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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隔着这隐隐白雾,他却带着不可触及的距离感。
不自觉敛了笑意,忽然感觉心里一阵莫名的凄然。
“你似乎有话想说。”他忽然抬眸,勾起长长的眼尾看着她,“但说无妨。”
她恍然回神,忙收回目光,望向杯中的茶,“没有……我只是,上来九重一年,从未见过神尊大人像今日这般模样,心里有些讶异。”
“嗯?”音调婉转,如拂水杨柳。“何种模样?”
“那个……”她磕磕巴巴,“阿池也说不清楚,就,就……啊!”她忽然眼睛一亮,快速地飘上前,蹲在他脚边。
他正欲问她做什么,她却指着他的袖袍,道:“这里开线了,应是被月老扯破的。”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兴奋……
池染当然兴奋了,可以找个借口岔开刚才那种复杂的问题了嘛。于是她一手紧紧拽着那角袖袍,一边麻利地从怀里掏出针线包。
“神尊大人,我帮你缝吧。”
先不说七仙女送来的衣裳早已堆积如山,且九重神尊的灵力偶尔用来缝补下衣裳也无伤大雅。他几乎毫不思虑就想吐出一句“不必”,然而那少女却恰时抬起头来。一双水亮亮的紫瞳就这样明晃晃地在视线里迤逦而行。她浅笑盈盈,眉眼弯弯,有种并不耀眼的娇憨和甜美。
“不要动哦,放心,我针线活儿做得可好了。”
他默然了,竟然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暗香浮动,疏影横窗。沧水青莲尚绿,涟涟碧影已成。
线,穿过天青色锦缎,又从另一头被缓缓扯出……
她缝补的时候,脑袋歪歪右侧,露出白嫩的侧脸,甚是乖巧。绵长温热的呼吸撩在他手背,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拳,青筋淡淡浮现。
“明日,我有事外出一趟,你不必跟从,好生呆着。”他道。
她缝好,忙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
“是,阿池知道了。”
***
九重神尊走后,池染无事可做,便在屋子里睡懒觉。这会子睡得正酣畅淋漓,却听闻“啪”的一声。
池染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揉了揉屁股后,发现,窗开了。
她愣愣地看了看院中纹丝不动的树,嗫嚅了一声:“今天的风真大。”然后,伸手重新关上。
“啪!”
又是一声,刚关的窗竟然又开了?她认真地歪了歪头,声音有些闷闷的。“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大?”
池染是个勤奋孩子,又跑过去准备再关一次。一个身影却“咻”地跃进屋来。红衣张扬似火,比不上那张脸艳魅夺目。
“寒鞘,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嘿嘿。”寒鞘慢慢地凑近她的脸,笑得像个采花大盗:“小爷带你找乐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承认是更得有些慢了。。。主要因为这几天在写毕业论文啊。。。跪求原谅~~~好吧,某妆脱光了,任调戏,任鞭打~~~
☆、情疏而迹远(七)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
……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声,婉转凄怆。大街上一个身穿罗布的姑娘听得入迷,呆愣愣地伫立在人潮中,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前方的一个俊朗少年走啊走啊,忽然发现什么不对劲儿,扭头一看,大步走了回去。
“不是叫你跟紧我?走丢了,我可不负责——嗳,小阿池,怎么哭了?”
池染揉着眼睛,抽抽噎噎:“这曲儿太太太……”
“太太太,太你的头!大街上哭成这样,真丢人,信不信我把你扔了?!”寒鞘捏捏她髻角,伸出手去,英气逼人的脸上忽然泛起一层可疑的红晕。“喏,快,快牵着我。”
“哦。”池染忙擦掉眼泪,忍气吞声地扯了他……半幅袖袍,“别,别扔我。”
吼……寒鞘死死盯着她那纤小的手指,本已幻化成黑色的瞳仁又暗暗透出一抹酒红。
“你这女人——”他那漂亮无敌的手啊,竟然被嫌弃了……
她被那眼神噎了噎,“那个,我……我手不脏的,你的袖子不会……”
“啪啪啪。”寒鞘使劲儿地拍了几下胸口,才似是缓过气来,瞥了眼被她拽着的袖子,认命道:“算了,走吧。”
“嗯嗯!”开心点头。
“小爷还没见过这么迟钝的女人……”嘀嘀咕咕中。
“嗯?你说什么呀?”
