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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1-平步青云-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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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早就想到了。开钱庄归开钱庄,帮你归帮你,我两样都照顾得来,你请放心好了。”

    “当然,你的本事我是再清楚不过,不会不放心……”

    看到他口不应心,依旧不以为然的神情,胡雪岩便放低了声音说:“雪公,你现在刚刚得意,但说句老实话,外面还不大晓得,所以此刻我来开钱

    庄,才是机会。等到浙江官商两方面,人人都晓得有个王大老爷,人人都晓得你我的关系,那时我出面开钱庄,外面会怎么说?“

    “无非说我出的本钱!你我的交情,不必瞒人,我出本钱让你开钱庄,也普通的紧。”

    “这话不错!不过,雪公,‘不招人妒是庸才’,可以不招妒而自己做得招妒,那就太傻了。到时候人家会说你动用公款,营商自肥,有人开玩笑,告你一状,叫我于心何安?”

    这话打动了王有龄的心,觉得不可不顾虑,因而有些踌躇了。

    “做事要做得不落痕迹。”胡雪岩的声音越低。“钱庄有一项好处,代理道库、县库,公家的银子没有利息,等于白借本钱。雪公,你迟早要放出去的,等你放出去再来现开一家钱庄,代理你那个州县的公库,痕迹就太明显了。所以我要抢在这时候开。这一说,你懂了吧?”

    “啊!”王有龄的感想不同了,“我懂了。”

    “只怕你还没有完全懂得其中的奥妙。‘隔行如隔山’, 我来讲给你听。”

    胡雪岩的计划是,好歹先立起一个门户来,外面要弄得热闹,其实是虚好的,内里是空的,等王有龄一旦放了州县,这家钱庄代理它的公库,解省的公款,源源而来,空就变成实的的了。

    “妙!”王有龄大笑,学着杭州话说:“雪岩,你真会变戏法儿!”

    “戏法总是假的,偶尔变一两套可以,变多了就不值钱了,值钱的还是有真东西拿出来。”

    “这倒在实实在在的话。”王有龄收敛笑容,正色说道:“我们商量起来,先说要多少资本?”

    于是两个人喝着酒,商议开钱庄的计划。主要的是筹划资本的来源,这可要先算“民折官办”的一盘帐,胡雪岩的记忆过人,心算又快,一笔笔算下来,要亏空一万四千多两银子,都记在信和的帐上。

    得了海运局这么一个好差使,没有弄到好处,反闹了一笔亏空,好象说不过去。但王有龄不以为意,这算是下的本钱,以这两个多月的成绩和各方面的关系来说,收获已多。只是有了亏空,还要筹措钱庄的本钱,他觉得有些为难。

    “本钱号称二十万,算它实收四分之一,也还要五万,眼前怕有些吃力!”

    “用不着五万。”胡雪岩说,“至多二万就行了。眼前先要弄几千银子,好把场面撑起来。”

    “几千两银子,随时都有。我马上拨给你。”

    “那就行了。”胡雪岩说,“藩台衙门那里有几万银子的差额好顿,本来要付给通裕的,现在不妨压一压。”

    “对,对!”王有龄想通了,“通裕已经借了十万,我们暗底下替他做了保人,这笔款子压一压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正就是这话。不过这笔款子要领下来,总要好几个月的工夫,得要走走路子。”

    这是王有龄很明白的,领到公款,哪怕是十万火急的军饷,一样也要重重勒掯,尤其是藩司衙门的书办,格外难惹,“ ‘阎王好见,小鬼难当’!”

    他说,“麟藩台那里,我有把握,就是下面的书办,还想不出路子。”

    “我来!”胡雪岩想说:“你去见阎王,我来挡小鬼。”话到口边,想到“见阎王”三个字是忌讳,便不敢说俏皮话了,老老实实答道:“你那里

    备公事去催,下面我来想办法,大不了多花些小费就是了。“

    这样说停当,第二天王有龄就从海运局公款中,提了五千两银子,交结胡雪岩。钱是有了,但要事情办得顺利,还得有人,胡雪岩心里在盘算,如果光是开家钱庄,自己下手,一天到晚钉在店里,一时找不着好帮手也不碍。

