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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南宫泯激动万分,“这样我就算死也瞑目……”
“谁说要死了?!”少年猛地长吸一口气,怒目而视。
“零……这么说……”听出少年话中之意,南宫泯惊喜参半,他有点儿不太敢相信地一霎不霎地直视着零。
“我决定了,”零这一次没有再规避他火热的视线,坚定地道,“我要跟你一起活下去。”
当啷。
长剑坠地。
南宫泯什么也顾不得地冲上前去,一把将自己朝思暮想、苦苦追寻的人儿揽入怀中,搂得死紧,久久难以放手。零轻轻地阖上双眸,放任自己沉浸在如阳光般温暖的怀抱内,感受着对方藉由双臂传递过来的无尽爱意。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打破了浓情蜜意的气氛,也惊醒了完全陷溺在彼此世界里的两个人。零猝然抬起埋在南宫泯胸膛上的头,瞥见周围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瞧个不停,当下只觉羞窘不已,蒙面巾下的脸更是烫得足以煮熟鸡蛋。南宫泯虽然同样有些不好意思,但一只手却仍是牢牢捉着少年的手,始终不肯放开。零用力挣了两下没能挣脱,便也只得由他去了。
“既然二位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雷玉似笑非笑地提议,“那么,可否一起到咱们绝心谷的徐州分坛逛上一逛?”
夜。
月明星稀。
一间客厅。
六个人。
徐州分坛的坛主周昱并不是一个讲究排场的人,因此分坛内部的布置皆显得十分简洁朴实。大厅内灯火通明,宅子四周由坛下弟子层层严密把守,只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就是这个。”少年从嘴里掏出一粒小小的蜡丸,“只要咬破封蜡,必死无疑。”取下蒙面的零有着一张相当可爱的娃娃脸,美中不足的是面色稍嫌冷漠苍白。
“这种东西,早早扔了罢。”南宫泯抢过他手上的蜡丸,蓄势待抛。
“给我吧。”雷玉伸手接过药丸,细细察看。“果然……”
“翻来覆去地尽使同一种毒,他也不觉得厌?”苏放斜倚在舒适的躺椅上,打着呵欠道,“小玉儿,你什么时候让那家伙也尝尝这个?”
“有机会再说。”雷玉挑了挑眉,递过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苏放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二人间的亲密交流直把丁二局主瞧得既妒又羡。
“零是你的本名吗?”周昱及时咳嗽一声,转开了话题。
“不是。”零平然道,“我的第一个名字是三百二十七。”
“三百二十七?”雷玉眸光一闪,即刻了悟,“从三百二十七到零,想必花了你不少时间吧?”
“一共十二年。”零慢慢叙道,“我们全是孤儿,自记事起,就开始被迫进行各种训练,其中做得最多的,便是相互对决。”他冷笑道,“这种生活很容易令人麻木,每天都有新的同伴陆续死去……”
“零……”南宫泯目中大有不忍之色。
“活下来的人必须尽力提高自身的杀人技巧,否则……”零摇了摇头,忽地展颜而笑——这一笑隐含着极深的自嘲。“我从第三百二十七一直上升至零,一路上更不知经过了多少役,杀死了多少人。”他凝望着南宫泯的眸中充满着对自己的不屑、哀伤,以及无奈和……一丝极力隐藏却无论如何也掩之不去的恐惧之意。
“我、不、在、乎。”了解他在害怕什么,南宫泯迎视着少年黯淡的目光,一字字地道。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所以你也不必在意,更不必自卑——后面的话虽未出口,零却已完全读懂了他的意思。
“……谢谢。”一寸一寸地放松了绷得死紧的神经,少年至此终于放下了一颗悬得高高的心,眸中薄雾轻漾。
南宫泯什么话也没说,只伸出手去,温柔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痕。
“咳咳咳……”雷玉一连咳了好几声,灵动的眸子专注地睇向零,正色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请说。”
“你是否曾见过你们那位首领的真面目?”
