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想起了在史书上看到的关于吴三桂得知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霸占之后,怒发冲冠之下,给他父亲吴襄写下的那封决裂信,具体内容当然记不清了,但是里面有一句话我却印象深刻:“父既不能为忠臣,请谅三桂不能为孝子;书到之日,纵使贼置父于鼎釜之上,儿亦不顾也!”可见在吴三桂心中,究竟如何权衡利弊的。
当然这些我不能明说,也不能显示出未卜先知之能,于是只得换了一个角度分析道:“儒家之学,君子为人之道,当以国事为先,家事为后,所谓‘君臣父子’,也是君臣大义为先,父子之情为后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一个深明大义的人,固然抉择艰难,最终也会选择为国事尽忠,哪怕舍弃家小。吴三桂少年得志,平步青云,深受大明皇帝恩赐厚遇,怎能不感激涕零,誓死效力呢?恐怕假使王爷拿到他的家小相胁,反而会激起吴三桂的愤慨,更加坚定了与大清一搏到底的决心,到时候就更加棘手了。”
多尔衮听罢后,默然不语,沉思良久,始终未置可否。我明白他的意思,肯定是对我的分析不以为然,却又不肯直接否定来扫我的面子,他这个人啊,总是为别人顾虑太多。
我暗暗叹了口气,前后思考了一番,然后劝道:“其实王爷此次用兵根本没有太大的必要,毕竟眼下陕西的李自成自开封之战以后,已经羽翼丰满,实力雄厚,看情形不出今年年底,就会立国称帝,然后大举进发,直取京畿的。到那时大明皇帝一定会急召吴三桂率领关宁之军放弃宁远,救援京师,如此兵不血刃,坐享其成地得到整座宁远城不是再好不过了吗?又何必急于此时出兵,劳师动众呢?”
“也许你的分析是正确的,而我担忧的是,眼下虽然大明在辽东仅剩下宁远和中后所,中千所,前卫屯三座城池,可关宁军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共计有六万余人。倘若不提前予以沉重打击消磨的话,放任这六万精锐的生力军回去关内勤王或者扼守山海关,恐怕就会成为我大清进军关内的最大阻碍啊!况且中后所里囤积着大批的明军粮草,如果被我们所获,既补充了自己,又削弱了敌军继续坚守下去的意志,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明白此时就算是我将一切局势的发展全部讲明,多尔衮也未必肯信。尽管他已经是这个时代,或者说是当今天下最为英明睿智的统帅了,但是他也不能做到未卜先知,料事如神。此时的多尔衮根本不会料到,也不敢置信运气的眷顾,会令他在甲申年的春天接到吴三桂的那封求援信呢?
“还有一点恐怕王爷只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而不方便说出来罢了——你莫非已经构划出一个策略来,就是派人秘密与李自成联系,和他约好来年一起出兵,两面夹击,共灭大明,然后分取一杯羹。所以你才担心吴三桂的关宁军会拖住大清军队入关去分取利益的最佳时机,倘若耽误了时日,等到李自成的军队占据了燕京,坐稳了皇城时就再无良机了不是?”
第五十六节邀儿之悦
想不到这一次我的“未卜先知”却是过了头,多尔衮的反应告诉我,他之前并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只见他先是一愣,不过片刻的思虑之后,很快颔首赞同道:“嗯,还真别说,你这个主意出得不错,倒还真可以试一试——到时候大清与李自成的军队两面进军,眼下大明也只剩下关宁军尚属精锐,其他各军均是不堪一击,这杯羹分起来,可是丰厚异常啊!”
我顿时啼笑皆非,忽然想起来历史上多尔衮借用大清皇帝的名义给李自成写的这封邀请“会猎于燕京”,事实证明成了块笑料的信函,好像是在甲申年的正月发出的。那时候李自成已经在陕西成立政权,立国号为“大顺”,自称“闯王”,足以成为一股改朝换代,推翻大明的庞大势力,令关外的大清不得不极度关注,所以才会有那封信函发出;而此时李自成名不正言不顺,在大清当政者的眼中还是深受鄙视的“流寇”,多尔衮又怎么会以大清名义,屈尊降贵,放下身段与这些农民军合作,谋取利益呢?