    而现在的情形是,自己要在各方面调度,不能力日常的店面生意绊住身子,这就一定要托个能干而靠得住的人来做档手。

    信和有两个过去的同事,倒是可造之材,不过他不愿去找他们,因为一则是挖了张胖子手下的“好角色”,同行的义气,个人的交情都不容出此,再则是自己的底细,那两个人十分清楚,原是玩笑惯的同事,一下子分成老板、伙计,自己抹不下这张脸,对方也难生敬畏之心。

    想来想去,想出来一个人,也是同行,但没有什么交情,这个人就在情和坊一家钱庄立柜台做伙计,胡雪岩跟他打过一次交道,觉得他头脑很清楚,仪表、口才也是庸中佼佼,大可以物色了来。

    这件事最好托张胖子。由此又想到一个难题,从在上海回杭州的船上,下决心开钱庄那一刻起,他就在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先跟张胖子谈,还是等一切就绪,择吉开张的时候再告诉他?

    其实只要认真去想一想,胡雪岩立刻便会发觉,早告诉他不见得有好处,而迟告诉了必定有坏处,第一,显得不够交情,倒象是瞒着他什么,会引起他的怀疑,在眼前来说,张胖子替他和王有龄担着许多风险,诚信不孚,会惹起不痛快。而且招兵买马开一爿钱庄,也是瞒不住人的,等张胖子发觉了来问,就更加没意思了。

    主意打定,特为到盐桥信和去看张胖子,相见欢然,在店里谈过一阵闲话,胡雪岩便说:“张先生,我有件要紧事跟你商量。”说着,望了望左右。

    “到里头来说。”

    张胖子把他引入自己的卧室,房间甚小,加上张胖子新从上海洋行里买回来的一具保险箱,越发显得狭隘,两个就坐在床上谈话。

    “张先生,我决什自己弄个号子。”

    “好啊!”张胖子说,声音中有些做作出来的高兴。

    胡雪岩明白,张胖子是怕他自设钱庄,影响信和的生意,关于海运局这方面的往来,自然要起变化了。

    因此他首先就作解释“你放心!‘兔子不吃窝边草’,要有这个心里,我也不会第一个就来告诉你。海运局的往来,照常归信和,我另打路子。”

    “噢!”张胖子问,“你是怎么打法?”

    “这要慢慢看。总而言之一句话,信和的路子,我一定让开。”

    “好的!”张胖子现在跟胡雪岩的情分关系不同了,所以不再说什么言不由衷的门面话,很坦率地答道“作为人我相信得过。你肯让一步,我见你的情,有什么忙好帮,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尽心尽力。你说!”

    “当然要请张先生帮忙。第一,开门那天,要捧捧我的场。”

    “那还用得着说?开门那天,我约同行来‘堆花’,多没有把握,万把两现银子,是有的。”

    “好极!我先谢谢。”胡雪岩说,“第二件,我立定宗旨,信和的好手,决不来挖。我现在看中一个人,想请张先生从中替我拉一拉。”

    “哪个?你说说看!”

    “清和坊大源,有个小朋友,好象姓刘,人生得蛮‘外场’的。我想约

    他出来谈一谈。“

    “姓刘,蛮‘外场’的?”张胖子皱着眉想了一会想起来了,“你的眼光不错!不过大源的老板、档手,我都很熟,所以这件事我不便出面,我寻个人替他把他约出来见面,将来谈成了,你不可说破是我替你拉拢的!”

    “晓得,晓得。”

    张胖子没有说假话,他帮胡雪岩的忙,确是尽心尽力,当时就托人把姓刘的约好。这天晚上快到二更了,有人到胡家去敲门,胡雪岩提盏“油灯照”

    去开门,把灯提起来往来人脸上一点,正是那姓刘的。

    “胡先生,信和的张先生叫我来看你。”

    “不错,不错,请里面坐。”

    请进客厅,胡雪岩请教名字,姓刘的名叫刘庆生。他就称他“庆生兄”。

    “庆生兄府上哪里?”

