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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瞬间停住勺子,接着又沉下眼睛,开始喝起来。
我在无聊的晚饭时间想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我什么时候在想他一个人说这么多话烦不烦,他轻易就可以看出来。
他好象不烦,还觉得每天连吃饭也要找话题说话,虽然没有回应也“甘之如饴”,不过我却很厌烦被他关在屋子里的时间。
一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时,呆在这屋里尚可,现在虽然也还不怎么明白,但他久久不采取任何行动,从才见到他的惊悸中恢复过来,我再也不耐烦再和他这样呆下去。
既是单纯地厌烦被关在屋子里,也厌烦和他在一起。
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看我是否能再次走出这里。
11
在屋里,我留心看他家的构造,佣人们大概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看怎样才能不被人发现地走出门去。
更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在二楼的卧室往下面和外面看,虽然从这卧室一角能够看到的地方有限,但我也只能在这里随心所欲地向下面和外面察看打量,一出这个卧室,就会有人贴身跟随,不能左顾右盼还让人看到思索模样,露了行藏。
花园我在散步的时候也留意了一下。
在前两次去郊外的墓园、市中心的他家公司之后,我再和他出去几次,每次出去,都注意观察他房屋的守卫情况,屋外的地形,看周围的环境、路径和我以前还在这个城市时相比,有没有什么改变,然后再思索可能的逃跑路线。
每次出去,他都很高兴,倒像是他出来放风一般。
我虽然还是不理他,不过一到外面,空气流畅、景物多变,气氛总是要好些。
我也不会在外面过于驳他的面子,只是不理他而已,不会像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避开他的身体接触,甩开他的手,——虽然在外面这样,只是因为我不想被别人注意上,不过表面上看起来,我和他两人在外面的相处总还算融洽。
回到他家,虽然我可以在屋里自由活动,但除了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或者我一个人在卧室休息的时候,我身边随时随地会有人跟随在一旁,即使是他和我一起时、我一个人在卧室时,也一定会有人守在能听到动静的、不远的地方,扼守住我如果逃跑,必经的出口。
这屋里所有的佣人、守卫,对我都礼数周到,常带笑脸,即使是明着在身边监视时,也非常顾及我的感受,一举一动绝不让我觉得他们是看守,而我是囚犯,也和他们雇主一样,时时刻刻对我察言观色,惟恐不能使我高兴。
但除了保持这样的态度之外,他们对于“看管”我的工作没有半分马虎,即使是我在下了楼准备吃饭时,突然想起回二楼上洗手间,这样短短的几分钟,也会有人不辞辛苦重新随我上去,——如此几次,我的试验结果表明,他们的守卫,的确让人无机可趁。
屋内还算好的,毕竟是住人的地方,但只要一出大门,守卫就更加森严,到了晚上,花园里还有狼狗彻夜巡逻。
而且外面的人和我完全没有接触,于我是未知数,不像屋里成天跟我的守卫,我大致知道他们有几个人,是些什么样的人。
外面和里面比起来,真正内松外紧。
我查勘许久,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顺利逃脱的方案,白天人多,晚上又太过惊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不要说从天上飞或者挖地道这样困难的事,连结床单爬下窗、翻过高墙这类“简单”的技能,我也没有一定能够成功的把握。
即使能顺利逃出屋外,接下来如何从街上迅速逃逸,还有再以后的寻找藏身之所,也要认真详尽地加以考虑。
钱暂时不是问题,我被他带回来时带了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装了个小皮箱,信用卡、存折和现金都在里面,他倒没有扣我的东西,小皮箱放在这卧室的柜子里,我随时可以拿到。
不过率先要想的是怎么逃出去,这才是最大的问题,症结之所在。
只好先按兵不动,继续查探敌情,寻找机会。
不过最近,他是越来越过分了。
人前还算收敛,但也时常过来又搂又抱,全然不怕我会反抗,让他下不来台。
当然他也每次都会用手和身体貌似亲密,实则制肘地钳制住我可能的反抗动作。