看来下次说话要注意了,不能提早泄漏自己的那点历史知识。我赶忙自我否决了自己的说法:“我看王爷根本不必动这个心思,眼下李自成的军队横扫中原,令明军闻风丧胆,正是气势高昂,锐意进取的时候;他本人当然也是自信心极度高涨,认为根本不必借助任何他国的兵力就可以独力灭明,又怎么可能引大清军队入关,同他争抢地盘呢?况且无论出身贵贱,在绝大多数汉人的眼里,满洲即野蛮之族,大清即外族酋寇之伪邦,就算是李自成本人愿意和大清合作,恐怕也不能不顾及到他手下人的态度和影响的吧?”
多尔衮听完之后,并无言语,只是轻轻地抿着唇沉思着,我看在眼里,明白他的意思,固然认为我的话不无道理,但他依然觉得联合陕西的农民军也不失为可行之道。这也不怪,此时大清任何一个人的思想里,也不外乎是能在接下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改朝换代的巨大变革中,尽可能地捞到最大的利益;至于能够入主中原,坐稳燕京,统治天下,那根本就是过于美好的理想。在大多数满洲贵族的眼中,能趁火打劫,往关内一游,满载而归,继续在辽东享乐才是真理。
“王爷认为,如果这一两年内,大明覆灭,大清能够得到怎样的利益才算合理?”我一直对此很是好奇,在甲申年之前,这位眼下大清最为高瞻远瞩,善析利弊的统帅,究竟有多么大的野心?难道在他未接到吴三桂的求援信之前,就果真如后人推测的那样,只是和其他满洲贵族一样,抱着去打劫抢掠一番的态度?
多尔衮果然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还是一直做着最实际打算的,“唔……我也无法全盘预料到接下来这一两年内关内的局势发展,毕竟天上的风云一向变幻莫测,现在说一统中原未免太早,我想如果能够和李自成平分天下,应该还算是一种不错的结果。”
“哦?王爷怎么就能认为李自成会容让大清与他平分天下呢?如果他攻下了燕京,登基称帝,难不成他还会让出大片土地来让大清占据分享吗?”
我一向喜欢历史,仔细研读过历朝史籍,发现一个规律:一般两国平分中土,大多是划长江而治。而李自成既然占据了北京,又怎么可能分北方土地给大清呢?至于南方,就更不可能了。除非……除非李自成的军队在北京迅速腐化,士气瓦解,这时南明朝廷派兵来攻,他抵挡不住,才有可能请满清军队帮他御敌。不过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大胆假设罢了,李自成倘若真的遇到这种情形,也许更大的可能就是放弃北京,返回他的老本营陕西去。
“我也向陕西那边派去了许多探子细作,尽量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虽然不能做到十分透彻,但也对于李自成此人的性子略知一二:此人有勇无谋,无深谋远虑之策,越来越多的胜利也令他越发骄傲自矜;越是这种政治上短视的人,就越容易犯下选择都城和制定统治基础之类的错误,”
多尔衮缓步走向书架,目光在其中几卷厚厚的'资治通鉴'上停留了一阵,方才转过身来:“无论是兵家还是为政者,均要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铭刻;同理也是如此:要想与汉人打交道,甚至征服他们,统治这个江山,就必须要细细研读他们的史书典籍,摸清他们的脾性和处事策谋之道,方能有更大的把握,否则就和盲人摸象没有任何区别,只能到处碰壁。我闲暇之余读史,也略受启发,也许这个李自成在取得胜利之时,最有可能如楚汉之争前霸王项羽的选择相同,就是回自己的家乡称王称霸。一来衣锦还乡是此类人心中最大的荣耀;二来他们认为,只有自己起家的地方才是自己的根基所在,这样做皇帝才做得踏实。所以李自成很有可能在燕京大肆抢掠一番后,放一把火将整座京城毁坏殆尽,然后重新返回西安称帝。”
其实多尔衮对于李自成此人性格的大略分析,确实是相当精辟和透彻,能够将一个从来没有交过手,见过面的敌人了解至此,实在是非常厉害了。如果不是历史的偶然性,李自成的运气实在太好,一下子全部用光;而命运之神又将青睐转向多尔衮的话,也许此时多尔衮所作的这些分析和推测,确实可能成为既定事实。可惜啊,历史是没有“如果”的,卷入这个漩涡的人只有借助运气和自己的选择判断作抗争,成功了的,就被称为是创造历史的英雄;失败了的,就是身败名裂的贼寇。
我明白多尔衮虽然很信任我,也喜欢听听我的一些建议和想法,但是也不至于言听计从。毕竟在他眼中,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能够对眼下的战局和天下大势了解多少?这一点多尔衮实在没底,所以即便觉得我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但他依然要深思熟虑,左右参详之后才能决定是否采纳。不过好在在这段历史时期里,多尔衮并没有犯下任何战略上的错误和失着,算了,我就不再耗费唇舌,由他去吧!
