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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生负痛,双手不期然急急掩住肚皮,张口翻目,直痛得眼眶里泪水乱转,却仍发不出一点声音。
鬼叟朱逸斜倪康浩,问道:“这人是个哑巴?”
康浩忙道:“不!他决不是哑巴,以前一直都很正常的。”
鬼叟朱逸讶然道:“那就奇怪了,他脉息正常,体内毫无受伤的症状,怎么突然不能说话了?”
这话似在问人,又似在自问,但无论别人或是他自己,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候,突见一句魁梧苗人大步奔了进来,递给哈都峒主一个管筒模样的东西,哈都峒主只接过匆匆看了一眼,立即转呈鬼叟朱逸,同时,凑近鬼叟耳边,低声密语了几旬。
鬼叟朱逸脸色立变,急忙拍开管状物,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笺,匆匆看了一遍,惊愕更甚,失声叫道:“竟有这种怪事。他们没有弄错吧?”
哈都拉道:“既是数处急报都同样说话,那就决不会弄错了。”
鬼叟朱逸顺手将纸笺递给了逍遥公子庞文彬,苦笑道:“贤侄,你看看,天下竟有这种怪事!”
庞文彬接过一看,也顿时流露出无限惊讶之色,说道:“此事不仅奇怪,简直有趣得很,小侄倒很想再见见一些朋友,请教主仍按前例接引他们到宫中来……”
鬼叟点点头道:“我也正是这个打算,来人呀!”
两侧侍卫同声应道:“在!”
鬼叟朱逸指指康浩和黄石生,道:“把他们暂时安置在‘思过堂’,给予二级待遇。”
康浩初不解“思过堂”和“二级待遇”是什么意思,等他弄清楚以后,却哭笑不得。
原来所谓“思过堂”乃是一座形同监狱的铁屋,只是内部不如复仇谷石牢那么肮脏,有床、有桌,还有两列书架,架上全是“黄衣神教”的教义和经典,那意思自然是要被囚禁的人。“闭门思过”,多读些经书,最后皈依黄衣神教。
所谓“二级待遇”,则是备有专人侍候茶水,只要招呼一声,就从铁门上的小窗口递进来。
不过,行动虽不自由,却有两件事值得安慰,其一是康浩受制的穴道已经解开,其二是黄石生和他同被“招待”在一间铁屋内——这大约是因为黄石生突患怪病,不能言语,必须康浩从旁照顾的关系。
两名苗人将黄石生连人带木架送入铁屋,便匆匆退去,倒是那位飞天豹子李昆很客气,含笑对康浩说道:“教主因有急事待理,暂时委屈你们在这儿休息几天,需要什么物件,尽管吩咐门外值班的弟兄,他们会随时送来的。”
康浩趁机问道:“敢问李老前辈,跟在下同来的还有两位姑娘和十五名弟兄,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李昆笑道:“放心,他们另由敝教派人招待,生活都很安适,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康浩央求道:“能让在下和他们见见面吗?”
李昆摇摇头,道:“碍于教主令谕,这要请少侠多多原谅了。”
康浩道:“李老前辈请转告教主一声,在下虽冒用太平山庄名义,此来并无恶意,而且,这位黄老前辈还是援救过贵教两位公主的人……”
李昆截口道:“正因如此,教主才特命给你们二级待遇,以示优待,等事情澄清之后,自然让你们见面,少侠请耐心一些吧!”说完,拱拱手,转身锁上铁门,扬长而去。
康浩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放弃打听湘琴和小红的现况,俯身抱起黄石生,将他移放在室内唯一的一张床榻上。
他仔细检查黄石生的气血运行和内腑机能,果然一切正常,毫无异征可寻,但看那张口结舌的情状,又的确有话无法说出来的样子,不禁焦急地问道:“四叔,你究竟哪儿不舒服?怎么会好好的忽然得了失音症?”
黄石生缓缓举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咿咿”连声,仍无法成语。
康浩道:“莫非他们私下里给你吃了什么药物?”
黄石生把手连摇,又似指频指喉咙不已。
康浩诧道:“你喉咙不舒服么?”
