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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道人依言盘膝坐定,入了清明无为界,
在韩书易、凡之道人目瞪口呆之中,孙道人满头银发正渐渐变得乌黑,枯瘦、多褶的脸庞也眼见丰满红润起来……
章三一 白云不复火莲生(上)
韩书易哆嗦着嘴,费力举起一臂,抖抖索索指着无涯:“你、你不是道脉已毁,此生修不成道法了吗?怎会……”
“观主难道未曾听闻过,‘修为不够,法宝来凑’这句话?我聂无涯虽无修为,可法宝总算有那么几样。不同,你说对否。”
“少主说的极是。”龟不同会意凑趣道。
唉,看来这聂无涯真是我命中克星,韩书易垂头丧气,待在原处不敢乱动,静候无涯发落。
“我曾说过,人在做,天在看,你坏事做绝,必有此报!”无涯冷眼瞧着韩书易,命火灵儿好好看守韩书易、凡之道人后,便去看望孙师兄。
“少主,老奴看那孙道人即要筑基圆满了。少主赠其一点灵液,便省去他数十年苦修啊。这孙道人以二百高龄才初结道胎,如此造化,全赖少主之力……”龟不同叹道。
果不其然,无涯暗用慑魔眼细细一看,孙师兄丹田之中,一颗莲子已生出数条根须来。
道胎结成,从此孙师兄便可算是修道人了,师兄宅心仁厚,当有此福报,我聂无涯所欠的心债也可少些个。无涯满心欢喜,不过,再一想却有些犯愁,筑基圆满就需法宝灵寄,自己虽说法宝不少,可没一样适合师兄作灵寄用的。若是回忘念峰北宗去取吧,一来师兄非忘念峰弟子,用之极易招惹非议;二来这北宗法宝皆为玄级上品以下,给师兄作灵寄,岂不是太过委屈了孙师兄?
无涯思前想后终觉为难,无意中眼光一瞥,见龟不同站在近旁,不由哑然失笑,东海之大,无主法宝多矣,十万年来,这老龟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待我敲他一件、两件好东西出来,不就成了?何须不远万里去忘念峰取那些劣等货色?
主意既定,无涯冲龟不同一笑:“不同,我有事与你相商。”
“少主客气了,少主有何吩咐?”为何少主一笑,我老龟心里就发毛?龟不同实是难解。
“不同啊,我孙师兄出定在即,你也知道,筑基圆满便要法宝灵寄。可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无涯又冲龟不同一笑:“不同,你看呢?”
看来今日老龟我吐血是吐定了,只是,可否请少主不要再对着老龟笑了,龟不同心底暗自嘀咕,试探道:“法宝嘛,老奴这儿倒有几件,不知能否入少主法眼……”
“嗳,不同说笑了。这么多年来,你平白得到的法宝怎会只有几件呢?莫非东海不过方圆百里之大?”无涯仍是一笑。
“那是、那是,呵呵,老奴人老脑衰,也记不大清楚。”龟不同尴尬笑笑,取出一截乌黑发亮的竹根:“清静竹,玄级下品法宝。少主你看如何啊?”
无涯伸出一指摇摇:“还差些。”
“这个呢?”龟不同摸出几粒玛瑙状的彩砂:“神砂,玄级中品。”
手指轻摇,无涯没有答话。
龟不同又拿出几件,无涯依旧摇指。
“少主,你就直说了吧。”龟不同被无涯手指摇啊摇的几近崩溃。
“天级上品最好,若是没有,中下品勉强也可。”无涯嘿嘿一笑。
天级上品?少主你以为这天级法宝是东海边上的贝壳,随手可捡、可得?龟不同闻听无涯笑声,再也忍无可忍,索性一咬牙,得了,摊上这么一个主人,我老龟认栽:“十万年来,老奴吃尽苦头,几乎寻遍东海,才侥幸得了两件天级中品的……”
龟不同边说边偷眼看无涯,极希望他听了自己所言,会改变心意。
“两件?十万年才得两件!不同,这法宝,你确是得来不易啊。”无涯感慨道。
听无涯口气,龟不同暗喜,莫非少主可怜老龟我,欲收回成命?喜色还未浮上眉梢,龟不同又听无涯道:“既有两件,我也无须为难了,不同,均一件给我孙师兄吧。”
孙道人已出定中,只隐约记得百鬼道人身死,元神被小师弟炼成一点灵液赐予了自己,然后自己便已入了定中,出定以后,自己竟有了筑基圆满的修为,正嗟叹时,眼光扫到百鬼尸身,那百鬼本是练的阴邪功法,如今元神离体,尸身便受阴邪反噬,变得血肉模糊,不时有数寸长、多足软体的阴虫从躯壳内爬出,遇阳光即化为奇臭无比的黑烟。
骄横如此的魔门中人,转眼落了这等下场,百鬼死不足惜,但小师弟的手段却未免太过狠辣,孙道人不由暗自心惊,抬头望向无涯,虽说近在咫尺,可总觉得如今小师弟与自己越离越远,这怪念从何而来,自己也说不清楚。
及听到无涯与龟不同仙长的言谈后,孙道人起身道:“小师弟、龟仙长,得了灵液,老道已觉有违天和,如果再进一步,老道怕是无福消受了。”
“天和?何为天和?若天让这等畜生存世,这天便是贼天,莫说违之,即便逆之,又有何不可!”无涯隐隐有些不快,慑魔眼开,一道青光将百鬼尸身化了个干干净净。
龟不同生怕二人闹翻,遂上前道:“孙道人,老龟虚长你几岁,可否倚老称你一声孙老弟?”