“这些倒也不是当务之急,还是重回到王爷构划的这次宁远战役上吧!”我又重新盯上了地图,因为此时一个新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成型了。
多尔衮略显奇怪,他踱了过来,端起几案上已经半凉的茶水浅啜一口,却没有放下来的意思,继续端在手里。“咦?你刚才不是不主张这次军事部署吗?现在怎么又转过头来看这张图了呢?”
我并没有立即回答,继续思索了一会儿,主意已经彻底拿好了,这才回答道:“现在想想,王爷之前的谋划确实不无道理——再过一个月,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虽然去年饶余郡王从关内掠回了大批粮食牲畜,足够辽东人丁和八旗军队一直过到收麦子的时候了。但问题是,今年不同往年,必须要为明年很可能发生的重大军事调动和更大规模的战役做准备,储备充足的粮草是必然之需,所以拿下明军储备粮草的中后所确实很有必要……”
多尔衮故意打断了我的话,明显是在试探我的见识,“没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吧?我大清本来就养兵不多,何况蒙古八旗和满洲八旗自有自给之道,也只有汉军才全部需要粮草军饷来养。只要一打仗,就可以随到之处就地取粮,以战养战,什么时候像他们汉人一样会为粮草而担忧过?”
“恐怕这不是王爷的真心话吧?以往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抢掠一空,还可以用补充大清实力作为借口;但眼下大清已经如日中天,是时候该改变一下战略政策了。倘若明年中原有战事,八旗军队再入关内,可就不是如以往单纯抢掠那么简单了。如果到时候王爷禁绝了他们的抢掠,那么又没有充足粮草的话,这么多大军难道喝西北风去?”
“呵呵……想不到你竟然能够连这个都考虑到了,看来你给我的意外的确是层出不穷啊!”多尔衮露出了满意而欣慰的笑容,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赞赏道。
“过奖啦!”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拂开了他的手,板着脸故作严肃道:“先别忙着这些小动作,商讨完正事儿再说!”
“哦?想不到你我算是掉过个儿来了,原来你是在说正事,我反而是在王顾左右而言他,胡乱掺合一气了是不是?”自从多铎主动跑来示好,冰释前嫌之后,多尔衮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笑容也和窗外的春光一般明媚,这是很久以来难得碰见的了。见他这么兴致勃勃,我也就心肠一软,略显羞涩道:“我可没这么说,谁叫你自己愿意胡思乱想的?”
多尔衮瞅准时机,立即就开始得寸进尺了。他一脸坏笑地盯着我看,“没错,我确实是在胡思乱想,不过呢,这也无可厚非,谁叫我身边的这位‘军师’既聪明又漂亮呢?尤其现在正值春日明媚,景物相称,你我又都是两情相悦,别说我动了什么歪念头了,你又何尝不作此想法?”
“嘁,你少自以为是了,以为你就是这天底下万物的主宰啊?亏你还自诩饱读圣贤之书,装出一副博古通今的模样,却连先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洒脱和淡泊都做不到,真是一个俗不可耐之人!”我故意揶揄着,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实际上心底里早已经开始准备投降了,只不过依旧嘴巴上强硬罢了。
“没错,我正是‘俗不可耐’之人,不过,过则反之,焉能知道大俗又岂不是大雅呢?好像还有句话叫做‘食色,人之性也’吧?我又岂能独善其身?”多尔衮配合着我的论调,也故意掉着书袋,随带着将桌案上的地图卷了起来搁置一旁,然后俯身将我一把抱起,朝宽大的书案上放去。
不会吧,看来他居然有在这个书案上就与我亲昵的意思,连卧房都懒得去了,我慌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