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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廷跟着起身就要追,却被展云折扇一甩拦住去路:“让熠然去吧。”展云看了周煜斐一眼,示意他赶紧跟着,又压低嗓音说道:“没看见尘儿眼睛都肿成那样了么?”
赵廷皱着眉重新坐下:“你知道怎么回事?”
展云老实摇头:“不知道。”
赵廷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人瘦削背影:“到底怎么了……她昨晚,不会哭了一整晚吧,怎么眼睛那么红……”
展云缓缓收拢折扇,清俊眉眼染上一抹忧色:“至少是一夜未眠。”
大街上,周煜斐走在段尘身边,有些不自在的拧了拧肩膀,瞥了眼段尘侧脸,又看向前方,慢悠悠调笑道:“怎么,是谁那么大胆惹咱们小段公子不痛快了?来,跟我说说,怎么着咱也是吃皇粮的人了,谁敢跟小段公子过不去,就是跟我周煜斐过不去……”
昨天一整天发生太多事。先是豫柳山下神出鬼没话中有话的陌生男子,接着是李临恪的亲笔书信以及那只别有深意的白檀木簪,到饭庄吃饭又得悉这次的案子很可能和西夏或者辽朝有关,又是验尸又是问话的累了一下午回到王府,最后竟然冒出一个自称是江家后人的神秘女子……最关键的是,段尘深吸一口气,那个人,怎么会和娘亲长得如此相像,而且,虽然拿不出白玉手串也写不出柳体小楷,那人却知道不少一般人绝对不可能了解的内情!
见段尘面无表情也不吱声,周煜斐索性|交叠起双臂,半眯起眼看向远处。吊儿郎当走了一段路之后,周煜斐收敛起面上惯常的不羁神色,低声道:“你应该知道,那两个人都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吧?”
段尘沉浸在乱成一团麻的诸多线索中,正竭尽全力试图找出那根最为关键的主线,猛地听到身边人出声。先是有些迷糊的转头看人,反应过来对方说什么之后,又很快转回脸,半垂眼眸没有搭腔。
周煜斐哂笑一声:“看这样子是知道了!怎么,你是打算就这么抻着?”
见段尘仍不吭声,且唇角微微勾起,周煜斐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侧过身扶上段尘肩头,将人整个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话语间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这丫头,怎么恁地磨人!”
“那俩家伙从七岁起就认识,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赵廷那人是傲,可我从没见过他和行之红过一次眼,你别瞧好像我和赵廷走得近,其实平常总是他们俩合伙欺负我,他们俩那可是能换命的交情!”周煜斐越说越激动,钳握着段尘肩头的手掌也不自觉越收越紧,“你喜欢谁不喜欢谁趁早让他们俩知道,都不喜欢也没关系,早知道早死心早好。你没看出他们俩是动真格的么!那么多年的好兄弟,你忍心让他们俩为了你反目成仇?”
段尘静静看着周煜斐,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周煜斐仍是不信,抿着唇还想再说什么,段尘却先一步开口:“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他们两个反目。你虽然不喜欢我,但总该相信,我说出的话,一定做到。”
周煜斐一直紧紧盯着段尘双目,之前兀自说的热烈,一心想让她听进自己的话,所以没注意到对方神色。这会儿才发现,段尘一双凤眸虽红肿的厉害,眼神却清澈若山涧溪流,清冷宁静,其中流淌着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又察觉到自己握着她肩头的手掌收的极紧,忙立刻松了手臂,面上神色也有些讪讪:“我……”
段尘依旧勾着唇角:“话都说完了,可以走了罢。”
周煜斐忙点点头,摸摸鼻子跟了上去。一边自我反思,刚才好像太凶了些……周公子心里一阵内疚,又不断安慰自己,为了那两个家伙后半生的幸福,就当自己做回恶人罢。
之前左辛派人送了信笺过来,说请四人中午时一同用膳,地方由几人定。知道他们忙着查案子,就约好晌午时候在开封府门口见。四人忙了一上午,好容易将四名死者的亲朋好友问了个遍,又逐一整理比对多条线索,倒还真有所发现。
晌午时分,一出开封府大门,段尘就见一道烟紫色身影直接朝自己冲了过来。丝毫不理会旁边那两人脸色,萧长卿笑眯眯挽上段尘手臂,将人直接带上马车,叽叽喳喳的絮叨着这两天自己都吃了什么好吃的,去了什么有趣的地方。
段尘一直微微笑着,似是听的很得趣味。萧长卿虽然话多又爱闹腾,却也是心细如发的人,一上来就注意到段尘脸色不对,再看看另外那两人神色,心中猜出几分,却没动声色,继续讲着这两日的有趣见闻。
左辛在旁边勾唇看着,偏过头看了周煜斐一眼:“咱们去哪?”
