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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却个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那种所谓的爱慕,不过是少女时候的懵懂情怀罢了。过些时日,她们嫁作人妇,或者有了喜欢的男子,自然就把我忘在脑后了。我的确有所觉察,却从未放在心上。这辈子,我不会再娶任何女子。”
赵廷冷笑一声,一边剑眉高挑:“人都死了,居士说的倒是轻巧!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这次的事情,居士并非半点责任都没有。那‘竹芗雅舍’,我看也没甚必要再办下去了。”说完,赵廷起身出了屋子,大步走出庭院。
展云一边收拾好桌上的书和笺纸,一边温声说道:“这几本书我们也要一并带回府衙,当作证据。过两天会派人还回来给居士。”
宋乔点头,示意无妨。小段一直紧皱着眉没有说话,临离开了,又转身,定定看向宋乔。宋乔被那双清冷凤眸注视,不禁微微一怔。小段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和展云一起离开了。
十三章 请君入瓮•;默契
三人在城北的岔路口分行。展云要去李薇儿和朱巧怜府上,赵廷回衙门找人,小段则要先走一趟钱府。
当晚,戌时三刻。
断桥湖畔。
一位身穿粉裙的女子手提着一盏灯笼,站在湖边,一动不动望着黑幽幽的湖面。身后,有人放轻脚步,悄然靠近。手握剪刀狠狠朝女子背心刺下的同时,那位身穿粉裙的女子蓦地转身,手上灯笼一松,抬手牢牢攥住女子急欲行凶的右手手腕,另一条手臂紧紧锢住女子腰身,不同于女子的粗犷嗓音在静谧夜色中嘹亮响起:“展大人,陶先生,捉住了!捉住了!”
蹲在树丛后方一直静静注视的众人呼啦啦站起来一排,十几名捕役最先围了上去。有人小心取下女子手中剪刀,有人拿出绳子,将女子双手负后捆了个结结实实,还有人站在一边望着男扮女装的小方一个劲儿笑,一边还拍着一边大方的肩膀:“哎我说大方,你弟弟扮成大姑娘,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方小姐,肯不肯赏脸,陪哥几个一起喝个酒庆祝一下啊?”
身穿粉裙的男子一张脸涨的通红,抬脚就踹那个嘴欠的捕役。一边追着那人跑,一边还不忘回头跟大方告状:“哥,他调戏我!陶先生,这主意是您出的,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老陶抹着嘴上那两撇胡子,一边呵呵笑出了声。一直没开口的小段倒是先出声了:“谁有帕子,赶紧给她塞嘴里。”
一边大方瞟了眼脸色惨淡闭眸不语的女子,皱了皱浓黑的眉:“不用吧。她一个女孩子家,这样绑着,就已经够……”
“她要是咬舌自尽了,你负责?”小段冷声打断大方的话,一双凤眸冷冷瞪着眼前男子。
大方一噎,一边没好气的瞪了小段一眼,抬手招呼一边哥们儿寻么帕子给女子塞上。
一边展云但笑不语,心说小段这人,心思倒是细腻。老陶抹了抹胡子,一边暗暗点头,这孩子办事,靠谱!
一行人押着女子一路走回杭州府衙,李青澜连夜升堂,同时让人把蓝兰也从狱里提了出来。蓝兰头发蓬乱,一双大眼哭得又红又肿,嫩嫩红唇被她咬的满是斑驳血迹,一边走一边落泪,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人一阵唏嘘。
一入公堂,蓝兰抬眸就看到双手反绑跪在地上的女子,小步跑着上前,一下子坐倒在女子身边,抱着她呜呜哭出了声:“蕾蕾姐,你怎么这么傻!”
