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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利特笑了,“我的卡蒂。”她说。
饭前我们握着手,静默一分钟。这是玛格利特的主意。也要我们每天都想着亲朋好友。在这一分钟内,她要回想起他们的模样,过去的往事,逐个同他们打招呼,所有的都要记得清清楚楚。我知道她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她的记忆中几乎都是温暖如春的事,而我的记忆则定格在冬季。我过去从未意识到这一点,的确如此,所有的一切,甚至连我的家庭都定格在冬季。我看到哥哥杰里身着黑色海军夹克衫,围着金红色围巾匆匆离去。他向马路对面的细高的松树掷雪球,他瞄得准,几乎每次都击中树干。
只要我愿意,我可尽情地欣赏杰里掷雪球,这很简单:我站在他背后,但是看不到他的脸。当他转过身来时,脸又变得模模糊糊,脸上有许多雪块,寒风袭来,就变成了亮晶晶的冰块,一块一块往下掉。
我们初次听说冬季病毒并且感染我们时的杰里就是这样。冬季病毒初发时,我的家人和大部分的朋友都未逃过此难。那是十四个月前,也就是玛格利特和我来新西兰度假刚一个月。当时没有人知道事情发生的原因,也不知道呆在室内取暧。所以在玛格利特的建议下我们每天晚上都要回忆他们,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方式。我站在杰里的背后看他掷雪球,看爸爸妈妈坐雪橇上从我前面滑过房后的小路直奔小山而去。
曾有一次我对玛格利特说此事,还说记忆中都看不见他们的脸。她听了后很难过,因此后来我撒谎说一切都还可以,因为她已经很难过,我不想再叫她为我多操心了。
玛格利特睁开了双眼,捏捏我的手,笑了。
为了使她高兴,我也笑了。
“这味道美极了。”说着她便吃起来。
这煎蛋饼香味喷鼻。我们又有了足够的新鲜鸡蛋,这真叫我高兴。去年十一月,气候反常地寒冷,享德森家的鸡损失了一半,通常在这个时节,在新西兰的北部天气都很暖和,根本不用把鸡放在有暖气的鸡房里。气温降到华氏四十度以下时,报警器就响了,我和享德森就得出去把鸡赶回来,可是有的鸡藏得很严实。气温一直往下降,我们也不敢在外面多停留,只好不去管它们。第二天我们出去寻找时发现了十一堆鸡毛和鸡骨头。
玛格利特看上去很舒适,没有什么可操心的。她看来的确很平静,但也很温和。
“工作怎么样?”我问道。
“挺好。”
“说话还带你的口音!”
“当然,哦在医院整天都这么说,很自然,”她看了看我,和蔼地说,“你得多练习。”
“好吧。”我说。
“对,再试一次。”
“好了的。”我做了个鬼脸,她笑了。
“有点进步。”她说,接着又开始慢慢地安详地咀嚼起来。
“想喝点水吗?”我问。
“你要是起床的话,请给我烧点水好吗?饭后我想沏点柠檬茶。”
“没问题。”我把玛格利特的水壶灌了水,从冰箱里把我的凉水瓶拿出来。现在许多人都不喝冷水了,也不吃凉东西。一杯冰水灌进去,给人的感受就好像舌头变成了小肉块,或者食道薄脆清洁,一切都那么痛快清凉。
“工作中还有什么事吗?”我坐下,又问她。
“没事。”她摇摇头说。
“那为什么这样呢?”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好吗?”她轻轻地说,看着她的盘子,笑了。
“说吧,告诉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医院里有人邀请我……邀请我们今晚看电影。”
“那好啊,”我小心地问,“我认识谁?”
“你不认识,是一位医生。你想去吗?”
