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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俱窘,莫肯致命故也。后宫之女四千余人,僮侍厮役尚在其外,一日之费,厥直万金;士民承风,竞为奢靡。彼秦、吴僭僻,犹能条治所部,有兼并之心,而我上下因循,日失其序;我之不修,彼之愿也。谓宜精择守宰,并官省职,存恤兵家,使公私两遂,节抑浮靡,爱惜用度,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如此则温、猛可枭,二方可取,岂特保境安民而已哉!又,索头什翼犍疲病昏悖,虽乏贡御,无能为患,而劳兵远戍,有损无益。不若移于并土,控制西河,南坚壶关,北重晋阳,西寇来则拒守,过则断后,犹愈于戍孤城守无用之地也。”疏奏,不省。
这时太后可足浑氏干涉扰乱国家的政事,太傅慕容评贪得无厌,财货贿赂流入上层,官员不按才能选拔,群臣百官一片怨恨愤怒。尚书左丞申绍上疏,认为:“郡县地方官吏,是实现天下大治的根本。如今的地方官,大约都是任非其人,有的武臣就出自军队,有的贵戚就生长于富贵人家,既不是经由乡里选举,又曾经历朝廷的职务,再加上提升黜免毫无准则,贪婪懒惰者没有遭受刑罚的畏惧,清廉勤勉者没有获得奖赏的激励,所以百姓穷困凋弊,坏人盗贼充斥,政纲颓废,法度紊乱,没有人能互相监督震慑。再加上官吏冗多,超过前代,公私纠葛,不胜其烦。大燕国的户数人口,数量相当于晋朝、秦国之和,武器战马的精良强劲,天下没有谁能比,然而近来屡战屡败,这全都是由于地方官吏征调赋税不公平,侵吞渔肉无休无止,出征的和留下的全都窘困,没有人肯舍生战斗的缘故。朝廷后宫的嫔妃有四千多人,童仆、侍者、奴隶、差役尚不包括在内,一天的费用,就值万金。官吏百姓顺承这种风气,竞相奢侈浪费。秦国僭越封号,晋朝偏居一隅,尚且能有条不紊地治理国家,怀有兼并天下之心,而我们却上行下效因循陋习,越来越失去秩序。我们的混乱,正是他们的愿望。我认为应该精心选择地方长官,裁撤冗官冗职,安抚士兵的家属,使公私双方都遂心顺意,抑止浮华靡费,珍惜支出费用,奖赏一定与功劳相称,刑罚一定与罪行相当。如此则桓温、王猛可以斩杀,晋朝、秦国也可以攻取,岂只是保全国境安定百姓而已!再有,索头人拓跋什翼犍老朽昏庸,虽然很少贡奉,但也没有能力作乱,而我们却劝勉士兵远征戍卫,这有损无益。不如将兵力调至并州,控制西河,在南面使壶关得以坚固,在北面使晋阳得到加强,西边的敌人来犯,则可以抵御防守,路过,则可以断其后路,这也胜于保卫孤城戍守无用之地。”奏疏进上,没有回音。
'7'辛丑,丞相昱与大司马温会涂中,以谋后举;以温世子熙为豫州刺史、假节。
'7'辛丑(二十五日),丞相司马昱和大司马桓温在涂中会面,共同商量以后的行动。任命桓温的长子桓熙为豫州刺史、假节。
'8'初,燕人许割虎牢以西赂秦;晋兵既退,燕人悔之,谓秦人曰:“行人失辞。有国有家者,分灾救患,理之常也。”秦王坚大怒,遣辅国将军王猛、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帅步骑三万伐燕。十二月,进攻洛阳。
'8'当初,前燕人许诺把虎牢以西的地域割送给前秦,东晋的军队撤退以后,前燕人反悔了,对前秦人说:“那是派去的使者言辞失当。有国有家的人,分担灾难救助祸患,这是常理。”前秦王苻坚勃然大怒,派辅国将军王猛、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率领步、骑兵三万人讨伐前燕。十二月,进军攻打洛阳。
'9'大司马温发徐、兖州民筑广陵城,徙镇之。时征役既频,加之疫疬,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秘书监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请改之。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子孙虽斑白,待之愈峻。至是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切计。盛大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写别本,传之外国。乃孝武帝购求异书,得之于辽东人,与见本不同。遂两存之。
