦道人还是这般模样,让小夏暗暗有些好笑,不过他也明白这并不是乌鸦道人装出来的。虽然张御宏曾说以神机堂的分级法来评判先天之上的法术并不准确,但神机堂纠集众多道士下的功夫也不全是白费,多少能说明些问题,这灵宝观心咒能评上上四品的品阶,对乌鸦道人这种守着偏僻小道观的道士来说确实是太过珍贵。
上品符咒都可说是有价无市之物,当年洛水帮花了足足五千两黄金买到那张乾天锁妖符,这道观心咒品阶相差仿佛,就算不值五千两黄金,引来居心不良之人谋财害命那也是足够的。
“这道灵宝观心咒妙用无穷,用以驱鬼可以上清灵光扫荡阴魂秽气,用以对敌可震摄心神,最大的妙用则是用以自身,有静心守魂,感悟天地之效。”乌鸦道人的手一抬,这青翠小葫芦漂浮而起,一道好似光芒,又轻飘飘的好像雾气的清光从葫芦口中飘出,将他两人笼罩在其中。
“咦?”小夏微微一惊。他能感觉到这股清光中蕴含了一股深邃灵动的气息,引动得自己的心念也变得活泼起来,一些平常难以注意到的细节现在也在感觉中变得清晰可见。只是这乌鸦道人视若珍宝的符箓就莫名其妙地用在这里,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清光中的乌鸦道人却是神色自若,微微闭眼感受了一下这清光中的感觉,便对小夏说:“如何?清风道长这一年来在茅山上修行,见多识广,也能感觉出这道灵符的妙用吧?在这上清灵光中无论是打坐静思,吐纳搬运,还是画制符箓,都有事半功倍之效。只是使用一个时辰,就必得让这灵咒自行吸取半个月功夫的天地灵气,才能再堪使用。”
“原来如此。”小夏点点头。一些不是用来攻伐的先天符咒确实是可以这样屡次多番地使用的,注重神魂的上清派道法符箓中尤其不少,这一道上清灵宝观心咒看来确实是出自茅山派的手笔,乌鸦道人那师承也不是胡说的。这种可细水长流,自行恢复生生不息的道法,自然在威能上远远不能与那些一次性就释放的符咒相比,中间需要等待其中的天地法则自行恢复的时间也颇久。不过即便如此,这种先天符咒也要更为珍贵难制,难怪乌鸦道人珍若性命。
“江湖同道都知我乌鸦道人制得一手好符,却不知其实多半有这灵符之功,虽然一月中只有一个多时辰,我备齐材料,却也足够制得四五张中一品的灵符了。”乌鸦道人以手抚须,神态微微自得,随即又偷看了一眼小夏,表情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面带惭色地说:“一年前那次制符失败,却是我有些冒进了,想借着这灵咒之力冲破关隘去绘制上品灵符,哪知出了岔子符箓中元气失控,差点连性命也丢了,所幸这灵咒无恙……”
“原来如此。”小夏又点点头。他就一直奇怪,以乌鸦道人那比他高不到哪里去的修为,当年怎么敢去尝试绘制上品灵符,原来是仗着有这道观心灵咒的辅助之功。但以小夏现在的眼光来看就知道这是绝对行不通的,先天之上的道法和后天道法有本质上的区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