“龟仙长与老道称兄论弟,那是老道求之不得之事。”孙道人赶紧应道。
“孙老弟,我少主之道非寻常之道,少主之言也非寻常之言,不瞒老弟说,老龟我已活了十万多年,唯一信服之道便是少主所承的破天道。”说罢,龟不同对天一拱手:“天道不公,当有少主立言为公!”
这活了十万多年的龟仙长竟愿屈身为奴?可见小师弟必有一番奇遇,不过,小师弟立言可代天道,此言却未免太过,孙道人将信将疑,怔怔不语。
“孙师兄何必执着,所谓福缘、机缘,本无须等那天赐。”无涯自觉刚才一言对孙道人颇为不敬,便微微一笑,柔声相劝。
“师兄我愚钝,也不懂那些个天道法理,我只需知道,小师弟你是一心为我就可,自寻烦恼实是不该啊。”孙道人也对无涯一笑,两人心中一点不快皆云消烟散。
“事不宜迟,不同,把那适合我孙师兄灵寄的天级法宝取来吧。”无涯催促道。
“尊少主命!”龟不同张口一吐,一道神光溢出,眨眼间化为黑白分明的一面明镜:“此为天级中品阴阳镜,此镜半边白半边黑,白的一晃是生门,黑的一晃是死路,端是厉害!”
“甚好!孙师兄看我!”无涯接过阴阳镜,一拍前额,对孙道人喝道。
孙道人举目与那慑魔眼一触,顿觉神思不稳,魂魄恍惚。
无涯趁此良机,用一点真元力,将阴阳镜打入孙道人灵台之中。
慑魔眼一闭,孙道人打了一个激灵,又复了清明,内视稍看,喜不自禁,对无涯、龟不同一揖道:“多谢,多谢!”
“道胎稳固矣!”无涯抚掌赞叹,又侧身望向龟不同道:“不同,我还有一事需劳烦你办。”
谢天谢地,少主这次没对着我笑,龟不同心中稍安,忙道:“少主请讲。”
“如今我孙师兄所差的,唯有道法而已。我习之道,需五行炼体,成就先天灵胎者才可修习;若是传他忘念峰道法么,也不妥。不同,你看呢?”
“少主,老奴曾于东海海床之中得了一本上古遗法,名为《本一》,可惜老奴终非人身,故而无此福缘修习,但老奴空时也曾研读过,不如就由老奴替少主,将这《本一》道法传于孙道人,可好?”
“如此甚好!不同,今日你居功甚伟啊,他日我必报之。”
“少主说哪里话,老奴为少主分忧,应是本分,怎敢求少主回报?”只求少主日后千万少对老龟笑笑就成了,龟不同心底苦笑,告退后领着孙道人去隐秘处,传授《本一》道法去了。
孙师兄前程既定,无涯也稍稍安心,看着仍委顿在地的韩书易,冷哼道:“百十年前,黄姑儿因你,自断一臂,散了真元,我也遭了道脉被毁之劫;今日,你又欲害孙师兄和我之命。一还必有一报,你说我该拿你怎办?”
