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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屏从来没被人如此骂过,糗得希望此刻能有个地洞让她钻。
这时,何永洲开口说话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严厉,“晓媛,你闹够了没有?这位小姐已经说是误会了,你为什么还要出口伤人呢?”
“你说我出口伤人?”陈晓媛脸色一变,马上向一旁插不上嘴的何咏安说:“作评评理嘛!我才不过说了几句,他就心疼了,还敢说他们两个昨夜没什么吗?”
“是真的没什么嘛!”雁屏都快急哭了。这淌浑水愈膛愈深,她必须速速离去,否则就脱不了身了。
不管解释和澄清,也不管场面的混乱,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推开挡住她的何永洲逃到屋外。她那拼命的模样,就仿佛木屋着了火似的。
当然,何永洲又毫无防备的当了一次旋转门。
但他并没有错愕太久,就连忙追出来,然而,浓浓的雾气中,已不见女孩的踪影。他内
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沮丧,除了做律师工作这几年来,问案从未如此“有头无尾”外,就是他对那个女孩有永远想追下去的冲动。
他明白这是不合逻辑的,也努力强压住内心的真正情绪,但这些情绪已够他不舒服的了。
“怎么?她真的是走错房间?”何咏安站在他身边问。
“大概是吧!”何永洲依然看着远方说:“她不像是个会撒谎的女孩子。”
“可是这种事也太离谱了!”何咏安说:“哪有两个人睡一夜都没感觉的?那床又不大,你昨晚夜游回来,没发现床上有人吗?”
事实上,他不是没有感觉,尤其是今天清晨,那枕畔的香气,那不寻常的软玉温香,都唤醒他男性的欲望。但他以为那是梦,梦到了现实中冷静的他所不曾有过的依惩及缱绻。
然而,面对姐姐,他只能回答说:“昨天太累了,而且又喝了一点酒,一进门,连灯也没开,哪想得到去检查呢?”
“说实在的,你也没吃亏啦!倒是那女孩羞跑了。”何咏安拍拍他的肩说:“你也别怪晓媛会生气,如果是你姐夫,我会吵得更厉害,何况那女孩还相当年轻漂亮哩!”
“问题是,我和晓媛又没结婚,她有什么资格吵?”他说:“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她强,你也强,两人在一起,是标准的郎才女貌,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何咏安说。
正说着,陈晓媛装束整齐,提着皮箱,抬头挺胸地走出来说:“我要走了,我再也受不了这种鬼地方了!
“拜托你们两个成熟一点,好不好?打从昨天上车起,就争个没完,比那些立法委员还难缠。”何咏安板着脸孔教训说:“我可是把老公丢下,又放着一大堆紧急事件不顾,陪你们上山的,你们至少也得给我把这个假好好度完吧?!”
“这点我的意见和晓媛一致,我们没有必要再度什么假了。”何永洲说完,就回到屋内。
陈晓媛看他仍一副高姿态,便愤愤地由小径离去。何咏安落得两面不是人,她一边怪自己无聊,去找吃力不讨好的媒婆做,边叨念地走过木屋。
何永洲刚把行李搬出,看见姐姐就说:“‘车让你开,你载晓媛回台北吧!反正我们也避开了高雄环海工程的案子了。”
“那你呢?”何咏安接过钥匙说。
“我坐公路局车子就好。”何永洲做个怪表情说:“我没把握能和平的跟晓媛待在一辆车里三、四个小时之久。”
“何永洲!我警告你,你再做到那样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话,我保证你讨不到老婆!”何咏安好气又好笑地说。
何永洲则一脸的不信邪,他继续移动行李,甚至还吹起口哨。
“我是说真的!”何咏安手擦着腰说:“我知道你待过美国,早习惯女男平权那一套,但台湾女入不一样,她们既要当女强人,但也想维持被呵护娇宠的滋味。你要学着哄哄她们,偶尔让她们无理取闹或蛮横撤设一下,她们才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就像姐夫对你那样?”何水洲扬扬眉说;“很抱歉,我就是我,谨守男性的自尊及原则,绝不能苟同你们这种‘大女人主义’的说法。”
“什么?你说我是大女人主义?”何咏安气势汹汹地走向前说:“你知道吗?现在全世界还有几亿的女人生活在贫穷、饥饿、被强暴、被虐待的阴影中,你说‘大女人’?我倒觉得女人的权利还争得不够
‘大’呢!”