黄石生急忙点头,一面用手撕扯着领口,似乎难过得很的样子。
康浩忙替他解开领口,探头凑近去察看,但仍看不出有何异处。
谁知就在他俯身察看之际,耳中忽然听见一缕蚊蚋的声音说道:“去看看门外有人偷听没有?就说我想喝水,向他们要一杯茶来。”
康浩猛然一惊,几乎失声叫了起来,急忙抬头,只见黄石生向他霎了霎眼,又神秘地露齿一笑。
刹那间,他会过意来,便大声问道:“四叔,你觉得喉中干燥难过是不是?”
黄石生故作“咿咿”之声,点点头。
康浩便站起身来,疾步走到铁门前,凑在窗口上向外一望,见门外正有两名挎刀苗人,在往来走动。
其中一名苗人也看见了康浩,停步问道:“什么事?”
康浩道:“病人口渴难受,请你给我一杯茶好吗?”
那苗人答应了一声,大步而去,不片刻,取来了一杯热茶,由窗孔中递给了康浩。
康浩称谢接过,闪身掩在门后,见那两名苗人仍在巡回守望,并没有凑近窗孔偷窥的企图,这才匆匆回到床前,低声道:“外面只有两个守望的苗人,不会偷听咱们谈话的。四叔,原来你并没有患病,只是装成这样子的么?”
黄石生缓缓颔首,示意康浩将自己扶坐起来,接茶喝了两口,才道: “咱们在客店里就被李昆做了手段,我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可是,又不知道你是用什么藉口向鬼叟解释的,为怕彼此言语不符,露出马脚,只好假装哑巴了。”
康浩道:“四叔,咱们的计划全部落空了,再也想不到真正的逍遥公子庞文彬会在这儿。”
黄石生惊道:“当真?”
康浩道:“一点也不错,方才坐在鬼叟右首的那个青衣文士,就是真正的庞文彬……”接着,便将自己所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黄石生听完,长长吁了一口气,颓然道:“难怪会一败涂地,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下居然有如此凑巧的事。”
康浩道:“事虽败,尚无大碍,咱们并无恶意,总不难解释,小侄担心的是骆伯父他们,万一他们再蹈覆辙,事情就糟了。”
黄石生默然良久,叹道:“都怪愚叔自作聪明,结果弄巧成拙,反落得如此尴尬境地,现在若把实情告诉鬼叟,没有恶意也变得有恶意了。为今之计,只有设法脱身出去,阻止骆伯父他们重蹈覆辙,然后再以洱海双妖向鬼叟交换那瓶圣婴酒。”
康浩道:“此地是洱海中一个小岛,四周环水,行翅难飞,脱身谈何容易!”
黄石生道:“脱身倒不难,只是愚叔走后你却要在此地多受几日幽禁之苦。”
康浩问道:“四叔你有什么脱身的妙计?”
黄石生道:“附耳过来。”低声在康浩耳边说了几句话。
康浩听罢,欣然问道:“依四叔估计行程,一去一返,大约要多久时间?”
黄石生道:“若乘普通马匹,往返万余里最快也得一年之久才行,但如能偷得一匹通天雪犀,有三月时间就足够赶回来了。”
康浩道:“三月之期并不太长,小侄可以趁此期间,静心习练火神郭金堂所赠‘烈焰三式’神火心诀,以备将来对付复仇会之用。”
黄石生道:“你那件背心,不是已被日月双剑兄弟偷去了么?”
康浩笑道:“原物虽被他们偷去,那些口诀和心法,小侄却已经熟记在心里了。”
黄石生道:“如此甚好,愚叔脱身之后,你不妨将实情告诉鬼叟朱逸,有他两个女儿在咱们手中,谅他也不敢加害于你,三月之内,愚叔一定赶回来。”
两人又计议了一番行事细节,便各自躺卧闭目养神以便养精蓄锐,按计进行。
黄昏时,守卫的苗人送来两份晚餐,倒也有鱼有肉荤素俱全,各用食盒盛着。
康浩一日也没有吃,只让黄石生饮餐了一顿,略作休息,便大声呼叫起来,把铁门捶得轰轰作响,叫道:“来人呀!不好了!不好了!……”
两名守卫的苗人闻声奔到门前,惊声问道: “什么事?”
康浩道:“快去请飞天豹子李昆来,就说病人已经断气了,快些!快些!”