“我不能去,我得完成阅读计划,周五到期。”我用莴苣叶子把一些绿葱放在煎蛋上。
“我可为你续借。”
我耸了耸肩,咬了口莴苣,等她要我走,但是她没有那样做。
“你是不是想在今晚看电视?”她热情地说。
“想看,当然想看,晚上九点。”
“那个电视刚好演了一场,你可能错过了。”
我一定表现出伤心。玛格利特说:“你要我提醒你的。”
“对,谢谢你,”我笑着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把这事给忘了。”
玛格利特把椅子向后推,说:“晚饭好吃极了,”她说话时一脸笑容,笑得那么温和、热情。她站起来,把饭渣放入垃圾筒里。“先不要收拾这些碗,等我回来再刷,我得赶快去换衣服。”
“快走吧,我来刷碗,我闲着没有事。”
玛格利特默默地站着,也许在看我。我没有转身。蠢,太蠢了,我自语。“我是在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节目才能演,而盘子只有那几个,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刷了。”这时我在看着她。
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谢谢,卡蒂。”
我把碗刷了,然后回到我房间躺下,没有打开灯,脚在碰打着床。
我一直重复我们的交谈。我自己在抱怨享德森夫人,和蔼大方的享德森夫人。她一定在想整天只有我自己,一定感到寂寞,所以极力跟我说话。为此我也取笑过她。有一天她没有带我一块出去。她感到有些理亏。我站在厨房的碗柜旁,发现自己已经驼背,老朽了,眼带松弛,两眼无光,往日俊俏的面容早已不在了。我看到玛格利特在另一个房间里,她还是那么饱满,脸像孩子的脸那样光滑、红润,一头秀发飘然垂下,黄色的灯光把她周围照得温暖如春。玛格利特光彩照人。这就是我不想看她的原因吗?是因为她使我得了“红眼病”?
我翻了个身,看看窗外,天还是那么晴空万里,猎户座几乎就在天上。我是应该打开灯,如果玛格利特知道我摸黑在这,准以为我在生闷气,那她就会生我的气。或是我是真心想叫她高兴。
我打开床头灯,用手遮了一会眼睛才适应。一年前才把墙涂上银白色。窗帘上的白色镶边使我想起冬日清晨刚下的皑皑白雪,墙映成的阴影与人们在雪堆边所见的阴影没有什么两样。我也有两片新西兰羊皮。玛格利特开玩笑称我的房间为“卡蒂山庄”,实际她并不满意房间的颜色,为此那天我们还争论了一番。她说我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保持,但是一定不要让别人看到。她说不要对别人提起冬天,因为人家不想知道他们处在危险之中。她对我说我应当尽力理解并尊重他们的想法。过去我一直认为我们失去同别人一样多,可能还要多,但是我们能够对付得了……
噢,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玛格利特的看法对。所以在一段时间内我还听她的建议,直到这里的人们多少同意我们的观点。现在美国并不受欢迎,因此我们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另开基业那将是悲惨的。
玛格利特的男朋友来了,我听到厨房里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和玛格利特的笑声。他们没有呆很长的时间。仅一分钟后就听到关门声和两辆汽车的门声,接着就看见的尾灯消失在街道的那头。
我急着还给图书馆的书就在床头的小桌上,我拿起来看了一眼,只是读读护封上的作者传记。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翻到留有标记的地方,但只能慢慢地读。
我放下书拿起我的日记本。蓝色日记本挺大,放在床头柜的底隔上。这是《无雪生活英雄故事》的第四卷。我和玛格利特开始旅游时便记日记,每天晚上提醒一下写点什么东西:去过的地方,所遇到的人,食谱和奇想。我们喜欢做这种事情,我不知道她是否在坚持:我不信。我写了四大本,从关于病毒的理论到没有写完的诗词,什么都写。打开一本,心想也许我还会坚持写一段时间。《冰雪中居民安神曲》:
我是一只鹅
在蓝色的冰上飞翔;
一只北极熊,
洁白如雪,
爪子上沾满了海豹的血。
一会儿我就读不下去了,我不是诗人,但是我想到剩下的企鹅,要么就想到北极熊,坐在像圣地亚哥动物园的暖笼子里;我多想我也能在那里;我希望我能为它们说句话,它们也会有同感,在这镶着花边的银白色的笼子里像我一样,梦想着冬季。
我不了解在南极和北极这样冰天雪地里现在是一种什么的情形……我也不知道父母的房子怎么样了,也许还在,但是没有人住。也许房子周围都是老耗子洞,松鼠在沙发上筑巢。夏日里,也许还有从北方来的流浪汉,也许没有。我想白蚁也会来的,还有昆虫、小树、鱼类。如果我在那儿,除了发现没有灯和人以外,也许我就看不出什么区别来。你别指望能找到他们的蛛丝蚂迹,除了丢下的一堆衣服外什么都没有,你看不出他们的身份,也不知道做过什么事,去过哪里,什么时候逝去的。动物可不这样,它们到过一地后都留一些毛和骨头,我记不起来。那也许有一堆堆整齐的白骨。
上周我开始写小说,内容是关于我们大家的和企鹅以及其他的事情。我看这就是我能在今晚所做的。我把笔记本拿到桌子上读读到目前为止我所写的。
冬宫
看来还是玛格利特说的对:和我在一起排队等待冬宫开门的人并不多。尽管有一个人,也像我一样激动不已。站在太阳底下非常炎热,可是我们都穿着夹克衫和毛衣。我们在等,孩子都脱掉了扔在地上。要不是父母提醒他们说不定他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可我却紧紧地抱着夹克衫不放,像是遇到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似的。
从上面看冬宫除了大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只不过一个混凝土和玻璃建筑物而已。过路者可以看到一些展品,冬厅以及北极的动物。我早到了一个小时,先看看企鹅,这时人们便排起了队伍。
这时玻璃门打开了,队伍开始移动。我前面只有十五个人,不大一会儿我就进去了。我拿起一个漂亮的小册子,是介绍冬宫的平面图和展品的情况的,我根本没看,我不需要解释寒冷和冬天!