何承洲本着职业训练的冷静回辩说:“姐,我这人向来最讲公平正义,但我的公平正义,从不以性别或其他因素来划分,我只为‘人’争权益,若一定要分,就是强者和弱者,你可以说我是‘济弱扶倾主义’者。”
“狗屁啦!你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沙猪主义者!”何咏安流利地骂说:“我看你呀!只有回到中古世纪那种民智来开的时代,才娶得到老婆了!”
何永洲明白,再争论下去,何咏安必定会把立法院“女神龙”那一套骂功搬出来,到时招招凌厉,有理都说不清,于是忙回到眼前的问题说:“姐,谢谢你给我的忠告,但你再不走,停车场恐怕会有另一场暴动喔!”
何咏安又意犹未尽地训了他几句,才拎着行李离开。
何永洲松了一口气,继续关灯关水,检查善后,他虽然年近三十了;但一点也不担心娶妻生子的事,像大哥永旭,当初早早结婚,也不过落得早早离婚的收场而已。
在他的观念里,婚姻是一种很理性的关系,夫妻双方都要很成熟独立,彼此不依赖、不牺牲,有适度的自由,有自己的空间。在这种相敬如宾之中,
“哄”和“让”就变得很可笑,似乎更不尊重女性了!
何永洲锁上房门,往度假区办公室的方向走。其实地不和何咏安她们同车回台北,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就是他想到九号木屋去看看。
他想再见那女孩一面,什么理由呢?呃!也许是觉得事情并不那么单纯……
至少,这是他长期以来镇密思考的习惯告诉他的。
雁屏坐在候车亭内,欲哭无泪。
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昨天像疯子般奔波一日不说,晚上还白痴地和一个陌生男子睡了一夜,真是丢脸啊!如果曼如她们知道了,铁定会笑悼大牙,而且还证明她独自旅行的低能。
在此情况下,她当然不敢再找她们,只有灰头土脸地回台北啦!
但愿……但愿不会再有更糟的事情发生!雁屏才刚祈祷完,就看见迈着两条长腿的何永洲从山径走过来;哦!好得很,这是上天给她的回应吗?
冤家路窄,避之唯恐不及!
雁屏头歪一边,假装没他这个人存在,可他偏偏停在她身旁,而且还坐下来,说:“我去过九号木屋,那里并没有你所谓的‘同学’。”
“你在调查我?”雁屏猛转头说。
“管理员说,九号木屋漏水,几天前就没有人住了。”何永洲接着说。
哦?若不是她听错了,就是史曼如她们换了房间,来不及通知她。唉!为什么这些马龙事全凑在一块?而且让她在初次单独远行中都遇上了呢?
她皱着眉,不小心触及他若有所思的眸子。
“又怎么啦?”她才刚问完,就恍然大悟的说:
“哦!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无中生有,我在骗你的,对不对?”
其实她完全误解了,何永洲只是被她身上某种特殊的气质吸引住,想她被他占了一夜的“便宜”,在吓得魂不附体之后,还遭人奚落谩骂;而她不但没有反击,还拼命道歉,落荒而逃,比起来,他就太设有风度和骑士精神了。
想到此,又见到她的脆弱旁惶,他在原有的好感及好奇之外,又加上我见犹怜的心态。这一怜,使他
“不受同情心影响判断”及“毋妄自臆测”的两大原则,整个连根动摇。
他竟然用极不寻常的温柔声音说:“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跷家?”
他的语调令她怦然心动,但她的回答却是粗里粗气的,“不干你的事!”
他以和方才冷漠暴躁迥然不同的耐心继续说:
“你的样子不像旅行,倒像是出来流浪的。我猜,你和同学约好在此会合,却被放鸽子,所以才临时找个小木屋睡觉,对吗?”
