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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并没有得到原谅,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么?为了我的自私和软弱。”这念头再次从一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钻出来,像毒蛇一样死死矍住无助者的心灵,吞噬他的思想,侵袭他的灵魂,最终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
“那个笨蛋魔法师,活该倒霉。”远远传来莱娅的声音。
连她也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吗?这个一直支持我、帮助我、鼓励我的莱娅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凌苦涩地想。他想大哭,他想大笑,但喉头被什么紧紧箍着,发不出来任何声音。最后,他拼尽全身力气,努力挤出了一个有生以来第一个单音:“呱!”
“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就乖乖的不要动,我……”休克伸出右手,慢慢地接近青蛙,生怕惊动了它们。
“扑通,扑通。”话音未落,两只青蛙一前一后跳入水中,不知去向。
“那么,再见了。”一个美妙的跳水姿势,只留下身后老法师还在隐隐说着什么。
“看你这样子。”休克满意地抓起剩下的那只青蛙,丢进他的法术包包里面。
不知道魔法会持续多久,是几小时,几天,几个月还是永远呢?已经变成青蛙模样的凌在水中呆呆地想,顺着河水往下游漂去。虽然外形变了,但他仍然保有人类的视力、听力以及思想。
也许,这是一个仁慈的惩罚方式吧。比起困在山洞中,可以自由的游泳、捕食、晒太阳和旅游,当然,只要能够避开那些蛇或者农夫,谁会注意一只青蛙呢?
但一个突如其来的巨浪打了过来,把沉思中的青蛙狠狠地往岩石上一甩。
青蛙晕了过去。
~第六章丁香恋曲~
“好凉啊!我这是在河里还是已经被吃掉了呢?前面有光,难道这就是死者的归宿之地吗?终于一切都结束了,感觉好安详,真好啊。”
“你总算清醒了,感觉怎么样?”木床边,一个满头长发,胡子拉渣的的中年男人问道。
“这是哪里?”凌缓缓睁开眼睛,眼帘中映出一片朦朦胧胧的影子。他努力睁大眼睛,费力地象征性般转动了下脖子,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以为我已经死了,难道我还活着吗?”
“这里当然是我的家了,你也当然还活着。”中年男人哈哈笑了起来,长长的络腮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我叫托尼卡,是这里的猎人,也可以说是一个巡林客,你可以很放心地在我这里好好休息。”
“我叫凌,我……”
“衣服在床头,盔甲和剑也都在那里,敷了我特制的伤药,你的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托尼卡看了看凌,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开始仔细地检查一张弓箭。
“嗯。”凌一边回答一边坐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很尴尬地发现原来自己居然一丝不挂。
“昨天我在河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那时你全身都湿透了,没有一处干的地方,所以我帮你给脱下了烘着了。”托尼卡对凌的尴尬表情视而不见,只顾检查着手里的弓箭,“说起来,你可真幸运,那么大快撞伤却没有伤到筋骨。”
“唉、难道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人生不由己、而死也不由己吗?”凌叹息着说,“人们挣扎着想活下来,可我想死也难。”
“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想死一样。那么好吧,今天帮我一个忙怎么样?”托尼卡打趣般回答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任务,弄不好就真的死了哦。”
“没问题,只要你不嫌我是个累赘。”凌爽快地答应道。
“那么,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托尼卡说道。“不用带剑。”
凌满肚子不解的跟着托尼卡,几次开口询问也得不到解答,正在纳闷的时候,托尼卡在一座坟前停了下来。坟很新,打扫得也很干净,看来死者才刚刚去世不久。
“这是我的妻子。”托尼卡简单的解释了一句话,径直走到坟前跪了下去,轻轻地抚摸着墓碑,墓碑是用青石雕刻而成,上面只写着简简单单几个大字:永远爱着的妻子米雅莉。