他的力气比我大,在众人面前,我实在不想和他挣来挣去,落得自己也出丑,——并且也要在他的手下面前给他留一点面子,不然他恼羞成怒,倒霉的还是我。
他手下的人每天看着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不时还亲吻两下,做些亲密动作,居然也每一个都镇定自若,脸上表情不变,该微笑的微笑,该板脸的板脸,不知道收了他多少钱,——我若是他们,即使薪金再高,要我每天看这样的戏码我也受不了。
哪怕雇主是一男一女,也不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
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虽然表现出温和无害的样子,但他具有的,能够对我进行威胁的能力存在在那里,从来没有变过,而他也从不吝于告诉我这一点:在有第三者在的时候,他的眼神总会变得强硬一些,明白地告诉我不能对他反抗太过。
现在他虽然没有别的人质,但我自己就是他的人质。
一些小事,尚在我的忍耐范围之内。
在人后,他更加地无所顾忌,在卧室里,随时要牵我的手,抱住我,一坐或者一站,就是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卧室时,牵我的手或者抱住我时从不亲吻,亲吻挪到做爱的时候,做爱前要亲,做爱中要亲,做爱后还要一个劲地亲,频繁而密集。
他在每天晚上我背对着他睡觉前,必说一声“我爱你。”长久地在身后用下巴摩挲我的头和肩膀,等我回应。
我的态度从不曾因为他做的这些而软化,照样不看他,不和他说话,不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做完爱就翻身睡觉,任他在身后低声诱哄或是试图把我翻过去,我只有这一点绝不妥协。
如果自己从他身边起身去做了什么,比如上厕所,喝水,洗浴,回来后必定选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呆着。
几次之后,我喝完水一转身,或是从厕所一出来,他就笑着,从刚才身处的地方迎上来,或者拥住我,或者牵我的手,拉我回去,每次用他的大熊抱把我抱住。
这时候他会用一种心满意足的声音说些“一直这样多好”,或是“这样抱着你,让我想起‘天长地久’这个词”一类的话。
他说起情话来很高明,平常的句子,气氛、声调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听了禁不住心软。
但对于我来说,心软,脸色的和缓只是一时,过了之后,脸上与心上,重归一片漠然。
不理他。
然而他从来不气馁,总是好脾气地笑着,对我迎上来,没话也要找话说。
他最近,越来越懂得怎么对付我了。
最开始跟他来这里时,我不理他,他还是会表现出他的不高兴、不甘心,甚至愤怒,——他的表情遮掩不住被我看出,或者他本就没有想去遮掩;过了些天,他刻意让我看到他很难过,还会使苦肉计;而这些天来,他无论在人前还是私下,先是使用自己的力气,不动声色又有效地减少了我对他拒绝的次数,然后,不论遭到了怎样的拒绝,他脸上始终只是微笑包容的表情。
简直像不倒翁一般,被推倒了又迅速地爬起来,脸上还是一脸笑,并且除了笑,再不透露他的想法半分,——无论生气还是难过,或者别的什么。
我打出的拳好象碰上了海绵,再也看不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掩饰不住的不高兴或者生气,即使是刻意要伪装来给我看的难过与伤心,也没有。
虽然我不在乎他的表情如何,但总是比原先无趣许多,而且这也说明,他对付我的手段“进化”了,敌人越来越高明,这对我总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面总是笑着,除了一派温柔,不露出自己的半点情绪,另一面,他也用眼神、动作、态度,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的忍耐有限度,我不能无限制地推开他,甩他的手。
他这次比任何时候都温柔而深情,但再不肯示弱半分,即使说〃我爱你〃也霸道而强势,没有半分,即使是装的可怜。
他总是适时对我表示他的强硬,并且开始尽力对我进行制约,以眼神,以力气,以他所拥有的强大的势力隐隐威胁。
我不想和他每时每刻比力气,并且我对他的人、他能动用的力量的害怕根深蒂固。
他这次改变策略,得心应手。
最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毫不避讳地用猛兽看猎物的眼神看我,表情严肃,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可以一动不动,冲我看上很久,霸道又执拗。