“没有。”零平静地道,“他一向以黑巾蒙面,行事从不疏忽大意,我也只见过他的眼睛而已。”
“好一个心思缜密、不露痕迹的人。”雷玉感叹,“我倒还真有点儿佩服他。”
“不过……”零沉吟了半晌,方始道,“首领与梅亦情极有交情。”
“什么?!”丁熊第一个叫出声,“采花大盗梅亦情?!”
“不错,”零颔首,“我第一次见到梅亦情的时候是在六年前,当时是首领把我们一并召集起来介绍的。”
“这梅亦情生得何等模样?”周昱不无好奇地问。
“我只能判断出他大约比我年长七、八岁左右,至于长相,我不知道——他的脸上一直戴着一副冷冰冰的人皮面具。”
“你能确定他真是梅亦情?”苏放凝眸望着少年。
“能。”零咬牙道,“他是个天生喜欢漂亮东西的人,但是,他更喜欢的是摧残美丽的事物。”提起这个,少年的瞳中充斥着满满的厌恶与惊悚。“谁只要入了他的眼,不被他折腾个半死、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抬出来,他是不会罢休的。而且,长得愈是标致出众的,他便愈是兴奋,折磨得也愈厉害……每一个,非死即残。”
“的确如此。”雷玉蹙起了两道漂亮而秀气的黑眉,“被梅亦情残害的男男女女,有哪一人不是受尽凌虐而死?那家伙简直变态之至。”
“奇怪,”苏放若有所思地道,“你们那位首领大人难道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任由梅亦情虐杀门下弟子吗——培养一个优秀的杀手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楼主说得是。”零寒白了脸,“优秀的作品当然值得保存,但……”
“但是那些失去了存在价值的失败作品就难免会遭到毁灭——是吗?”雷玉一口气替他接了下去。
“是。”少年叹息,“我的第一次失败是在两个月前。”
“那时的目标……是我吧?”南宫泯甚感歉意地摸了摸脑袋,“对不起,害你没能完成任务。”
“你……”零瞠目瞅向他,“你希望……我完成任务?”
“至少这样你就不用受罚啊。”南宫泯说得理所应当,“上一次你回去,有没有……”
“只是挨了几鞭子而已。”零波澜不惊地道,“家常便饭,不碍事的。”
“挨了……鞭子?!”南宫泯愤红了双眼,为心上人所承受的痛苦与责罚感到心疼不已——这种事能用“而已”和“家常便饭”来形容吗?“零,”他郑重保证,“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绝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再说吧。”零凉凉地回答,“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被暗杀的目标?”
“我……不知道。”
“……”瞧着一脸茫然的南宫泯,零提醒道,“三个月前,南京城西郊荒山。”
“对了!”南宫泯蓦然省起,“我的确在那儿见过两个奇怪的黑衣人,不过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可一句也没听清。”他大觉冤枉,“这样也要派杀手来……”
“暗煞的规矩便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零淡然道,“如果你没听清,那就只能算你倒霉。”
“……其实这也不算倒霉啊,”南宫泯想了想,开心地道,“我能认识你,应该算是幸运才对。”
“被刺了一剑也算幸运吗?”零微微嘲讽。
“是啊。”南宫泯却满面喜色、乐不可支地道,“若非如此,那天晚上你又怎么肯……”
少年立时一跃而起,用力捂住南宫二少那张滔滔不绝的大嘴,漫天霞光映上了苍白的容颜,平添七、八分艳色。
“你……”又羞又怒地瞪向南宫泯,零气急败坏地道,“这么多人……胡说什么?!”
“唔……”南宫二少这才注意到周围四个人八只眼睛全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其中有人不明所以,有人了然于胸,还有人正伸长了脖子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
“对、对不起。”由于一时得意忘形而身陷尴尬境地的南宫二少只得吃吃地对着自己的恋人致歉。
“你长得很好。”雷玉仔细地打量着颊上红晕未褪的少年,扯开话题。“若我是梅亦情,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并非不想,”显然忆起了什么令自己直起鸡皮疙瘩、深恶痛绝的画面,零的眉心拧成了麻花结。“不过首领一直没有同意。”
“什么?!”南宫二少拍案而起,“他竟敢……还一直……我、我……”他气得双眼冒火、咬牙切齿。
“你放心,我这一次出来,就没打算回去。”少年语带安抚地凝视着他。
“零……”南宫泯感动不已。
“你说‘这一次’,”雷玉的反应奇快无比,“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的任务原本就不可能达成——一连失败两次,首领绝不会再给我机会。”
“难道……”南宫泯终于听出他言中之意,半带狐疑地问,“他准备把你交给那个禽兽?”