周煜斐掀起帘子跟车夫报了个名字,又朝左辛咧出一个笑容:“这顿我们请吧,那地方虽然不错,却也不是顶好。”
左辛听出这话里有名堂,挑眉看了眼另外那三人:“跟案子有关?”京里接连死了几位朝廷命官的事,他这两天也有所耳闻。
展云点点头:“这次去应该会有些收获,只是烦劳左堂主和萧前辈陪我们走这一遭。这样,等这案子破了,我做东请二位喝酒。”
左辛摆摆手,有些宠溺的看了眼边上那人,又含笑说道:“无妨。反正我们对这次的案子也挺好奇的。认识这么久,大家就别太客气了。”
萧长卿比手画脚正说得起劲儿,听到这话立刻转过头,朝左辛摇摇手指,一本正经的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小云云一番盛情,咱们可得卖他这个面子。”说着,又朝展云挤挤眼:“再说,小云云看得上眼的,那可都是好地方,是吧?”
展云听出萧长卿弦外之音,弯起嘴角笑得有些腼腆。瞥了斜对面那人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萧长卿见状,拽着段尘衣袖两人一同往车厢一头挪了挪,附在她耳畔轻声道:“怎么了,他们谁欺负你了?”
段尘轻轻摇头,嘴角一直微微勾着,眸中神色却比往日寒凉。
萧长卿不甘心,继续跟她咬耳朵:“是小云云欺负你了不?要是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尽管跟我说,我让左辛咬死他!”
时值正午,外面街道熙攘喧嚣,马车也挺宽敞,因此萧长卿真放轻声音说话,另几个人即便内功再深厚也听不真切。周煜斐和左辛倒不大在意,可苦了另外两人,隐隐听到“欺负”、“对不住”的字眼,四道视线都紧紧锁住佳人面庞,试图通过段尘神色变化看出些端倪来。
左辛别的都没留心,就最后一句话听得真切,估计是因为带了自己名字,又是从那人嘴里说出来的缘故。嘴角抽了抽,左辛挑起一边眉毛瞟了那人一眼,示意他稍微安分点。
萧长卿也不当回事,抬手挥了挥,锲而不舍的接着小声磨叨:“临走时意意姐都嘱咐我了,说如果有谁欺负你,我可得帮你出头……你别不高兴了,大不了查完这个案子跟我一起回睦州好不好?我们家里有好多书,都是孤本,还有好多好玩意……”
萧长卿心眼多,之前一长串话都说的极轻,唯独后两句话气息略沉,车里的人若是屏息认真听,是一定听得清的。果不其然,话刚说完,那两人脸色都变了。
赵廷紧握着拳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上前将人一把拽开的冲动。心说一路上挨那么近就算了,现在还挑拨尘儿破了案子就跟他一起回睦州去?那破地方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
展云蹙眉看着段尘神色,心里也有些没底。本来昨天上午过后,两人之间有了不小进展,段尘看自己的眼神也与之前明显有了不同。对自己软语说的那一席话,被自己握住手时面染绯色的情形,昨天一整天他回味了不知多少遍,连晚上入梦都是笑着的。可怎么到了今早,一切又都倒退回去了?这一半天,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逗她说话也不怎么理人,面上神情一直淡淡的。展云心里怄的难受,心说这尝到甜的滋味再翻回去继续受苦,可比从前一直吃苦还难捱,真是要人命了!
段尘倒是相当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萧长卿的建议,轻轻点了点头:“可以。”
段尘这一点头应允,可把萧长卿给看傻了,他不是不愿意段尘跟他回睦州,但刚才那话的本意是试探她和展云啊!这下弄巧成拙,向来精灵古怪的萧大先生也有些发懵,一双眼睁得圆圆的看着段尘:“啊?可是,那个……”
段尘有些不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萧长卿急的肠子都打结了,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左辛——怎么办?
