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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子鸦摸摸下巴,再望一望从屋檐下飘过来的冷雨,也罢,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他断没有陪着一起受罪的道理。再说少爷身体经昨晚一熬,现下瞧那气色几乎就快虚脱的样子,自己可不能倒,倒了谁来他跟前鞍前马后的跑腿?
他也缩进了屋里。
傅誉一人痴痴地站在檐下,任那瓢泼一般的雨水往他后背浇灌。
雨越下越大,风越来越冷,九雅本想闭上眼静静地睡,可是眼前总浮现傅誉那张倔强的脸。听着外面雨打琵琶的声音,那阵阵雨声就好似打在她心头一般,难受得很,这眼睛,又如何闭得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裴妈妈在门外带着微急的声音劝道:“少奶奶快开下门,姑爷快支撑不住了,莫要让他弄出病来,我们劝他又不听,你就出来应应他吧。”
九雅听得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以被子蒙头,他伤害过她,她绝不应该如此就轻饶了他,那厮狡猾多端,他不过是在用苦肉计,岂能上他的当?若是就这般软了,她的要求怎么提出来?又如何煞他的锐气?
然而此时她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干脆又把衣穿好,忍不住走到窗边把窗子朝外面稍推了推,果然见到傅誉仍痴痴地站在屋檐下,远处微弱的灯光射过来,将他憔悴得不成形的脸面赫然映入她的眼帘。裴妈妈心疼地要给他披件衣,却是被他推开了,用嘶哑的声音低声道:“裴妈妈去睡吧,我在这里等娘子,不用管我。”
九雅暗咬着牙,他以为他这样她就会原谅他?她将窗子又合拢,也只有呆呆坐在桌边,什么也干不了。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怨恨,隐忍多时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此时雨蝶和春菊听到里面有了动静,便又推门进来,见她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伤心落泪,春菊也不禁哭了起来,“少奶奶,你这是何苦呢?明明对姑爷有情,何苦让他受苦,自己也跟着难受?听裴妈妈的声音,姑爷现在身体状况很差,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后悔自责才行吗?”
九雅捂着嘴,“那个呆子,你们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吗?我要的诚心,岂是要让他这样折磨自己?他以为这样我就会服软,什么都得听他的?他错了,他不承认他错了,不给我自由空间,还要以他的强势压制于我,我也不想就这么样和他过下去。”
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雨蝶给她擦着眼泪,“少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看你嘴上说得硬朗,心里早软化成了泥。你们两个就别这样互相折磨对方了,我这便去给姑爷开门,你把你的要求提出来,姑爷应了便应了,若是不应,便有不应的法子不是?”
她说着给春菊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到外间去开门,九雅这次没再拦她,待雨蝶才把门一打开,就听裴妈妈同时已经惊呼出声,“姑爷,你这是怎么啦……快来人呀,姑爷晕倒了……”
随着她这一声,准备多时的寒子鸦立即就冲了出来,同时不待雨蝶说话,他就把傅誉往九雅的这间客房里抱。雨蝶赶紧点灯,寒子鸦也不管傅誉身上湿淋淋地,径直就把他放到了床榻上,摸着傅誉的脸大惊失色道:“啊……少爷高烧了……昨晚世子出事他就在水里摸了大半夜,还一夜未睡,这不会是要死了吧……”
他说得不知有几多严重,裴妈妈和春菊已经忙着去厨房烧热水找干净衣服和被褥,九雅听寒子雅叫得如此恐怖,哪里还忍得住不去管他。三两步就跑到了榻前,见他头发湿淋淋的贴在额头,双眉紧皱,眼下青黑,脸色比纸还白,嘴唇无一丝血色,好像一个才从地狱里捞起的水鬼一样,憔悴得可怕。
淋一下雨,绝不可能成这么个样子,是他故意装的,还是有其他的问题?
她来不及擦干眼泪,一把拿住他的脉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世子出事他在水里摸了大半夜,还一夜未睡?怎么可能?他每晚都睡得很沉,怎么可能一夜未睡?”
