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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跟着进屋去,看见她已经睡上了床,背对着房间门,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散在枕头上,蜷缩着身体,杯子盖住了半个脑袋。我走到她跟前,蹲下看着她的脸,心里想要说点什么,却有怎么都开不了头,只能抓着她的手,来回在我的手心里搓着。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睛看着我,因为杯子的边缘挡住了她的嘴巴和半个鼻梁,她看上去像是一个蒙面人,却让人心疼得要死。她也看着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挣脱我握住的她的手,把手伸到我的脸上,然后用手捏住我的耳垂说,我没事,你忙去吧。这段时间我看你好累啊,耳垂都变得没什么肉了。
彩姐平时在家的时候,就最喜欢捏我的耳垂玩。当然,她偶尔还会把我的耳朵当成风扇档位来扭,不过那一般都是我干了什么蠢事的时候才会发生。我曾经警告过她,不要老是玩弄我的耳垂,问她有没有考虑过我耳垂的感受?而且耳朵常常被人摸来摸去,到了冬天很容易长冻疮的,而且耳根子也会越来越软。我想她永远都不会改掉这个习惯,因为我真的觉得我的耳朵越来越软了。
原本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却被彩姐这一句简单关心的话,感动到不行。于是我一把抱住她对她说,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了。
我一直呆在房间里看着她睡着后,才出了客厅。客厅里,胡宗仁和付韵妮正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吵得面红耳赤,胡宗仁嘴巴比较不给力,骂来骂去都只有几句“死女人、哈堂客”一类的字眼,付韵妮的词汇却是丰富多了,我多年前曾经领教过东北人民的骂功,只不过重庆女人撒起泼来,也堪称无敌了。我没兴趣去知道他们俩因为什么而争吵,只是我看司徒坐在一旁眼里闪烁着看热闹的那种光芒,我就这的一定又是什么很弱的事情。于是我没有理他们,绕过他们身边,坐到了司徒对面。我对司徒师傅说,我们来把今天的事情稍微梳理一下吧。司徒师傅说,好。然后冲胡宗仁喊道,你们要不要一起过来聊一聊?付韵妮歪着脑袋叉着腰,正满脸不爽的看着胡宗仁,胡宗仁则指了指付韵妮说,叔叔今天先放过你,哪天真把叔叔惹毛了我一定要把你卖到越南去。
大家围坐在一起后,司徒问我,媳妇还好吗?我说没事了,睡着了。他点点头,然后把我们今天在白象街找到的小铁盒拿了出来,对我们说,大伙今天都看到那两个女鬼了,按照我的分析哈,它昨天晚上在手机里给我们传递的信息,要我们去救她,就一定是在指找回她的遗骨了。只是因为我们找到以后,或许是疏忽大意了,没有想办法把遗骨进行封存,这样就导致她大概觉得我们要对她的骨头做什么,而且突然的现身,应该不是要来故意吓我们,起码到目前为止,她的出现只是吓到了我们大家几次,还没有对我们任何人造成实际性的伤害吧?说完他看了我一眼,顿了顿说,当然你媳妇那个除外。我问司徒,你所谓的把骨头封存是个什么意思,他说在他们道家,尤其是在解放以前和古时候,常常都会替人处理那种尸体骨骸不全而造成的闹鬼事件,很多鬼魂对尘世有所留恋,而留恋的东西包括生前喜爱的东西,或者是深爱的人,这些都很容易造成一个让它留下来的理由。而它留下来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有人动了它的私有物品,例如骨骸。
司徒解释说,在几十年前,全国大部分的人死后,都会选择土葬或是其他葬法,因为那个时候火葬这样的技术并没用得到普及。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所以有钱的人家会修剪豪华墓穴,穷苦人家会随便找个地方挖坑埋了,甚至连棺材也不买,连墓碑都不刻。但是古时候虽然也偶有鬼事的发生,却远远不如如今这样高发的频率,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我们三人一起摇摇头,样子很像拨浪鼓。司徒说,因为现在凡是有土地的地方,就会有大规模的工程,今天挖了这里,明天就挖那里,这挖来挖去的,难免就挖到一些死人。