    “余姚。”

    “噢,好地方,好地方。”胡雪岩很感兴趣地说,“我去过。”

    于是谈余姚的风物,由余姚谈到宁波,再谈回绍兴,海阔天空,滔滔不绝,把刘庆生弄得莫名其妙,好几次拉回正题,动问有何见教?而胡雪岩总是敷衍一句,又把话扯了开去,倒象是长夜无聊,有意找个人来听他讲《山海经》似地。

    刘庆生的困惑越来越深,而且有些懊恼,但他也是极坚忍的性格,胡雪岩与王有龄的一番遇台,当事人都从不跟别人谈,但张胖子了解十之五、六,闲谈之中,加油加酱地渲染着,所以同行都知道胡雪岩是个神秘莫测的“大好佬”,刘庆生心里在想:“找我来,必有所为,倒偏要看看你说些什么?”

    就由于这一转念,他能够忍耐了。

    胡雪岩就是要考验他的耐性。空话说了一个钟头,刘庆生毫无愠色,认为满意,第一关,实在也是最难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这才谈到刘庆生的本行。胡雪岩是此中好手,借闲谈作考问,出的题目都很难。刘庆生照实回答,大都不错,第二关又算过去了。

    “庆生兄,”他又问,“钱庄这一行,我离开得久了,不晓得现在城里的同业,一共有多少家?”

    “ ‘大同行,八家,’小同行,就多了,一共有三十三家。”

    “噢!哪三十三家?”

    这下才显出刘庆生的本事,从上城数到下城,以兑换银子、铜钱为主的三十三家“小同行”的牌号,一口气报了出来,一个不缺。这份记性,连胡雪岩都自叹不如。

    到此地步,他差不多已决定要用此人了,但是还不肯明说出来,“宝眷在杭州?”他问。

    “都在余姚。”刘庆生答。

    “怎么不接出来呢?”

    “还没有力量接家眷。”

    “ 想来你已经讨亲了?”

    “是的。”刘庆生说,“伢儿都有两个了。”

    “府上还有些什么人?

    “爷娘都在堂。还有个兄弟,在蒙馆里读书。”

    “这样说,连你自己,一家七口,家累也够重了!”

    “是啊!所以不敢搬到杭州来。”刘庆生说,“在家乡总比较好寻生路。”

    “倘或说搬到杭州,一个月要多少开销?”胡雪岩说,“不是说过苦日子,起码吃饭嘛一荤一素,穿衣嘛一绸一布,就是老婆嘛,一正一副也不算过分。”

    刘庆生笑道:“胡先生在说笑话了。”

    “就当笑话讲好了。你说说看!”

    “照这样子说,一个月开销,十两银子怕都不够。”

    “这也不算多。”胡雪岩接着便说:“杭州城里钱庄的大同行,马上要变九家了。”

    “喔!”刘庆生很注意地问:“还有一家要开出来?”

    不错,马上要开出来。“

    “叫啥字号,开在哪里?”

    “字号还没有定,也不知道开在哪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胡雪岩不答他的话,“庆生兄,”他问:“如果这家钱庄请你去做档手,大源肯不肯放?”

    “什么?”刘庆生疑惑自己听错了,“胡先生请你再说一遍。”

    这一次听清楚了,却又有些不大相信,细看胡雪岩的脸色,不象是在开玩笑,才知道自己的运气来了。

    “大源没有不肯放的道理。我在那里,感情处得不错,倘或有这样的好机会,同事听了也高兴的。”

    “那好!我请你,我请你做这家新开钱庄的档手。”

    “是胡先生自己要开钱庄?”刘庆生略有些讶异。

    “老板不是我,也好算是我,总之,一切我都可以作主。庆生兄,你说一个月至少要十两银子的开销,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这样,我送你二百两银子一年,年底另有花红。你看如何?”

    这还有什么话说?但太慷慨了,却又有些令人不信。胡雪岩看他的神情,猜到他心里,告个便到里面取了五十两一锭的四锭银子出来,放在他面前。

    “这是今年四月到明年三月的,你先关了去。”

    “不要,不要!”刘庆生激动不已,吵架似的把银子在外推,“胡先生,你这样子待人,说实话,我听都没有听见过,铜钱银子用得完,大家是一颗心,胡先生你吩咐好了,怎么说怎么好!”

    他激动,胡雪岩却冷静,很恳切地说:“庆生兄,这二百两头,你今天一定要带回去。钱是人的胆,你有这二百两银子在手里,心思可以定了,脑筋也就活了,想个把主意,自然就会高明。”

    “不是这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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