“没,没事。咳咳,来,去前面看看。”
凡间的大街真热闹。行人如流,笑语连珠。两旁尽是各式小摊楼馆,吃穿用度,应有尽有。
“寒鞘,寒鞘,快过来。”
寒鞘闻言,凑了过去,“怎么了?”
多俊俏的人啊,摆摊的老板满眼惊艳,“公子,帮这位姑娘挑个小泥人吧,我家的小泥人做得可好了,你看这色彩,多精致,%*¥#&……”
货架上一排排的小泥人栩栩如生,池染一个个地细看过去,眼睛越来越亮。
寒鞘瞧她的侧脸泛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一丝温婉如丝流泻。不由得勾了唇角:
“你喜欢?”
“嗯嗯!”她使劲儿点头,指着其中一个,“你看,这个小人儿胖嘟嘟的,好可爱。”
老板殷勤插嘴,“这个可是王母娘娘。”
“额?”她皱了皱眉,“不对,王母娘娘很窈窕的,可不似这般。”
看她一脸笃定的模样,老板不以为然,“呵呵,瞧姑娘这话说的,好似见过似的。”
“嗯,去年瑶池宴上见——唔……”
寒鞘快速捂住她的嘴巴,朝老板妖娆一笑,“这丫头脑子有点……你懂的。”
老板顿时一脸同情,指着那小泥人道:“这孩子怪可怜的,这泥人儿我就便宜点给你了。”
池染心里正为自己的诚实得不到理解而有些纳闷,见那老板将小泥人塞进自己手中,立马满脸喜悦,小心翼翼地摸来摸去,欢实极了。
寒鞘见她欢喜,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深了,向老板道了谢,拉着她的手便要告辞。
“诶,公子还没付钱呢?”
寒鞘与池染面面相觑,遂一脸茫然地回过身去……
“啥?”
“公子姑娘可真会开玩笑,呵呵,这小泥人还没付钱呢。”
寒鞘认真地托着下巴沉思,池染皱着眉头,茫然嘀咕:“钱?钱是什么东西?”
这两人装模作样,莫非是来霸王的?摊主如此一想,满脸笑容顿化作不屑,声音也有些火气。“看两位长得人模人样,怎能如此戏弄老子?实在是混账东西,长得挺梦幻,可说出来怎全是梦话?!”
池染大惊,忙上前解释,“老板误会了,老子乃一代圣贤,阿池怎敢戏弄……”她怯怯的,生怕激怒了摊主,诚恳拳拳:“况且,我俩并不是人——啊,痛!”
回头委屈地瞥了寒鞘一眼,正欲问他为何敲她脑壳,他已气势凛然地上前吼道:
“闭嘴,信不信小爷把你——”
池染勇敢了一次,抱着他的手臂使劲儿拖了两步远,“别这样,仔细惹出祸端来。”
看她眸光恳恳,寒鞘虽不情愿,但却乖乖地听了她的话,低哼了声后,礼貌地作了一揖,咬牙切齿道:
“我俩初来宝地,不晓得风俗规矩,还望见谅。”
呃……这哪里买东西还不用钱的呀?摊主用怪怪的眼神望了他们半响,方才被寒鞘吼了一声,也不敢再骂,只讪讪道:
“那这钱……”
“来时匆忙,忘了带。”寒鞘淡定地扯下腰间玉佩,递上去,“不知能用这玉佩换否?”
摊主接过一看,霎时双眼发光,一边点头说“行行行!”一边将货架上的小泥人抽出几把来,塞给池染,“都给你,都给你!”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了摊子,脚底抹油似地溜了。
池染愣愣地看着满怀的小泥人,咽了咽口水,叹道: “一样换这么多样,真值当。”
寒鞘跟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欢喜地一咧嘴,露出白闪闪的牙齿,无上自豪:
“是啊是啊。”
两人有了经验,逛得越发顺心。这里瞧瞧,那里逛逛,时而拿着夜壶惊奇地研究半响,时而戴着面具互相逗趣,时而挑了衣裳给对方比划比划。一路走着,好不乐哉。
时有马车辘辘而过,车里的人不同,可路过寒鞘时却全都留下了一袭香。
怎么个个都丢绢子的呢……池染被香气熏得直打喷嚏,可也顾不得,忙向那马车追去,一边唤:“嗳,等等,等等,你绢子丢了……”
寒鞘可不似她那般实诚,一手拎着她的衣领,提了回来。
“撒手撒手,都给我扔掉!”