左辛本来就不太赞同他插手这种事,这会儿看他一副可怜兮兮没了主意的样子,只能帮忙往回兜:“过些天我就回荆州,你之前不是答允我要跟着一起么?”
萧长卿一瞪眼,心里暗骂左辛你这个卑鄙小人,趁火打劫啊!可眼下只能咬牙顺着他的话往下编:“对对,呵呵,我说我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呢……小段啊,那个……”
周煜斐看着这一车人无比混乱的关系,又联想到今日就是自家老娘订的最后一天期限,当即觉得头疼不已。掀起布帘往外看了一眼,低声说了句:“到地方了。”一句话有如天籁,车里众人顿觉松了一口气。
一勺烩是家饭庄。饭庄不大,在汴京城里却还挺有些名头。尤其是爱吃鱼的人,没几个人不知道一勺烩的。西溪库的全鱼宴是天下一绝,可放眼全汴京城也没几人吃得起。这一勺烩就不一样了,普通老百姓若想打打牙祭,下趟馆子,都能一饱口福。
四人比对了一上午,这四名死者之间唯一的小小交集,便是都曾经去过这家一勺烩吃鱼。其中有两个人还经常去这家馆子,另两个,则是恰巧在被害的前一天去过。其实说是有线索,四人也不清楚到底能查出什么来。不过到目前为止,这是几名死者之间唯一的共通之处。
进了饭庄,一众人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很快便有小二上前,乐呵呵问几位要吃什么。周煜斐和萧长卿看着墙上牌子点菜,赵廷和展云还在计较刚才在马车上的话题,各自都有些焦躁担忧,打量着段尘神色|欲言又止。左辛左右无事,就靠在椅背上往窗外看。
段尘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不着痕迹四下打量,正看到旁边桌子躬身站着一个年轻人,手执一双筷子夹起一块雪白鱼片放入口中,咀嚼两下之后很快咽下,又朝桌边几位客人躬身行礼,低声说了句什么,很快退了下去。
因为是背对着,段尘看不到那人样貌,又看到别处有几桌也是类似情形,便抬眸看向在一边候着的小二:“那个,是什么意思?”
小二顺着段尘视线看去:“哦,公子吃河豚么?”
段尘眉心微蹙,摇了摇头。
周煜斐在一边懒洋洋搭话:“我吃。怎么了?”
那小二笑呵呵解释道:“是这样。小店今年新推出一道菜,名为河豚脍,将河豚精巢只过一遍井拔凉水,蘸调味汁生食。”说着,又看了周煜斐一眼,“这位公子既然常吃河豚,应该知道,这种吃法,味道极鲜美,却得冒些风险……”
段尘回想起之前在西溪库那位老板说的话,不禁面色略沉:“那些人,是替客人试吃的?”
那小二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老板单付他们工钱的,一月下来能得一贯钱,挣得可比我们这些跑堂的多!”
在座几人除了段尘都吃河豚,听了这话心里却多少都有些别扭。世人都说“拼得一命吃河豚”,可多数情况下,这风险都由吃鱼者自己承担,要不就是做鱼的厨子尝第一口,断没有让不相干的人来受这罪的道理。赵廷见段尘轻蹙眉心,似有不悦,便朝那小二摆摆手:“行了,就刚才那几道菜吧,快些上。”
段尘却快声补上一句:“上一盘河豚。”同桌几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段尘接着说道:“就要你说的那个河豚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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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河豚脍?茉莉花茶 …
不一会儿几道菜就上来了,那小二朝几人一躬身:“几位爷,请先用着。那道河豚脍马上就好。”
萧长卿见段尘一直垂眸坐在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墨玉般的眼珠转了转,想逗她说说话。“小段哪,我这两天尽顾着玩了,你们这案子查的怎么样了,给我讲讲罢。”说着,又朝她眨眨眼,一脸好奇。
段尘抬眸看了赵廷一眼,赵廷微微一愣,很快明白段尘这是问自己这事能不能跟别人说。赵廷稍作犹豫,点了点头。段尘也轻轻颔首,知道名单的事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
段尘便将这几天查到的线索跟萧长卿和左辛讲了,也算是将整个案子捋顺一遍。段尘讲的简练,条理却很清楚,萧长卿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后,萧大先生摸摸下巴,琢磨了会儿,又有些神秘的看了几人一眼,笑眯眯道:“如果我说我知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