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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南溪这时倚身在一块山石上,只觉得口干唇燥,双目发花,眼看着病书生花明扑身而来,却是欲斗无力。
最后,他勉强鼓起仅有的一点余力,并中食二指,用成名的“金指”一指点出。
病书生花明身子向下一欺,对来犯的指力,竟是睬也不睬,正要下毒手以“内牴”功力,取对方性命,却见金指段南溪突然双目一闭,向后一个倒仰,咕咕噜噜,直向着峭岭之下一路滚去。
病书生花明止住了身子,冷冷一笑,自语道:“便宜你这小儿了”
他自忖金指段南溪万无活命之理,因为这峭壁高有千仞,段南溪在昏迷中翻落下去,是绝对不会有侥幸的,即使摔跌不死,“午”时的毒瘴一到,也会要了他性命,这一点花明倒是确信不疑。
他在岭前呆立了一刻,才又转回原先亭内,虽然杀了两个人,他内心并没有一点快慰之感。
随后,他便担心地想:“果真金指段南溪所言属实,石秀郎己经出世,他必不会放过自己,也许已向这地方来了,我倒不可不防!”
想到这里,全身血液一阵怒涨,由不住频频冷笑不已,心中一动又复念道:那云海老人既在龟山坐关,石秀郎怎敢接近,岂非怪事?
病书生花明这几日,不知为何,那一颗久静的心,竟是怦怦思动。
当他思念着这个问题时,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感觉,忽然他右眉角一连跳动了三下,多少年以来,病书生花明由于静中领悟心得,已使他对未来的祸福吉凶,能顶感一个大概。
眉心三跳,病书生花明口中低低“晤”了一声,吃惊道:“不好……莫非我真有什么大难临头不成?”
他起身在茅亭内踱了一周,忽然转身步下茅亭,在花树如海深处,开启了一间石室。
病书生花明推开石门,来至他起居运功的室内,闭上了石门,然后他燃了一柱香,虔诚地向空一拜,又退身一边,匆匆换上了一件麻衣。
接着他洗净了手,取出了一面玉盘,平放在石案之上,捧了一把细砂,向着盘面洒下去。
这是一种心灵感应的“麻衣神算”,病书生花明以他无比的智力,要测知他未来的吉凶祸福。
就见他由袖内取出了十余粒棋子儿,按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放下了棋子,棋子刚放下,他就觉得双眉一阵急耸,这正是“祸临”的现象。
病书生花明口中“哦”了一声,以中指按点在西边的棋子上,低念道:“石秀郎乎?”
那棋子纹丝不动,他摇了摇头,遂又按在中间棋子上,冷笑道:“云海老儿不成?”
又摇了摇头,这使得他十分困惑费解,双手袖在麻衣袖内,神色大变道:“莫非还有第三个人不成?”
这实在使他难以置信,如果说云海老人及冻水石秀郎都不为祸自己,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哪一个能够危害自己?
病书生花明惊心之下,手指把下余三子一一按过,当他按在了“南”方棋子上时,只觉得一股热血上冲眉睫,双眉簌簌一阵急抖。
病书生花明收回了手,点了点头道:“是了,这厮是来自南方,是不会错了!”
说罢他收起五个棋子,已撤下了一大把棋子,依照先天易理,在其中移动了数枚,已得知了一个大概的结果。
“一个年轻人!”