“米雅莉,我又来看你来了。你在那边过得还愉快吗?我这边过得很好,只是这几天出现了一个废陋巨人,不过村民们暂时都还不知道,村子也很平静、很和祥。请放心好了,我决定今天就去除掉他,而且这次我不是一个人去,还有个不错的小伙子和我一同前往。所以,我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请不必要为我担心。”他闭上眼睛,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最后,他半弯下腰,在米雅莉三个字上轻轻地吻了一吻。
“你喜欢丁香花,我就在你四周到处都种满了丁香花,有白丁香、紫丁香、小叶丁香、红丁香。记得今年他们开放的时候,各色花朵随风轻舞,想起来是多么的和谐淡雅,多么的秀丽可人,就像你本人一样美丽素雅,我想一定是你的灵魂在照顾他们吧!”清晨的微风淡淡地吹过,夹杂着露水的芬芳。托尼卡站起身子,围着坟缓缓绕圈,一株株丁香从他手掌底下滑过,露水很快打湿了他的手心。
“你在笑吗?我唱那首你最喜欢的歌儿给你听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喜欢听。”手心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好像一个顽皮的孩童在一边呵气一边挠痒痒。多么熟悉的感觉,他微笑着,小声唱起了歌谣。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么忧郁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
……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那漫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
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尘世间多少烦恼,从此不必再牵挂。
日子里栽满丁香花,开满制胜美丽的鲜花。
我在这里陪着她,一生一世保护她。
凌听着托尼卡的歌声,觉得整个身心都沉浸了进去。明明就是这样一首普普通通的歌,可怎么听起来是如此让人回味,如此让人心醉呢?那歌声似乎承载着一种感觉,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令听者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幸福,那是一种纯粹的幸福,一种不沾一点人间烟火的幸福。歌声已经超出了纯粹的音乐范围,变成了一座连接人间天上的彩桥,无论是咫尺天涯、还是碧落黄泉,都能和这歌声一起感应。假如米雅莉地下有知,也一定会泪流满面吧。
“米雅莉,请你也一定要祝福我啊。”他深情地注视着那片长得葱葱郁郁的丁香花丛,心里默默地祈祷道。
“我有个心愿,就是让每个人都能听到这首歌。现在我们走吧,该出发了。”托尼卡再次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对凌说道。
“真难想象,像你这样一个粗鲁的汉子也能唱出如此优美动听的旋律,爱情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凌紧紧跟在托尼卡身后,衷心地赞叹,“你们一定很恩爱,真是太可惜了。”语气又是羡慕又是惋惜。
托尼卡停下来闭目凝思,整个人陶醉在幸福的回忆之中:“是啊,当初我和她在这个村子初识,那时候这山里漫山遍野开满了丁香花,记得她那时就像一个丁香公主,紫衣白冠,秀发绢然,飘飘然如画中仙女……”二十年前的往事他仍旧历历在目,诉说得一丝不漏。
“真是可惜。”凌长叹一声,似乎心有触动。
“她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托尼卡睁开眼睛,接着说道。
“她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可是为什么你的歌声听起来充满了幸福和快乐?”凌呆住了,托尼卡的话让他几乎无法理解。“她为了救你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你却一点也不感到内疚,反而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因为米雅莉救我就是为了让我继续好好的活着啊!”托尼卡又闭上了眼睛,这条路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即使闭上眼睛倒退,他也不会出半分差错。“我还记得那一幕:米雅莉临终时候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托尼卡,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你一定要幸福快乐的活下去!’那时候的她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甜蜜的笑容,就好像丁香花一样。”
“可是……”凌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的心情。”托尼卡睁开眼睛面向凌,一脸严肃的表情道,“我承认我曾经很伤心,伤心得痛不欲生。我也曾想过追随她而去,可每当我这样想时我耳边都仿佛会飘来米雅莉的临终遗言。我想,这也许是米雅莉在天之灵也不容许我这么做吧!于是我把她带回到这里,我们初识的地方。我把她葬在我们第一次相逢的那颗大树底下,四周到处种满了丁香花,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