“正是。”
——所以你才宁愿一死也不愿回去。
“我、明、白、了。”南宫泯握紧双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宰了这些混蛋!”
“好!一定会有机会的——”苏放大力赞赏,“如果你有那个本事的话。”
“……苏大哥。”
“嗯?”
“你这是给我打气还是泄气啊?”
“嘿嘿,”苏放干笑两声,“你说呢?”
——真是既没品又无聊的对话。雷大谷主听得地捂着嘴打了个优雅的呵欠。
“抱歉,我有点儿累了。”
“谷主,”周昱立刻躬身道,“属下告退。”
“呃……”丁熊随即起身抱拳,“雷谷主,在下就不打扰了,明早再见。”
二人说完,前脚后步地走了出去。
“零,”雷玉冲着亦欲回房的人笑眯眯地道,“我们单独聊一聊可好?”
“……好。”静默半晌,零又重新坐了回去。
“零……雷大哥……”南宫泯望了望零,又望了望雷玉,不太放心地道。
“走吧,”苏放搭着南宫泯的肩,嘻嘻笑道,“咱们一起去喝两杯。”说着,连拖带拽地将一步三回头的南宫二少扯出了大厅。
第十六章
零有心事。
南宫泯细细地数着——今天早晨他光是发呆就已超过了五次,至于走路心不在焉、绊到门槛、磕上台阶的次数更是不胜枚举。这一切,均与其平日冷静淡漠的性格截然不符,他似乎正在为着某事——某件十分重要的事而焦躁不安。
“究竟发生了什么?”在零第六次对着窗户发呆的时候,南宫泯终于忍不住伸过手去将少年的冰冷纳入自己掌心,道出了憋在心头足足一个上午的疑问。“是不是昨夜雷大哥说了……”
“不是。”少年收回视线,矢口否认。
“不是?”回答得太过干脆反而令人起疑——南宫二少也不是笨人,闻言更加疑窦丛生。
“泯,”零定定地注视着他,忽然问道,“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你说。”南宫泯眼神宠溺,款款而言。
“今后别再随便拿剑抹脖子了。”少年的语中依然存有一丝余悸。
“如果你不再随便吞毒药的话。”凝望着略带忧伤的人儿,南宫泯静静作答。
“好。”零一口允诺,“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所以,你也要跟我约定……”他眼中充满着期盼,水濛濛的眸子情意脉脉。
“我答应你。”南宫泯郑重保证,“从今往后,我南宫泯绝不会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绝不让零再为我担心。”
“真的?”少年乜目而睇,似信非信。
“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绝不反悔。”
“……这样我就放心了。”零默默地审视着南宫二少认真的面庞,须臾,展眉而笑。
“放心……什么意思?”迷失在少年难得的笑颜中,南宫泯一头雾水。
“泯,”零紧紧地回握住南宫泯温热的手,缓缓道,“只剩三天了。”
“三天?”望着少年凄楚决绝的目光,一阵大事不妙、糟糕透顶的感觉突如其来,南宫泯紧张得全身僵硬。“什么东西……只剩三天?”
“我的生命。”少年一字字道。
“你的……”耳中倏然响起一片嗡嗡之声,巨大的冲击令南宫泯头重脚轻,一时半刻回不了神,只能以惊骇万分的眼神来表达内心的震惊。“为、为什么……”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扯出几个字。
“泯,”深深地凝视着自己最爱的人悲痛欲绝、心丧若死的表情,少年眸中带泪。“暗煞并不那么容易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