'9'大司马桓温征派徐州、兖州的百姓建筑广陵城,他迁往那里镇守。当时征调劳役已经很频繁,再加上瘟疫流行,死亡的人有十之四五,百姓们慨叹怨恨。秘书监孙盛著《晋春秋》,真实地记述了当时的事情。大司马桓温见到后很愤怒,对孙盛的儿子说:“在枋头确实是失利了,但哪至于像你父亲所说的那样 !如果这部史书最终流行开来,自然是有关你家门户的事情!”孙盛的儿子急忙叩拜谢罪请求修改。当时孙盛年老居家,性格方正严肃,做事严守规矩准则,子孙们虽然也已头发半白,但孙盛对待他们却更为严厉。到这时,儿子们便一起痛哭叩首,请求他为整个家族百口人的生命着想。孙盛勃然大怒,没有答应。儿子们于是就私下做了修改。孙盛在此前已另外抄写了一部,并已传送到了其他国家。到东晋孝武帝求购珍本图书时,从辽东人手中得到了这部抄本,与当时所见的版本不同,于是二者并存。
五年(庚午、370)
五年(庚午,公元370年)
'1'春,正月,己亥,袁真以梁国内史沛郡朱宪及弟汝南内史斌阴通大司马温,杀之。
'1'春季,正月,己亥(二十四日),袁真因为梁国内史沛郡人朱宪以及弟弟汝南内史朱斌暗通大司马桓温,把他们杀掉。
'2'秦王猛遗燕荆州刺史武威王筑书曰:“国家今已塞成皋之险,杜盟津之路,大驾虎旅百万,自轵关取邺都,金墉穷戍,外无救援,城下之师,将军所监,岂三百弊卒所能支也!”筑惧,以洛阳降;猛陈师受之。燕卫大将军乐安王臧城新乐,破秦兵于石门,执秦将杨猛。
'2'前秦王猛给前燕荆州刺史武威王慕容筑去信,说:“秦国如今已占据了成皋的险关,切断了盟津的通道,秦王劲旅百万,从轵关攻取邺都,金墉城困厄戍守,外无救援,城下的军队,将军您也看到了,岂是你三百疲惫兵卒所能应付的!”慕容筑十分害怕,将洛阳献出投降了前秦,王猛带领着部队列阵接受慕容筑投降。前燕卫大将军乐安王慕容臧驻守新乐城,他在石门攻破了前秦的军队,抓获了前秦将领杨猛。
王猛之发长安也,请慕容令参其军事,以为乡导。将行,造慕容垂饮酒,从容谓垂曰:“今当远别,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脱佩刀赠之,猛至洛阳,赂垂所亲金熙,使诈为垂使者,谓令曰:“吾父子来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雠,谗毁日深;秦王虽外相厚善,其心难知。丈夫逃死而卒不免,将为天下笑。吾闻东朝比来始更悔悟,主、后相尤。吾今还东,故遣告汝;吾已行矣,便可速发。”今疑之,踌躇终日,又不可审覆。乃将旧骑,诈为出猎,遂奔乐安王臧于石门。猛表令叛状,垂惧而出走,及蓝田,为追骑所获。秦王坚引见东堂,劳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心不忘本,犹怀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燕之将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为过惧而狼狈如是乎!”待之如旧。燕人以令叛而复还,其匀为秦所厚,疑令为反间,徙之沙城,在龙都东北六百里。
王猛发兵长安的时候,请慕容令参与军事行动,让他们作为向导。将要出发。时,慕容令到慕容垂那里喝酒,不慌不忙地对慕容垂说:“值此远别之时,赠送我点什么东西呢?以使我见物思人。”慕容垂解下佩刀赠送给了他。王猛抵达洛阳以后,贿赂慕容垂的亲信金熙,让他装作慕容垂的使者,对慕容令说:“我们父子来到这里,是因为要逃避一死。如今王猛憎恨我们如同仇敌,谗言诋毁日益深重,秦王虽然表面上对我们仁厚友善,但内心难知。大丈夫逃避死难而最终却不能幸免,将被天下人耻笑。我听说燕朝近来开始翻然悔悟,国主、王后相互自责过错,我现在要返回燕国,所以派使者去告诉你。我已经上路了,你有机会也可以迅速出发。”慕容令对此十分怀疑,整整一天犹豫不决,但又无法去核实。于是就带领着他过去的随从,谎称外出打猎,逃到石门,投奔乐安王慕容臧。王猛上表陈述慕容令叛逃的罪行,慕容垂因为害怕也出逃了。逃至蓝田,被追赶的骑兵擒获。前秦王苻坚在东堂召见他,安慰他说:“你因为自家、朝廷争斗,委身投靠于朕。贤人心不忘本,仍然怀念故土,这也是人各有志,不值得深咎。然而燕国行将灭亡,不是慕容令所能拯救的,可惜的只是他白白地进了虎口而已。况且父子兄弟,罪不株连,你为什么过分惧怕而狼狈到如此地步呢!”苻坚对待慕容垂同过去一样。前燕人因为慕容令是背叛后而又返回,他的父亲又被前秦所厚待,便怀疑他是派回来的奸细,把他迁徙到沙城,此地在龙都东北六百里处。