寒子鸦正在为此事奇怪,立即回道:“我也正在觉得不可思议,少爷从昨晚出去,一直到现在,都只在路边稍打了个盹,然后昨晚又说胸口疼得难受,四肢发麻,他闷不声响捂着胸口站了好久。可能因为世子没找到,他忧急于此,后来便忍着没说。这雨一淋,便成这样了。”
九雅再次被他话里的另一个意思惊住,“你说什么?世子真的出事了?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于是寒子鸦便把傅清言半夜路遇杀手截杀的事快速说了出来,“这件事候爷和皇太孙已经插手,他们人手众多,世子的身手向来也不若,相信他一定没事,少奶奶就要忧心那件事了,还是赶快帮少爷看看吧,看他到底要不要紧?为什么会出现昨晚的那种情况?”
九雅自是不知道寒子鸦故意把傅清言的事在轻描淡写,第一是不欲她在此事过多担心,第二是希望她能赶快与傅誉和好,同时把心用在傅誉身上,不要让他再这般苦痛下去。
九雅信以为真,便认真给傅誉拿起脉来了,过了半晌,才蹙起眉道:“他的心脉跳得极缓,与我之前给他拿的脉相大为不同,如果之前就有说胸口疼得难受,四肢发麻,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毒?”
寒子鸦一呆,“怎么可能中毒,少爷辨毒的能力相当高,一般的毒又怎么近得了他的身?”
九雅也是不解得很,正好裴妈妈和春菊把热水打来,还找来了一套干净的淄衣。九雅本想给傅誉亲自擦洗,但是怕弄他不动,只好劳烦寒子鸦。寒子鸦叹了口气,不得不把傅誉抱起往热水里放,九雅在这里换湿了的被褥,待到傅誉泡完,她给他换上淄衣,又让他干爽的躺在了床上。
寒子鸦在床前再次叹着气,“少奶奶这是何苦呢?把他弄病了再救治,这样做心里是不是就痛快了?”
九雅没理他,待再次探脉的时候,傅誉的热烧之症已经好了很多,只这么一会子时间就缓解了,看来身子底子还真不是盖的。
寒子鸦讨了个没趣,又道:“现在只有等少爷清醒了,你守着,我去休息了。”
他才一出门,九雅正要起身,手就被人握住了,“娘子……别走……”
她低了头,却见傅誉已经睁开了眼,眼里布满血丝,她没好气道:“我去倒茶。”
“不要倒茶。”傅誉忽然之间就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把头埋在她脖子上,眼眶已湿,他用手指在她背上无声写道:“娘子,不要狠心丢下我,我知道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向你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不要说离开我。”
九雅已经感觉到脖子上的湿热,心里五味杂陈,很想拍着他的手背安慰他,结果,她只淡淡道:“事情已经发生,你的保证可以当饭吃么?万一哪一天你的保证做了废,我是不是就该去死?”
傅誉把她抱得更紧,低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你让我给你写保证书签字画押都可以。”
九雅使力推开他,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纸保证书就能保证我下半生的生活么?能保证哪一日你没了心我能安然的活下去么?我凭什么要拿我的人生赌你的一纸保证?”
她的话语几乎带着一种残酷的狠绝,一字字全狠狠击打在他的心尖上。傅誉眼瞳收缩,憋着气,好半晌才吐出了几个字,“那你想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九雅别开头,“我的药铺已经准备继续开下去,属于我的咖啡树种植我也会自己经营打理,以后只要有可能,我还要经营更多的生意……”
她还未说完,傅誉就已经咬牙切齿的打断了,“不准!我不准你到外面去抛头露面,我不准你和其他的男人见面,我更不会把咖啡树的种植给你去管,更别说什么其他的生意,你想都别想!”
九雅气怒得一把推开他,“那你去死吧!”
傅誉猝不及防,后脑狠狠撞在了床柱上,他龇牙痛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宋九雅,就算我去死你也别想干那抛头露面的事,与其天天看你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我倒宁愿抱着你一起去死,我说到做到。”
九雅被他的霸道激怒得无以复加,抱起床上的一个软枕就朝他砸去,“你想得美,我为什么要陪你去死?混蛋!”
她转身就走,傅誉蛮劲上来,避开枕头,爬起身就一下子把她拧回来,一手将她按到床柱上,凑过脸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已经成了我的人,就算是到死也是我的人,你敢离开我一步试试?”