王素蕾此时双手被绑,没法回抱她,口中紧塞着帕子,也不能开口安慰,只一双眼泪光隐隐,面上神色却一片宁静。
李青澜一拍檀木界方,站在两边的捕役手杵水火棍,一边有节奏的敲击着脚下地面,一边齐声高呼:“威——武——”同时,有人将“回避”、“肃静”两面木牌搬出来,放在公堂门口。
此时虽已近亥时,街上行人却并不稀少。杭州城晚上没有宵禁,城东头还有热闹的夜市,虽然不比汴京繁华,老百姓夜晚的生活也还是挺丰富的。刚才展云他们一行人押着身穿一身暗色衣裙的王素蕾走回府衙,虽然已经刻意避开人多的街道,但仍旧引起不少路人的注意。毕竟,这案子前前后后拖了一个来月,整个杭州城都传遍了。这一见衙门众位捕役出动,捆着一名女子往府衙方向走,旁边还跟着陶主簿,老百姓三三两两扎在一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也一路远远跟着,往府衙方向走来。
李青澜还未开口,堂下跪着的王素蕾倒是先出声了。口中的帕子被蓝兰小心抽出,王素蕾动动唇,舌根微微有些麻,此时却也顾不上别的,仰起头与李青澜对视,大声喊道:“李大人明鉴,人是我杀的。三个人都是。跟蓝兰半点关系都没有,求李大人放过她!”一边说着,一边艰难的弯下上身重重磕头。
跪在一边的蓝兰刚要说什么,王素蕾已经抬起头,警示的瞪了她一眼,一边轻轻摇头。蓝兰狠狠咬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李青澜眉头微皱,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小段和展云,沉声说道:“哦?王素蕾,你说人是你杀的,可有什么凭证?本官可要先跟你说明,如你所言有半点虚假,即便你没有杀人,也是免不了要挨一顿板子的。”
王素蕾跪得笔直,重重点头,声音没有半点颤抖,面上一派沉静从容:“民女知道。您可以派人去我家,证据就在我屋子床下的一只包袱里。”
李青澜刚要下令,就听堂外传来一道冷冷声线:“李大人,东西已经找到,不用麻烦了。”说话间,赵廷已经走到小段和展云身边,一双漆黑眼眸如同墨玉,光泽耀眼,眉宇之间不见半点疲惫,薄薄的唇微弯,看样子心情大好。只是发丝微微有些凌乱,墨色衣袍的下角沾了些泥土,一双苍灰缎面云头靴也尽是尘土。
见小段垂眸,似是在盯着自己的鞋子看,赵廷喘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出声解释:“一下午就带着那些人在后头那片山坡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东西却已经被人取走了。刚刚你们去捉人,我就带着他们去王府走了一趟,果然,东西就在她屋子里。”
跟在赵廷身后进来的捕役已经把那只红褐色的包袱递到李青澜面前,坐在不远处的陶先生也起身走过来。打开包袱,就见里头都是手环坠子一类的首饰,还有三件女子贴身穿着的软薄肚兜,上面还染着斑斑血迹,有的已经变成了深褐色。陶涵之转身回到自己桌边取过几页纸,又走回来细细对照,神情越来越严肃,一边跟李青澜轻轻点头。
李青澜从手边拿起两张淡黄色笺纸,递给陶涵之。老陶放下手中纸张,取过笺纸走到王素蕾面前:“这也是你写的?”这两张笺纸,一张是那日展云无意从那册《花间集》中发现的,一张则是今天一早,有人搁在一只信封里,让李府的门房交给李薇儿的。
王素蕾沉声答道:“是。笺纸是我模仿孟莲居士的笔迹写的,约她们三个在断桥边上见面。然后我就摁着她们的头将她们三人活活溺死,最后又从她们头上取下珠钗,划花了她们的脸,摘下所有首饰,还剥开她们的衣服,取走肚兜。”
“动机呢?你为何要杀那三人?”小段一直静静注视着王素蕾的眼,待她详细说完犯案过程,便出声质问。
王素蕾咬牙,侧眸看了蓝兰一眼,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因为她们欺负蓝兰。”
“就这么简单?”坐在堂上的李青澜皱眉问道。
“就,这,么,简,单……”王素蕾一字一句的重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后一个字说完,竟低低笑出了声:“就这么简单?呵!你们去试一试,就知道,究竟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那些女人,根本就是杀人不见血!当年韩静怜好好一个姑娘,被她们欺负的连门都不敢出,最后想不开投了湖。兰兰比她们漂亮,比她们聪明,比她们有才气,什么都比她们好!却只因为家里头穷了,每日在雅舍里被她们呼来喝去,干这干那,早上要早早来了,给她们泡茶、准备点心,把书卷摆出来,晚上天都黑了也不让她回家,非说阁楼三层的书架需要整理……”
王素蕾咬牙切齿的细数着那几人的罪状,听得衙门外的老百姓唏嘘不已。原来雅舍里的姑娘都这么刁蛮啊!真看不出来啊……那周小姐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看着挺温婉大方一姑娘,怎么到了这王小姐口中,简直就是一女霸王啊!