韩书易不敢看无涯眼睛,觉得那眼眸之中是火、是冰,阴冷入骨却又五脏俱焚,自知必无好报,但硬着脖子充好汉实在做不来,只得以头砰砰触地,惨嚎讨饶:“聂仙长啊,我一无是处,修为太低,元神难入你的法眼,我有罪,我是畜生……聂仙长,杀一个畜生污了你的手啊,你就高抬贵手,把我韩书易当一只畜生放了吧……”
章三二 白云不复火莲生(下)
这那像是修道之人,分明就是那市井泼皮无赖,看着韩书易来这么一出,无涯一时颇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去管他,任他自个呼天抢地去。
凡之道人呆坐一旁,见无涯向自己走了,赶紧站起,长揖到地:“聂仙长,白云观糜烂至如此地步,我身为监院,罪莫大焉。就拿今日之事来说,我虽非主谋却也难逃其咎,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仙长但有惩戒,我受之无怨。”
凡之道人是乘风道长的亲传弟子,无涯顾念当年乘风对自己的一点好,又见那凡之道人一脸悔意,确实出于本心,便道:“你既知错,那就自断一臂吧。”
凡之道人又行一礼后,侧身一咬牙,一闭眼,拔剑将自己左手齐腕砍落,血如泉涌,把近旁的韩书易淋了一头。
“呀……”韩书易吓得魂都没了,连声惨叫:“聂仙长,你放过我吧,来生做牛当马我必报答你……”
“住口吧……”凡之道人松开扼紧左腕的手,身形摇摇欲坠,指着韩书易,怒目道:“你把白云观最后一丝道气都给糟践尽了!”
知错能改,也不失为一条汉子,无涯默默看着凡之道人,心念一动,一道真元暗送,刹那,凡之道人的左腕血止结痂。
“多谢仙长。”凡之道人心中又愧又悔。
“你去叫道众都过来,把观中细软金银也都送到这儿来吧。”无涯向凡之道人摆摆手。
“是。”凡之道人应了一声,随即离去。
不一会,约摸一百多个道人抬着几十箱金银珠宝走到偏殿门前的空地上,身后还跟着几十个粉面道童,一看便知是相公之流。
凡之道人捧着一本厚厚账册,恭恭敬敬呈给无涯:“仙长,本观有金五万两、银一百二十余万两,有珠宝折合银四十五万两。另有山林千顷,田地万亩。一并献于仙长,请仙长过目。”
“我要这黄白之物作甚?”无涯瞄了一眼账册,也不接手,指着零零落落站着的道众,问道:“二千余道众,怎么就剩下这几个?”
“本观哪有几个一心向道之人,如今树倒猢狲散,早就逃的逃、溜的溜了,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实本分的杂役道人和韩书易买来供百鬼这个魔道亵玩的娈童……”凡之道人心中惭愧,低着头,声音渐说渐低。
“看来这白云观真没有几处是干净的,火灵儿,将那污浊之处都给我烧了!”无涯大喝道。
火灵儿跳上半空,将身子一扭,小嘴一张,赤焰喷薄而出,几息之后,偌大的一个白云观独留下杂役院几十座矮小瓦屋。
韩书易面无人色,看着一地灰烬和眼前堆成小山的金银财宝,心疼的直抽抽,却不敢说出一字。
“凤凰涅槃得重生,这白云观经此火劫或可重复清静。”无涯举目四望,感慨道:“白云不复,火中生莲。此地可改名为火莲院。”
“火莲院?好名、好名啊!”孙道人笑吟吟从不远处赶来,接口道。
见孙师兄神色飞扬,无涯心知师兄已初通了《本一》道法,忙稽首道:“无涯恭喜师兄。”
“同喜、同喜。我有今日,全是无涯师弟之功。”孙大人还礼后,又道:“老道长于此,又在此结识无涯师弟。老道仍有心在此修习道法,师弟你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只待时日,师兄必能证得大道。”
“老道不求大道,唯求心安。”孙道人看了几眼惶惶然不知所以的道众,又望向无涯。
唉,师兄果然心善,无涯暗叹一声,道:“谁愿留下的,留下;想走的,我也不强求,每人领纹银五十两回去安家吧。”
此言一出,道众一片哗然,交头接耳声不绝,过了片刻,想走之人站在了一旁,只有区区十几个而已。
“师兄,如今你便是这火莲院院主了。如何管束示下,只有师兄费心了。师兄且近来,我还有几句话要交待。”无涯向孙道人招手。
“师弟请讲。”孙道人走到无涯身边。
无涯压低声说了几句,孙道人先是连连摆手,后又频频点头,最后道:“师弟请放心,待他日师弟再来火莲院,必能见到另一番景致。”
“聂仙长,可否让我留下,侍奉孙院主?”凡之道人趋步上前,一脸期待。
“这……”无涯沉吟不语。
“小师弟,昔年凡之师弟为人也算不错。犯下今日之过,实是受了韩书易这个贼人的蒙蔽、教唆,他有悔过之心,小师弟,我看也不必拒他千里呀。”
无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