他口中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心中却更加困惑了。
病书生花明测知了这一结果,收起了棋子,脱下麻衣,向着当空膜拜了拜,然后灭了香。
现在既知云海与石秀郎,都未对自己有所举动,他的胆子反倒放大了,他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江湖上察访那个年轻人,然后先下手为强,把他铲除了,以绝来日大患。
有了这个决定之后,病书生花明毫不迟疑,即日就打点妥当下山而去,他要在茫茫的人海中,去找寻那个不利于他的少年。
※ ※ ※
天空下着牛毛细雨,夜风一阵阵的吹着,“苏州府衙”前那个白纸的气死风灯,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正所谓“民不讼,官不断”,衙门里当差的那群子人,整天闲得一点事都没有,好不悠哉。
后衙的押房里,点着几盏灯,那位三班大捕头“闪电手”曹金,正和几个朋友闲吧着,桌上一小碟酱牛肚,一小碟五香豆干,还有一大包油炸花生米,他们哥儿几个,你一口我一口,正在喝着白干,门外的几株柳树,被细雨刷得越发青翠可爱,在微风细雨中,有人正拉着胡琴,用沙哑的嗓音在唱着南方戏,声枯腔涩,听起来颇不是个味儿。
自从铁先生长江劫宝,归还苏州府衙之后,那一件缉拿女贼的大案子,无形中也就了啦,可是并不是说整个的案子销了,因为那女贼身上还牵涉着好几条命案,除非能拿着这个女贼,才能销案,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这件事情在过去曾闹得惊天动地,如今表面看起来是平静无事,甚至于人们都淡忘了,其实可不然,就连苏州府的府台大人在内,内心也无不忐忑难安,因为这件案子,说不定哪一天再翻出来,或是上方一追究,上至府台大人下至巡捕房当差的那群小喽罗,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被那个女贼“芷姐儿”杀死的人当中颇多有来头的大户,如果逼紧了,事情自然不妙。
所以说,这一群衙门当差的人,表面上悠哉游哉,其实内心极为烦恼,说不定有那么一天,府台大人命令“缉凶归案”,哥儿几个可就得卷铺盖滚蛋。
事情可是真巧,说什么来什么,三班大捕头曹金,酒杯刚往下一搁,由门外进来一个身着官式雨衣的衙役,上来向着曹金道:“东城宝华班里的大茶壶金虎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见你老!”
曹金怔了一下道:“哦!有什么事吗?”
他邻座的捕快秦二风,立时点头道,“快叫他进来!”
说罢偏头向着曹金道:“别是为着那话儿来的吧?”
曹金闻言立时精神一振,酒也醒了七分,说见“宝华班”的金虎,猴头猴脑地一路走进来,这小子头上贴着一块膏药,脸上横七竖八抹的全是鼻烟,半个身子都被雨浸湿了,一付猥琐相。
秦二风向他招了招手道:“过来喝两杯!”
金虎哈着腰走过来,趴下就要给曹金磕头,却为曹金一伸手给拉起来道:“不用客气,你找我有什么事?”
金虎一双小眼扫了扫,双手搓着,讷讷道:“有一件重要的事……”
秦二风立刻会意,笑道,“不要紧,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就是!”
金虎眨了一下小眼,凑近道:“是!是!小的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几位大爷,那个女飞贼芷姐儿,可是又来了苏州了!”
曹金闻言到此,顿时一呆,手上的酒杯“叭”地一声摔了一个粉碎,他直着脖子道:
“你……你说什么?”
金虎瞪着小眼睛道:“那个女贼,早先在我们班子里化名芷姐儿的那个女贼又来了。”
曹金、秦二风,以及在座每一个人都“哦”了一声,秦二风忙把他按下来道:“坐下、坐下,你慢慢说,你怎么知道她来了呢?”
金虎咧嘴傻笑了笑,道“秦二爷你不是关照我一有消息就来送信么,我可是一直都留着心,这几天吃饭都买着吃,觉也没捞着睡!”
他说到这里,曹金已递过了一块银子道:“这个你收下,消息准确,还有重赏。”
金虎收下了银子,笑得眼都睁不开道:“谢谢,谢谢,消息是一定确实!”
接着压低了嗓门道:“那个飞贼现在住在西城‘黄柳阁’客栈里,我已拜托那里的茶房马大鼻子看住她了,大爷们要拿她,趁着现在下雨,她准在那里!”
曹金瞪直了眼道:“好!好!太好了!”
秦二风皱着眉道:“你有把握是她么?”
金虎一摸脖子,笑道:“这还能有错?她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呀!”
秦二风点了点头道:“好!你可千万别惊动了她!”
曹金冷笑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对任何人都不许提起。千万,千万!”
金虎答应了一声,又向着众人磕了一个头,才高高兴兴地走了。曹金待他走后,冷冷一笑道:“弟兄们,机会可是来了,咱们哥儿们受她的气也受够了,这一次可不能再叫她跑了!”
秦二风挑着眉毛道,“头儿,这娘儿们可是棘手的很,咱们要是一下子拿不下她来,那可讨厌!”