要知道,任何一个城市原本都是从穷苦之地开始的,有些时间久远的,或者是想得开的,没有记挂的,自己也就消散了,即便是鬼魂也没有办法跟开发者的铁马抗衡。而也有不少是因为自己的遗骸被胡乱捣动,甚至统一收集起来丢进江河,或碾成粉末,这对亡魂是极大的刺激。司徒指着胡宗仁的鼻子说,你试想一下,假若有一天你在路上高高兴兴的走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向你迎面走来,二话不说抱着你的头就开始挖你的鼻孔,你是什么心情?胡宗仁大声说,那怎么行!我非揍死他不可!司徒于是两手一摊,表示道理就这么简单。胡宗仁这样火爆的人,今后他死了我一定亲自给他送行,要是他变成了鬼,估计这世界要乱了套。
司徒说,所以我现在觉得,你们身上的那个女鬼的出现,原本是付强计划好的一件事,是他率先动了那个女人的骸骨,然后再藏了一根指骨在我们今天去的那个地方,星位是廉贞,代表着囚禁,我们取出来,事实上算是把这女鬼给彻底释放了出来,而那女鬼昨晚说的救救她,不是要我们把她救走然后超度,而是救她出这个牢笼,也就是说,直到今天,我们的每一步都依然被付强算计着。
我和胡宗仁不由自主的同时望向了付韵妮,付韵妮脸上却闪烁着一种对父亲的骄傲。你骄傲个屁你老爹把老子给害惨了,早晚我要挑起胡宗仁来揍你一顿。
司徒说,那只草编的蟋蟀我暂时还没想得很明白,不过我估计这只具象化的蟋蟀实则是在代表这某种阴暗的东西,因为蟋蟀是生活在草堆和岩石缝里的,在同大小的昆虫当中,它的力量是出奇的大,所以我不知道这只蟋蟀守在指骨边,是不是在代表着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我们看到的那个女鬼,将会发生一种形体上的变化了。我赶紧问他,应该是什么样的变化,司徒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如果所谓的囚禁被释放开来不是指她将会重新变成一个个体的话,那估计会变成更多,多到没有数量。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今天我撒米之前,床上的那个女鬼是靠在你媳妇身上的了。
我心里大惊,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本来两个就够让我头疼的了,如果再分身为很多个的话,恐怕不用魏成刚来拿我的命,我自己都没活下去的勇气了。我抓鬼十三年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鬼,激起过我如今这种程度的恐惧。胡宗仁说,那还不简单吗?我们晚上开了房门照照相就知道了,司徒扁着嘴摇摇头,那意思是孩子你太天真了。他说,难道你们没有发觉,虽然我们破阵的节奏和难度在渐渐降低,但是那个女鬼出现的频率和手段却越来越多了吗?甚至还弄断了我的牛骨符,这说明什么,说明它的力量已经是在越来越大了,直至此刻我已经猜到,付强所设下的这个七星大阵,他早就知道我们要破阵,但是他却从来不想法子来过问打听我们破阵的顺序,是因为他一早就明白,我们每破掉一个,那个女鬼的能力就会强大一分,如果七星的顺序最后才是天枢位的话,恐怕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他从最初就主动给了你们俩线索,让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破了天玑,就是算好了要一开始就让鬼跟着你们。
听到这里,我突然心烦。于是愤怒的点燃一根烟,问司徒说,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先让我去破天玑?若是我们最后才破了天玑和天枢的话,那我不是马上就完蛋了吗?司徒说,他就是要你活着,只有通过了他最后要摆的**,你才能跟哪个姓魏的换命,你死早了,他反倒叫做失败了。