“扔掉?”池染看着怀里一堆绢子,“怪可惜的。”
寒鞘不耐地将她怀中的绢子一扫落地,指了指旁边一间生意红火的小馆子,兴奋道:
“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刚进门,一小二就笑容满满地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里面请,小的这就上茶。”
这小馆子虽然不算华丽,但举目一望,还算干净雅致。寒鞘与池染坐了下来,刚抿了几口茶解解渴,那小二已送上菜谱来。
见她正虔诚地捧着菜谱看得两眼发光,寒鞘不知觉地放柔了声音。
“想吃什么尽管点。”
“真的?”她兴奋得声音都颤了起来。咬了下唇仔细地翻看着菜谱,最后又再次向他确认了下,才细细柔柔地对一旁的小二道:
“那个,我想要……玉米包,灌汤包,还有水晶包……行么?”
寒鞘学旁人翘起了二郎腿,财大气粗,“就这几样?”
“那……”她满脸感动,“那再要……白菜包,香菇包吧。”
“你怎么点都全是包子?”
“我……以前在霞落宫里,我都是吃的包子呢,不过也不是每天有的吃,要是她们不小心吃光了,我就只能喝碗水填填肚子啦……”说着说着,她的脸有点红,低着头绞着手指,“阿池那时候天天盼着,要是能饱饱地吃一顿热乎乎的包子,就很开心了。而且,其他菜我也不认识……”
寒鞘看着她垂落颊畔的几缕发丝,一时有些恍然失神。待小二唤了几声后,才猛地扯过菜谱,粗声粗气喊:
“我来点,净吃包子,想饿死小爷?!”
寒鞘一口气点了一桌子菜,池染几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盯着一桌子菜激动得几乎潸然泪下。直到寒鞘恶狠狠地将她的碗填了个冒尖儿,她才正襟危坐,乖乖巧巧地吃了起来,小模样十分满足。
用过午膳,两人就在大街上随意走走。路过一戏台,台上的戏子正在唱《梁祝》的化蝶那段,两人才没看一会儿,池染就哭得稀里啪啦,“呜呜,太虐了太虐了。”
寒鞘围着她一边哄一边唬,“别哭了,小阿池,别哭了啊……小爷叫你别哭了,听到没有?再哭,再哭我就亲你了……好了,别哭了,眼睛都肿了,乖……”
结果是,寒鞘忍无可忍,拉着她,快速逃离现场。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才停下来猛喘气。谁知道一口气还未喘得过来,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两人一呛,痛苦地咳了起来。
“哎哟,公子,姑娘~~~”伴随一阵脂粉香,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捏着嗓子喊着:“可是第一次来?快快,且随牡丹进来吧……”
寒鞘与池染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动一下。
小两口一起来乐呵,可够新鲜的,幸好我高瞻远瞩,男女通吃……牡丹得意地嘀咕了几句,回头唤了声。
几个衣衫薄透的姑娘和几个油头粉面的小倌来势汹汹,寒鞘与池染还未来得及反应,已“啊!”地尖叫一声,被两拨子人拉着走了。
“好好伺候贵客啊~~~”
牡丹这一声实在是震耳欲聋,两人只好用眼神对话。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怪小爷太过美丽。”
“……”
头顶乌鸦成片飞过。
不想凡人如此强悍,才眨眼工夫,她和寒鞘已被分开。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身处一间精致香艳的房间里了。
池染本欲好好参观一番,但转头望望那两个长得分外阴柔白净的小倌,还是……算了吧。
她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见过两位公子。那个……你们……”
两个小倌愣了会儿,随即嘻嘻笑着凑了上来。
“小娘子实在有趣。”说话间已贴上了她的后背。
她虽不懂男女之事,但和陌生人如此接触让她感觉厌恶和抗拒,忙躲闪开来。
然后逃得了追兵,逃不了埋伏,另一个已贴在她耳畔呵着热气,“是啊,长得真标致,小生好生仰慕。”
呜呼,我的佛祖爷爷啊!池染顿时吓得灵魂出窍,连自己有法术也忘记了,只一步一步地往后缩,咬着唇低低哀求,“你们……别过来……好不好?”
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