曹金一只手摸着腮帮了,冷冷地笑道:“这件事我有办法!”
说罢转脸向着对座一人道:“武老三,你快去后院派个人去参见火器营的徐大人,趁着他们在这里,正好请他们帮这个忙,你就说我们为捉拿一个重要的犯人,想借调他们十个人!”
秦二风站起来道:“我去说去,这事行吗?”
曹金冷冷的道“有什么不行,大不了禀报府台大人,谁叫他们正好到苏州演习来了,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不帮忙,光凭我们几个人有什么鸟用!”
秦二风不由乐道:“对!还是你脑子快,要是火器营肯调十个人,这事情就没问题了,十个人五杆枪,那女贼就是生了翅膀也别想飞了!”
说罢匆匆冒雨而去,闪电手曹金就招呼着每个人准备家伙,扎腿穿靴,忙成了一片。
须臾秦二风笑着回来到:“徐大人还真赏脸,一说就准了,不过他说下不为例。咱们是怎么着,这就走么?”
闪电手曹金甚喜道:“好,人呢?”
秦二风道:“徐大人已派人叫去了,正好有一排人住在衙门里,说是明天表演给地方上看的!”
曹金笑道:“太好了!”
说话间,就见外面进来一个小武官,扫目道:“哪一位是曹捕头?”
曹金忙抱拳道:“在下就是!”
这名小武官也抱了抱拳,但是脸色冷冷地道:“可只有八个人在家,其他的还没回来,八个人四杆枪,你看可够了?”
曹金连道:“够了,够了,但尚没请教老兄贵姓?”
小武官哼了一声道:“我姓张,是火器营徐大人卫士排第二哨的哨长,这是个什么贼,还值得出动火枪?”
曹金本以为对方是个什么人物,派头这么大,此时一听不过是个起码的小兵头,再听他如此说,不禁更是有气,当下嘿嘿一笑道:“什么贼?这个贼要是拿不下来,咱们府大人的乌纱帽都危险,我们本也不敢惊动你们,只是这个贼能高来高去,着实有真功夫。”
姓张的哨长一听此言,似乎也有些吃惊,面色微变道:“原来这么厉害呀!”
秦二风小声告诉他道:“老弟,这个贼就是在金陵苏州两地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个女飞贼!”
张大柱“啊呀”一声,吓得更是面上变色,曹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兄弟别怕,有我们哥儿们,再加上你们的火枪,这个贼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你的人来了没有?咱们这就走吧?”
张大柱点了点头道:“来了、来了!”
说罢同着众人步出押房,果见八个人抬着四杆缎子包着的火枪,站在院子里,张大柱就走过去道:“等一会大家听曹捕头指挥,叫放就放,可要小心别伤了自己人!”
八个人答应了一声,曹金看了看天,雨已停了,就招呼着众人一同出了院子,直向西城行去。
“黄柳阁”座落在西城金门大街,那是一处比较静的地方,遇上今天这种夜雨,更是静悄悄的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捕头曹金和捕快秦二风,带领着四名捕役和张大柱以及八名荷枪的兄弟,一直来到了“金门大街”,就见金虎同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远远跑过来,曹金忙问道:“那女贼还在不在?”
金虎连连点头道:“在!在!这就是我说的黄柳阁那个茶房朋友马大鼻子!”
马大鼻子忙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小的给几位大爷请安,那个大姑娘在屋里,一直没出来!”
曹金点了点头道:“好的,你带我去,我只认一认是哪一间就行了!”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黄柳阁”前,曹金关照大家安静的先守在门口,然后他先同那个茶房马大鼻子进入里面,二人穿过了一小层院子,马大鼻子远远一指道:“就是那一间!”
曹金打量这间房间,一面背靠着左面大街,前面有片空地,前后都有房间,这时门窗紧闭,只是在黄牛皮纸的窗户上,现出一片灯光。
闪电手曹金略作打量之后,就轻手轻脚的退出院子,秦二风等一干人也进来了,曹金用手指指那间房子,张大柱就命人架枪。
四杆火枪分架在正门两侧、当门、以及对面屋瓦上,曹金把一切分配好了,火枪的火引子也装上了,只一点火,铁砂弹子儿可就发射出来了,这是当时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