臣光曰: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吴得伍员而克强楚,汉得陈平而诛项籍,魏得许攸而破袁绍;彼敌国之材臣,来为己用,进取之良资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为无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坚礼之以收燕望,亲之以尽燕情,宠之以倾燕众,信之以结燕心,未为过矣。猛何汲汲于杀垂,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谗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臣司马光曰:过去周朝得到了微子而革殷商之命,秦朝得到了由余而称霸西戎,吴国得到了伍员而攻克强楚,汉朝得到了陈平而诛杀项籍,魏国得到了许攸而大破袁绍。那些敌国的贤能之臣,投奔过来后以为己用,这是进攻取胜的良好凭借。王猛知道慕容垂的心时间一久就难以信任,偏偏不考虑燕国尚未消灭,慕容垂因为才能杰出、功勋卓著,无罪而被怀疑,穷困无路,才归依秦国,并没有异端之心,而竟要因为猜忌杀害他,这是帮助燕国施行无道而向投奔者关闭门户,这怎么能行呢!所以秦王苻坚以礼对待慕容垂,用以招揽燕国人的期望,亲近慕容垂,用以断绝燕国对他的情义,宠爱慕容垂,用以吸引燕国的百姓,信任慕容垂,用以结交燕国人的心,这些都不过分。王猛为什么要一心想着杀慕容垂,竟然干出了市井叫卖者的欺骗勾当,就像嫉妒别人得宠进而就用谗言加以诋毁的人一样,这难道是具有高尚道德的君子应该干的事情吗!
'3'乐安王臧进屯荥阳,王猛遣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击走之;留羌镇金墉,以辅国司马桓寅为弘农太守,代羌戍陕城而还。
'3'前燕乐安王慕容臧进军驻扎在荥阳,王猛派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打跑了他,留下邓羌镇守金墉,任命辅国司马桓寅为弘农太守,代替邓羌戍守陕城,然后王猛返回。
秦王坚以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封平阳郡侯。猛固辞曰:“今燕、吴未平,戎车方驾,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赏,若克殄二寇,将何以加之!”坚曰:“苟不暂抑朕心,何以显卿谦光之美!已诏有司权听所守;封爵酬庸,其勉从朕命!”
前秦王苻坚任命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封为平阳郡侯。王猛固执地辞让,说:“如今燕、晋尚未平定,战车正在行驶,刚刚攻下了一城,我就接受了三公这样的奖赏,如果攻克了燕、晋二敌,那将再怎样奖赏呢!”苻坚说:“朕假如不暂时有所让步,何以显示出你谦虚风范的光彩!我已诏令有关部门暂且就保持你现在的职位,至于赐封爵位,是酬劳战功,你就勉为其难服从朕的决定吧!”
'4'二月,癸酉,袁真卒。陈郡太守朱辅立真子瑾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以保寿春,遣其子乾之及司马亮如邺请命。燕人以瑾为扬州刺史,辅为荆州刺史。
'4'二月,癸酉(二十八日),袁真去世。陈郡太守朱辅拥立袁真的儿子袁瑾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以保全寿春,派他的儿子朱乾之及司马亮到邺城请求指令。前燕人任命袁瑾为扬州刺史,朱辅为荆州刺史。
'5'三月,秦王坚以吏部尚书权翼为尚书右仆射。夏,四月,复以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猛固辞,乃止。
'5'三月,前秦王苻坚任命吏部尚书权翼为尚书右仆射。夏季,四月,又任命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王猛坚决推辞,这才作罢。
'6'燕、秦皆遣兵助袁瑾,大司马温遣督护竺瑶等御之。燕兵先至,瑶等与战于武丘,破之。南顿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