两名苗人武士听说出了人命,大吃一惊,顾不得进室内查看,匆匆奔去。
没多一会,飞天豹子李昆疾步而至,启开铁门便急急问道:“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
康浩含泪扶着头项斜垂的黄石生,硬声道:“李老前辈,你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药?竟把他活活害死了?”
李昆探手一试黄石生的脉搏鼻息,果然已经脉断气绝,不禁骇然道:“他午间还是好好的,怎会突然死了?”
康浩道:“我正要请教李老前辈,他本来活生生一个人,自从被金蚕毒蛊所制,便不能再说话,方才他闭目躺着,我还当他睡熟了,等我叫他起来吃晚饭时,才发觉他已经断气死了。”
李昆忙道:“金蚕虽是毒蛊,若无施术人的命令,决不会致人死命,何况他体内蛊母早已收回,蛊毒已解,更不会再有意外……”
康浩道:“咱们不会放蛊,不懂这些道理,但人死人却是事实,咱们与贵教无怨无仇,且有援救两位公主的情份,为什么竟把咱们的人害死?这道理非得问问贵教教主不可。”
李昆道:“少侠千万不可这么说,老朽和这位黄兄也无怨无仇,我何必要害他性命?”
康浩道:“可是人已死了,难不成会是他自己害死自己的?”
李昆惶然道:“或许他本身有什么暗疾……” ’康浩正色道:“绝对没有,他一身武功虽不能称炉火纯青,身心却绝对健全,李老前辈若欲以这句藉口推卸责任,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李昆迟疑着道:“那……那就叫人想不出原因了……”
康浩道:“他除了中过金蚕毒蛊之外,从未受过伤,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口气叫人难平,请李老前辈立即转报贵教教主,务必要查明死因,否则的话,在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别忘了贵教两位公主还在中原,如果发生什么意外,那可怨不得在下。”
李昆骇然变色,忙道:“少侠,人死不能复生,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康浩道:“难道就这样让他含冤而死不成?”
李昆苦笑道:“少侠是聪明人,事已如此,纵然一怒成仇,也不能使死者复生了,只求少侠代为掩盖包涵,有朝一日李某必当图报。”
康浩道:“你要我掩盖什么?”
李昆道:“敝教主御下极严,倘若少侠定要追查死因,无论是否由金蚕毒蛊而起,李某都难逃重责,此事一旦闹大,李某固然获罪,对少侠又有何益呢?如承少侠应允成全,只说这位黄兄体有宿疾,旧疾复发去世,李某感念少侠德意之余,必将尽力图报,利人而不损己,还望少侠三思才好。”
康浩听了这番话,默然无语,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话虽然有理,但他是我的盟叔,千里迢迢陪我远来苗疆,如今客死异乡,我若不能替他查明死因,如何对得起他在天之灵?唉……”
李昆急道:“李某可以对天发誓,绝未谋害这位黄兄,看来是他体质稍弱,李某放蛊之术又未臻精纯,才使他禁受不起,发生了这种不幸的后果。”
康浩点点头,道:“既然你说得这样坦诚,我也不为已甚了,但是,你若要我昧心说谎,假称他素有宿疾,在教主面前替你掩盖,你得先答应我几件事才行。”
李昆大喜道:“只有李某能力所及,少侠尽管吩咐。”
康浩道:“第一件,我不能就这要让他冷冷淡淡死了,必须依照他家乡的习俗,依礼厚葬。”
李昆忙道:“少侠请放心,李某一定禀明教主,备办上等桐棺,择地厚葬。”
康浩道:“桐棺倒不必,也不用择地,我黄叔是渔村出身,按照他家乡的风俗,人死之后,必须水葬。”
李昆道:“那就更容易办了,此岛在洱海之中,四面都是水,水葬比土葬方便得多。”
康浩道:“但要烦你呈准教主,安排一艘船,另用黄纸写好他的姓名年藉,下落‘世侄康浩’名字,以及各项纸钱银箔、香烛三牲,由我亲自送他到海里,以子侄之礼,替他送葬。”
李昆想了想,道:“这也不难,容李某禀明教主后,即作安排。”
康浩道:“第二件,黄叔父在世之时,最关切的就是此次求医的事,为此,他不辞千里跋涉,不惜,降尊纡贵,如今心耗来酬,中道而逝,盼你能助咱们取得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