“拜托,别管我好吗?”雁屏跳起来,走得远远的。
唉!被一个英挺迷人的帅哥“关爱”,本是人生一大乐事;但此帅哥是何永洲的话,很快就会变成致命的“安乐死”。
这时,车子摇晃晃地驶来,她像被人追杀似地逃上车,希望能和他划清楚河汉界,没想到他老兄也随后跟上来,而且问也不问地就挨着她坐下,把她挤向窗边。
“你上车做什么?”她惊恐地问。
“咦?不行吗?我也要到台中呀!”他理所当然地说,脚还占用了她的空间。
“位子那么多,你为何要坐这里呢?”她一脸着急。
“我是来表示歉意的。”何永洲微笑地说:“其实昨晚有一半是我的错,我一向很机警,但一场夜游弄得我筋疲力竭,倒头就睡,没注意到身旁有人。不过,我怎么也没料到,会有个小姐在床上等我。”
本来听他前半段还颇有诚意,后半段又开始胡说,还引得几个乘客回头观望。
雁屏面红耳赤地说:“让我们忘掉这一切,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吗?”
“好哇!这正是我的意思。”他笑咪咪地说。
“那就别再跟着我,我已经够倒榻了,不想再死得更惨。”她严重的声明。
“死?怎么个死法?”他很直觉地反问。
“哎呀!跟你说也说不清,你不走,干脆我走好了!”她再也不顾肢体会有的碰触,硬是要从他的膝盖前脐出去,转坐在最前排一位老太太的身旁,看他还有没有办法再“纠缠”!
雁屏坐定后,久久仍耳鸣心跳不止。
真怪异,早上他还咄咄逼人地像个律师,现在又一副死皮赖脸样,落差真是太大了。然而,这两种态度都令她心神不宁,仿佛喝醉酒的人,思考失衡。就像此刻,她还觉得他的目光要穿透她的后脑勺呢!
没错,何永洲的确是在注视她。向来只有他躲女孩子,没有女孩子躲他的道理,只除了一种——犯罪的人,但她长得一副天使脸孔,怎会怕他这种正义之士呢?
何永洲不自觉地一笑,他对她愈来愈有兴趣了。
车子一进台中站,雁屏就一马当先地冲下车,冲出车站,希望把河水洲甩得愈远愈好。
但何永洲也非省油的灯,他盯人的技术一流,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仍讲不出这女孩有何跟踪的必要。
她在市区里东晃西晃,偶尔坐下来吃东西。在何永洲的眼里,她是没目标的,而且相当举棋不定,有时一个十字路口也可以发余个十分钟。老实说,这是他盯人盯得最累的一次,只有用“无聊”二字才能形容。
但奇怪的是,她仿佛像个磁铁般,走一步,他就跟一步,脚似乎都不受控制了。终于,她把车站统了好几圈后,又走了进去,然后,又是发呆,十足像个可怜的迷路孩子。
雁屏再度被一堆地名、车种、票价弄糊涂了。为什么要那么复杂呢?往台北就一种车一种票,不是大家都轻松愉快吗?
她在原地很努力的加减时间和金钱,任凭人潮川流。突然,她以为已经甩掉的何水洲不知又由何处冒出来,手里还拿着两张票,拉着她说:“到台北的直达票。车子五分钟内就出发,快上车吧!”
她因为惊愕,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当街“掳”走,等她意识到要挣扎时,人已经在冷气车上了。
“放开我!你这是绑架,你知道吗?”她气愤地说。
“嘘!小声点!你要招来警察,让我们明天都上报吗?”何永洲说。
他的话击中她的要害了,雁屏最怕的就是警察和记者。
她被“塞”进靠窗口的座位时,仍在做最后的抗议,“我的目的不是台北!”
“对一个跷家的人,哪里不都一样吗?”他一屁股坐下,堵住了她的出路。
“我没有跷家!”她用力地说。
“我猜你是因拒绝联考而离开家的。我能够明白你的压力,尤其高考期还有三个月……”他自以为是地说。
被人当成高中生,她不知该生气,还是高兴,如长得真的一副很“嫩”的模样吗?雁屏气不过,打断地说:“拜托,还什么联考?我都二十一岁了!”
“哦!很好,那我就不算诱拐未成年少女了一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