“前些天,兰兰从后山捡到一只腿受了伤的小白兔,把它抱回雅舍里养。过了几天,那兔子腿上的伤好了一大半,一瘸一瘸的都能走路了。谁知道有一天下午,我和兰兰到了雅舍,却发现她们几人围着那只木箱,小兔子死了。就是你们大家口中那位娴淑温柔的张小姐,拿一根废了的琴弦把那只兔子给勒死了!”王素蕾说着,唇畔的笑益加讽刺,一双眼满是憎恨厌恶:“问她为什么,她说明明说好了今天蓝兰要早些来给大家把书本准备好,待会儿居士来了要讲乐府诗的。既然蓝兰没把大家的话放在心上,还到的比大家都晚,这就叫杀鸡儆猴,看她长不长记性!”
本来说着说着就讲到一只兔子上去,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解。可听完王素蕾的话,就连站在一边的捕役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一个捕役小声嘀咕了句:“这都什么大小姐啊!还才女呢,简直是恶妇!谁娶了谁倒霉……”
陶涵之侧眸瞪了那捕役一眼,示意他公堂之上不许随便开口。那捕役抿了抿唇,很是不甘愿的半垂眼眸。
王素蕾一直絮絮叨叨的讲着,越说面上神色越是激愤,一边蓝兰只静静抹泪,低垂着脸,半散开的发遮挡住一半脸庞,让人看不清她面上神色。待王素蕾的叙述告一段落,小段盯着蓝兰,冷声开口:“这么说,蓝兰小姐是半点不知情了?”
蓝兰肩膀一抖,缓缓抬起头,小鹿般的大眼满是迷茫与惊慌,嫩嫩红唇轻颤,几次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一边王素蕾快声替她答道:“是。蓝兰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早说过,蓝兰胆子小的很,她绝不会杀人的!”
小段唇角微勾,望着蓝兰半掩在袖见,微微颤抖的双手,轻声说道:“是吗?蓝小姐,银钗划上人脸的感觉如何?狠狠滑过一道,鲜红的血就流出来了,再划第二下,就容易多了。手沾上鲜血的感觉如何?温温热热的,还有些黏稠,很刺激吧?刺激到你有些惊慌失措,一失手就将银钗扔进了湖里。那晚是第一次,你们一定走得很晚,找了许久,却一直不见那支钗……”
小段一边说,一边踱步到两人面前,一双凤眸仍然清冷冷,微抿的粉唇勾出的弧度,却有些渗人。蓝兰只呆呆望着小段,羸弱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连连摇头,语不成调的抖声说道:“你,你……”
一边王素蕾往前一挡:“你凭什么污蔑兰兰,你有证据么?不许你信口雌黄!兰兰那么……”
“蓝兰那么胆小,不会杀人的。”小段替她把后面的话说完,又接口道:“她是没有杀人,可她参与了你杀人的全部过程。你原先只想把人溺死,划人脸的事,却是她做出来的。所以你们才会把那些女子身上的首饰都摘走,并且拿走她们的贴身衣物,想要掩饰成被男子侵犯并掠走身上财物的假象。”
王素蕾眼皮直跳,额上青筋隐隐抽动:“你!”
“我有证据。”小段从袖中取出一方绣了一半的帕子,在二人面前展开,又转身,让已经坐回自己位置的陶主簿和李大人看清,“这方帕子,是三日前钱小姐出事那天上午绣的。按照她的贴身丫鬟所说,这‘翠柳荷塘’,钱小姐绣了整整一个上午,可也只完成小半幅。”
小段又转身看向蓝兰,话只说了一半,可姑娘小脸儿已经先白了三分,一双大眼惊恐的瞪着小段,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段勾唇,又接着说下去:“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蓝小姐的时候,是两日前的晌午过后。那时,蓝小姐也在绣一方帕子,也是这异色双面的‘翠柳荷塘’,可我记得,那时候蓝小姐已经要绣完了,就差收针滚边了。”
小段微微停顿,又转身看向堂上众人,两日前,最先赶到断桥边上的是府衙的人,可那时虽然已经发现尸体,却仍不能确定死者身份。我们是到了将近晌午,才知道死的人是钱小姐。试问,蓝小姐如何未卜先知,一大清早起来,便为死去的好姐妹绣起了帕子?“
蓝兰紧咬着下唇,一双大眼欲诉还休,泪意满盈,一边王素蕾冷笑一声,紧绷的身子微微松弛了些:”那帕子早就烧了。你现在是空口说白话,无凭无据。“
”是啊,真可惜。帕子烧了,蓝小姐对出的那个对子,在周小姐死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在你们去湖边祭奠的时候,也烧了吧?“小段微微蹙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