我沉默不语,大概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就好像在玩电子游戏,付强给我们设定的关卡越来越有难度,而我若从头再玩,就会觉得前面的都是小儿科,轻松过关了。循序渐进的好处在于让我明白了更多事,也会把我锻炼得越来越坚强。于是我问司徒,那接下来怎么办?开阳和摇光两个星位必然也是一个局,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司徒说,当然要,不过我们可能要改改方式了。这是一个陷阱,毫无疑问,但我们不但要朝里面跳,拿了里面的东西,还要给他捣捣乱,起码搞些让他想不到的东西进去。司徒冲胡宗仁说,你去把笔和纸拿来,我们把之前找到的这五个盒子里的东西,列一个清单,然后我们把顺序打乱,除了女鬼身体部分的东西以外,我们重新装回盒子里,然后等会我们就出发,把身体部分连同其中一个盒子放回埋骨的地方去,其他的几个被我们破了的星位也都重新塞个盒子回去,明天我们去开阳位找到的盒子,就放到后面要去摇光位去,打乱它们的顺序,也多少能给魏成刚制造点麻烦。
我点点头,我也同意他的做法。凭什么我要让人无止境的玩我,这回老子也要玩玩人了。司徒师傅让付韵妮下午在我们出去的时候在家里照顾好彩姐,我们三个人分头走,只要赶在天黑以前回来就没问题了。付韵妮答应了。当下我和司徒就开始整理和分装那些找到的东西,胡宗仁和付韵妮则在厨房煮面给大家吃。两人在席上跟着我听司徒侃侃而谈了许久,这会又开始拌嘴,若不是胡宗仁是我的好哥们,我真有心让这两朵奇葩在一起。
下午出门后,我们三个人分开走,我直接去了白天去过的望龙门美华洋行,因为那地方不算远,家里还有个彩姐我也得尽快赶回来。司徒则和胡宗仁一起去了南岸区的四个星位,大概是各自负责两个,不过由于路程比较远,加上还要挖坑埋骨,他们耽搁的时间比我要久一些,不过大家赶回来的时间都在天黑以前。
我放好东西后就立刻回了司徒家里,一直在床边陪着彩姐,直到接近晚上7点的时候,司徒他们回来了,我也叫醒了彩姐。
晚饭后,彩姐主动提出要参与我们的聊天,她跟我的解释是,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就要坦然面对了。虽然现在自己还是会感到害怕,但是害怕并没办法解决问题,相反还会拖累我,所以她决定跟着我一起破解剩下的星位。而付韵妮则更加奇妙了,她对胡宗仁的称呼,从最初的“流氓、变态、毛驹、哈麻批”,变成了“宗仁哥”。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隐隐有种预感,付韵妮若非要改邪归正的话,胡宗仁就要改正归邪了。
于是大家坐在一起商讨着,我问司徒,接下来我们要去开阳了,但是之前他说过开阳的位置不该在我们最初预想的巴蔓子,而是在魁星楼,是不是巴蔓子那儿就暂时不用去了。他说不是,我们这两个地方都得去,而且尽量在一天时间里跑完,然后马不停蹄的破了摇光,这样我们才能够空余出几天的时间,来好好找付强,或是了解魏成刚的下一步动作。他对我们说,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先去巴蔓子墓,虽然可能性不大了,但依旧不能排除不管。
司徒告诉我们,巴蔓子墓又称为巴将军墓,就在我们即将要去寻找的开阳星位一带,重庆是巴人的古都,在东周末期的时候,巴国出现了内乱,贼子枭雄四起,巴蔓子是个忠诚的将军,于是他前往楚国,请求楚国的君王出兵帮忙平息内乱,并承诺楚王功成之后,将奉送三座城池以示感谢。当时的楚国国力强大,于是就答应了巴蔓子的请求。楚国的兵马一到,很快就平息了巴国内乱,国内朝纲恢复了太平,乱臣贼子也都各自伏法。于是楚王派出使者前来巴国,直接对巴王要求其兑现当初巴蔓子的承诺,将三座城池送给楚国。当时的巴王虽然不是个昏君,但却是个缺乏主见畏首畏脚的人,于是他召来巴蔓子和其他众位大臣,询问这事应当怎么办,是该拱手相让城池,还是来个耍赖的方法。巴蔓子心想既然自己对楚王有所承诺,但是确实心中也舍不得自己的国土,于是他对楚王的来使说,我无法兑现承诺,为了表达我对楚王的歉意,我愿意自刎谢罪。随后他在朝廷之上当着楚国使臣的面,自杀并要人割下自己的头颅,请使者带回楚国献给楚王。楚王看到巴蔓子的头颅,使者转告了巴蔓子的歉意后,楚王觉得十分感动,赞叹道“臣既此,况国乎?”于是吩咐大臣,将巴蔓子的头颅按“上卿礼葬其首”,也令派使臣,告知巴国当以“上卿礼葬其身”,至此,巴蔓子的头葬在楚国境内,身体却葬在如今的七星岗一带。
司徒说到这里,叹息道,堂堂一代名将的墓地,竟然在一个家具市场的地下室里,只有巴掌那么大块地方,还只能隔个栏杆远远的看。重见天日,恐怕很难了。我点点头,接下来我们继续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会,我对司徒说那我跟彩姐先回屋休息了,大家都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