被我发现后,他还要再看上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他的不倒翁笑脸,态度温和地和我说话,逗我高兴。
这几天,他这样看我的次数和时间都增多了,每每好象要一直看,故意让我发现他在这么看我后,方才罢手。
其余时候,他比以前更加温柔,对待我、和我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做爱时,几乎是一边倒地照顾我的感受。
做爱完,他会不厌其烦地抚摸我的身体,似乎试图把高潮的余韵再延续下去。
我背对着他,努力想我的逃跑方案,但总是会被他惹得分神。
如果成功地挑起我的情绪,他绝对会压倒我再来一次,这样的情况极少,每次他都会做得比先前激烈,眼中温柔万分。
每次对上他的眼神,我都表情冷漠地偏过头,不知道他怎么还做得下去。
不过他会在下一刻用手段,让我喘息出声,让我身体起反应,扳回来。
每次他赢回来,不再像以前露出有些高兴或得意的神色,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乘胜追击,再用身体大力地撞击我,只是俯身下来,微笑着把吻落到我身上、脸上。
他好象是有打持久战的准备,想从此和我耗上了,而我,只是更加想从这里逃出去,急不可耐。
12
我做梦,梦到逃跑不成功,身后一片黑暗,似有恶魔藏身,追捕的人声狗吠越来越近,在黑夜里响彻。
我惊得睁开眼睛。
还好是梦。
身后的人沉沉睡着,我也仍然困意朦胧,但再闭了一会儿眼睛后,还是轻轻地下了床,打开房门。
现在是下半夜,走廊四下无人。
我走到另一端,推开他原来卧室的房门。
只有从这里的阳台看下去,才可以把整个屋外的守备纳入眼底。
我摸黑从屋里走向阳台。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能看到房间里大致的轮廓,这卧室里的陈设,果然还和原来一样,但似乎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同。
不过我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我也不感兴趣。
慢慢走到阳台,藏身在靠近门,左翼的短墙下,从中间的栏杆往外望。
现在大约刚过三点半钟,天还没亮,他家的这个地方,照不到不远处城市里的灯火,但是下面小径的路灯发出的莹白幽静的光芒,使我可以把屋子之外、围墙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大门旁边的门卫室亮着灯,每晚临睡前,那里的灯总会亮起,应该有人整夜值班。
看了不久,我发现从大概三点四十到四点,有保镖牵着狗从狗舍那边出来,经过大门,再从花园旁边绕回去巡逻。
之后一直到四点半过后,又有人牵狗出来一趟。
看来他们是一个小时巡逻一次。
第二次巡逻的人在途中,还和大门门卫打了个招呼,大门那里应该是一直有人醒着看守。
我再仔细地看了看门卫室和它附近,然后猫着腰悄悄从阳台退回房间。
我出来得已经够久,现在要尽快地回那间卧室去。
不过,不论怎么着急要回去,我也必须保持镇定。
忙中易出错,我必须小心谨慎。
摸黑一步步走到卧室中间,接下来可以直接走到门口,我站住,呼出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刚才在阳台观望,退回房间,我一直都尽量屏住呼吸,这样可以使自己留意周围,不碰到什么、踩到什么,引出动静。
刚调整好呼吸,准备举步向前,对面的门突然“喀哒”一声,门锁被扭开了。
我一惊。
是谁?是人是鬼?
披着一件衣服出现在门口的,是他。
一惊之余,我不意外。
不过我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是从我下床起就醒了,等我出来,然后一直在后面跟踪我;还是突然发现我不在床上,找我找到这里?
无论哪种,他都可以很轻易地猜到我来这里的原因。
怎么办好?
只好什么也不做,看他怎么说。
他往屋里看了几眼,找到黑暗中站立着的我。
“就知道跑到这里来了。”男中音沉沉地说,用的是陈述事实的语气,听不出话中的情绪。
我不答,亦不动。
“你要看,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看不清楚。”他低声又说。
隐隐觉得他仿佛不是指我偷看守备的意思,不然他不会这么平静。
但,也许是因为他最近风格变了,对付起我来,比以前更加游刃有余。
正想着他到底什么意思,他突然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