又是这种语气,又是这种威胁,就算他生病,她也没有他的力气大,他轻轻一捞,她就已经在他掌握之下。九雅又气又怒,却又毫无办法,不由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一串串流下,“你杀了我吧,我不活了。”
看着她一串串的泪珠,傅誉终于愣住了,他不是来求她跟他回去的么?不是来求得她的原谅的么?怎的又开始发起浑来?弄得她这般伤心落泪,又岂是他的初衷?
他呆想了半天,终于松开了手,笨拙地抬起衣袖为她擦着眼泪,而她的眼泪仿似流不完一样,越擦越多,他不禁皱眉,他不是最讨厌女人流眼泪吗?为什么此刻他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心里反而还因为这些晶莹的泪珠儿在无比难过?
他的心终于软了,他拉过她的手贴在脸上,低喃道:“娘子,你到底要我怎样?你要钱吗?我给你钱。是不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我发誓,以后一定对你好。如果你认为金钱是检验诚意的真理,那么我给你很多很多钱,你想怎样过日子都可以,只求你别出去和那些男人说话。你知道吗?我吃醋,看到那些男人觊觎你的美色,我恨不得都挖了他们的眼珠子。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么?”
九雅总算等到他松了口,缓缓睁开泪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放缓了声音道:“在你的心目中,难道我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除了你,我何曾对别的男人假以词色过?为了避嫌,我连你大哥都避让着,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非要把我往最坏的方面想?不说我对你有没有安全感,但是我只想干我喜欢干的事,我懂医理,自然希望在这一方面一展自己的才华。我说做那些生意,全都是我认为敢兴趣的营生,我的人生不仅只有你,还包括其他很多方面的东西,惟有这样,我们一起的生活才会过得丰富多彩,日后就算我们有了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我都会教他们这样,不依赖别人而过,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不是很好吗?”
傅誉一点一点消化着她的话,情理上一多半都不能赞同,可是他看到了她眼里因为谈起那些东西时炫起的光芒,是那么耀目,那般吸引着他。
九雅盈盈望着他,“傅誉,你回头想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肯定不是,天下好看的女子多的是,你为什么单单就喜欢上了我?就是因为我与别人不同,如果我按着你给我画的框框去过活,那么你就是在把我变成跟其他女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样的我,你还能喜欢多久?我要让你看到我的独特,我的与众不同,永远都这样的吸引着你,不是比让你发誓写保证书更有价值吗?”
傅誉垂下眼,九雅却伸出手捧着他的脸,“若是关着我,我会像那些拆了翅膀的小鸟一般郁郁而死,傅誉,答应我,给我一点自由,让我活出自己,好不好?”
傅誉没有说话,良久,他才抬起迷蒙的眼眸,轻轻道:“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不会跟我回去?”
九雅无奈地望着他,好像她说了半天,都是鸡同鸭讲了。她实在已经失去了耐性,赌气一般回答道:“是,你昨晚的行为伤了我的心,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还有什么理由跟你回去?”
傅誉脸上一垮,沮丧道:“我知道我错了,以后再不会那样。如果你一定要开药铺,我现在勉强答应,但是有一点,那个劳什子咖啡树种植的事你就别管了。”
听他前半句,九雅心里一阵狂喜,再听他后面的,她心里又一纠,“什么咖啡树不让管?那个结交的人更少,为什么不让我管?”
傅誉憋闷着肚子里的一口气瞪着她,九雅毫不退让的回瞪着他,两人互瞪了一会,终于,傅誉忍不住猛不丁低叫道:“因为你喜欢我舅舅,那是你和他签的合约,日后他一回来,他又要借此来接近你,到时候我怎么办?”
这个憋在心里很久很久像根刺一样的今天终于是说了出来,虽然有些很没自信的难堪,但是他只觉心里舒畅无比。
九雅一愣,好半天才拧了眉上下打量他,“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我喜欢你舅舅?是我告诉过你的,还是你自己猜测的?”
“我用眼睛看的。”傅誉此时脸色绯红,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瞪着她,说的话更是酸不拉几,“那日你们在马车上说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