我们先来到秋厅。几周来,在这又长又高的大厅里,树长高了,使人感受到这就是秋天,真正的美国新英格兰的秋天。我看了忍不住地笑了,久违了……橡树叶子五彩缤纷:桔黄色的、红色的、褐色的;枫叶,鲜红鲜红的;白桦树叶黄里发亮,还有别的树。我拾起树叶,细心地看,追着去抓一片正从身旁的枫树上落下的叶子。我挑选了一片精巧的黄色橡树叶做为纪念,细心地夹在钱包里的一本书里。
天冷了,空气中阵阵寒意。二十分钟后我裸露的胳膊上布满了鸡皮疙瘩,但我也不穿上夹克衫,因为我喜欢这样。我闭上眼睛站在那里,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呼吸那秋天的气息,那秋天里古老的落叶的气味。
在秋厅的尽头放着一张长木桌,桌后面一位妇女不停地端出苹果汁给大家。我笑着拿起一杯并道了谢。
接着便是北极动物展。我站着啜着果汁约有一分钟的时间,端详着那一对优雅的皇帝企鹅(我对面的说明图上说这是最大的企鹅)滑过薄冰。喝完果汁后我便离开了,穿过一道自动门,来到厅前面的一间小巧的展室。它就像一把冰冷的锁头,最终我穿上了夹克衫。另一扇门轻轻地开了,我进去了。
我倚在门右边的墙上,离积雪覆盖的小路不远,打量着这大厅的长度。这个大厅是冬景的集锦:就在我前面是一株挺拔直立的山株萸,没有皮,喷洒过水的树枝上结上一层亮晶晶的薄冰。
大厅里有几座假山,听说还有一条小溪和冰冻的瀑布,但我没看见。在一座小山脚下,几个孩子在堆雪人,四周用白木篱笆圈起来。多数孩子没有戴手套,还是一个劲地堆雪人。有些孩子,甚至父母不但带来手套,还带来胡罗卜作雪人的鼻子,土豆作眼睛,毫无疑问,雪人堆完后,一定会有人给雪人围上围巾的。
大厅的后面,天色灰暗,乌云层层,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我一步一步地踏上铲过雪的混凝土路上,扑落掉裤子和鞋上雪,朝着大雪中走去。我想,这是在下的什么雪啊,是粉状的,湿的,还是颗粒状的?我弯下腰,捧起一捧雪,冰凉冰凉的,湿乎乎的,做雪人的上等好料。
我瞟了一眼在大厅旁的小路上的滑雪者。我也可租个滑雪板试上一把,可又一想,我在高山和深谷中滑过,在这种地方滑雪也大没什么意思了。可现在我的身体想要尝试那滑雪的运动节奏和韵律。下次一定租个滑雪板滑一下。
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我伸出手来,看着白白的雪花落在手里后慢慢地融化。我又走进来,离开了外面的小路。我又捧了一捧雪,比孩子们堆雪人的雪要干燥些,在这种雪地滑雪要好得多。雪落在脖子上,湿漉漉的,无奈,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