“我还很清楚的记得米雅莉最后的那一吻,我突然能够感受到那一吻包含了无限的爱意,那是超越了生死界限的最后之吻,那是激励我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的生命之吻。”托尼卡说着,激动得双肩微微颤抖。
他再次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才缓缓睁开,用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语调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下去,不然就太对不起米雅莉了。只有我好好活着,才是真正报答了她,才不浪费了她为了我而付出的生命。”
“只有我好好活着,才是真正报答了她,才不浪费了她为了我而付出的生命。”凌闻言神情一变,整个人仿佛被棍子敲了一棒,他跟着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语调缓慢非常。
“你一定有什么心事吧,昨天我听见你在睡梦中一直呼叫着‘沃尔夫、沃尔夫’。”年轻法师的表情变化逃不出猎人敏锐地双眼,“看样子你觉得很对不起他。”
“他是我的朋友,为了救我而牺牲了。”凌低声说道,简短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的大概轮廓。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如何,我只能说如果他宁可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你,那么他一定把你看得比自己更加重要。我想你们的友情一定是非比寻常,如我之前所讲,有这样的朋友肯为你付出,你也一定要好好珍惜啊。”前面是一道很宽的山沟,托尼卡轻轻一跃,人已经飘到对面,不费任何力气。
“话虽不错,可是有那么多人都牺牲了,我还是感觉很不安。”年轻法师仍旧无法释怀,长久以来的压着的心理包袱不可能凭托尼卡短短三言两语就能打动。
“记得老师曾告诉我说,‘人的思想很奇怪,即使是在同一个战场上,生还者也总是对死者抱着一种奇怪莫名的负疚心理,并为之常常不必要的责怪自己。’应该就是你现在的心情了吧。”托尼卡耸耸肩,无奈地回答道,“这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有你多经历一些类似的事情,慢慢习惯就好了,冒险者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职业,能生存下来是你的本事或者运气。没有人会责怪你。”
“也许是真的吧,我以后会好好地想想,谢谢你的开导。”转眼间,两人又回到了木屋,年轻法师使劲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再去想这些问题。
“那么,我们该出发了。”中年巡林客背起弓箭,打出一个尖啸的口哨。不远处立即飞来一头巨大的狮鹫,盘旋在他头顶。“早啊,铁羽。”他冲天空中的狮鹫喊道。狮鹫似乎听懂了他的语言,也“啊啊”叫着表示回答。
屋子里,凌正在收拾他的东西,把晾着的东西放回包包里面。也许托尼卡调制的药膏有催眠的作用,他今天早晨破例没有进行冥想,好在他能施展的魔法也没有几个,并且都还没有因为使用而忘记。
“反正那几个小小魔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他背起背包,把剑挂在腰间,最后仔细打量了一遍木屋,从起床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时间好好观察一番。地面铺满了兽皮,窗户和墙上挂满了野兽的头骨,以一个老练猎人的标准来说,这间木屋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跟紧我,我们得在中午时分废陋巨人外出觅食前赶到它的巢穴。”武装起来的托尼卡穿着一件镶嵌皮甲,腰间挎着一把弯刀,肩头搭着褡裢,背后还斜背着一张巨杉木弓和满筒的弓箭,十足的资深猎人风范。
“对手是个难缠的家伙,你得机灵一点,小伙子。”托尼卡向凌说道,脚步毫不放松。
凌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狮鹫上,狮鹫在他的注视下一直向北飞去,飞过一个山头就很快消失了踪迹,“那只狮鹫要飞到哪里去,我看不见它了。”南方的气候环境并不适合狮鹫,在此以前,他还从未看过真正的狮鹫,因此语调有些激动。
“它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放心,等会需要它时它自然会出现,我都已经向它交待清楚了,我们可是心灵相通的伙伴。”托尼卡回答道,对凌的表情见怪不怪,甚至还有点轻视。南方人见过狮鹫的并不多,凌看起来又那么年轻,表现得夸张一点也很正常。而且它认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