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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强想着一路之上要靠两人多方照应,如果彼此老是这么客客气气相互提防着,恐怕一路之上彼此都会觉得别扭。想到这些,赵强笑着说道:“二位大人,在下有一个小想头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大人太客气了,有什么想法您尽管明言,我们一定遵办。”张晓东客气的说道。
“好。”赵强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二位大人,我年纪尚小,没有什么经验和阅历,这一路之上要仰仗你们二人的提携,我是个废人,而且在这世上没有其他的亲人朋友,在我这里,拿二位当自己的兄长一般看待,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以兄弟相称,你们看如何呀?”
张、田二人一听,觉得这个小太监至情至性,不似其他办差的太监那样尖酸刻薄的不通情理,自然起了亲近之意,张晓东说道:“我们之间同路而行,那是缘分,本就是兄弟一般,如此我就高攀了。这才是好兄弟呐,哈哈哈哈。”
那田精明只是个六品的部曹,与赵强他们同坐一车已经觉得不安了,哪里敢应承呀,赶忙说道:“在下万万不敢高攀二位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二位大人就叫我老田吧。”
张晓东见田精明不允,知他谨慎,也不强求,说道:“哈哈哈,好,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强高兴的说道:“太好了,张大哥、老田,我虽然是皇帝身边的人,但也吃五谷杂粮,我们彼此之间说话不用那么客气,更不必藏着掖着的,在皇上面前说话汇报,兄弟我自有分寸。”
“哈哈哈哈。”几个人开怀大笑,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张晓东家境本就富庶,而苏州市舶司又是个放屁油裤裆的肥缺,所以他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惯了,他安排手下一路打前站,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协周到,一行人的吃住都是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一行人一路走一路聊,倒也不寂寞,赵强一个劲的向张、田两人讨教官面上的礼仪和为官之道,收获也是颇丰。
一行人晓行夜宿,两天以后出了京师,进入到直隶境界,一出北京,民生的情形就同京城迥然不同了,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基本都是荒着的,地里满是枯黄的杂草,不见农人耕作,沿途经过一些村舍,也都是寂然无声,没有一丝生气。赵强疑惑问道:“你们说这么好的地怎么没人耕种,这村子里的农民都哪去了?”
张晓东和田精明对视一眼,田精明说道:“不瞒您说,这农民都外出逃荒去了。”
“逃荒?”赵强惊诧。
“是这么回事,今年北方大旱,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几省都遭了灾,大部分地区夏粮都是颗粒无收,农民家里没有存粮,又交不起田赋,就只有外出逃荒要饭了。”田精明答道。
“那当地政府不救济吗?”
“拿什么救济呀!如今西北、东北战事不断,前方粮饷还吃紧呢,各地洲府的粮仓也没有多少存粮,就是有,也被那些,嗨!这就不好说了。”田精明熟牍老吏,在户部多年,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只是不好对赵强直说。
赵强等人正聊的热乎,忽听随从来报,前面不远处有一队人在路边,好象是官府仪仗,原来不知不觉的队伍已经到了保定府的地面,张晓东笑道:“看来是保定府前来迎接钦差赵大人了。”
赵强闻听,微觉诧异,问道:“我们一路都是便装,也没有招摇,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程的。”
田精明笑着说道:“呵呵,大人有所不知,各地府衙都在京城建有书办房,专门负责打探朝廷的动向,疏通各方面的关系,一有什么消息立即快马回报。你老弟是皇帝近臣,此次奉旨出巡,自是非同小可,各地府县肯定已经得了消息,我们虽是便装,但要打探到我们的行程也不是难事。”
“哦。”赵强点头,他想起在现代的北京也有各地的办事处什么的,估计也干这个的。
队伍前行,果然见保定府的一大帮官员守侯在路旁,赵强等人下了轿迎上去,那帮官员也迎上前,跪倒一片,领头的一名官员说道:“保定知府马德率同属下官员恭迎钦差大人,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各位免礼平身。”赵强象模象样的说道。
“谢钦差大人。”众人齐声答应、起身。
马德上前同赵强等人见礼,然后陪同赵强登轿进了保定城。保定城里是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街道打扫的很干净,两边的店铺张灯结彩,过节一般,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行走的百姓也是衣帽光鲜,喜气洋洋,保定知府的官轿过处,路边的百姓都躬身行礼致意。看到这番景象,赵强暗道:“看来保定府治理的不错。”
赵强向身边的马德说道:“这城里就是和城外不同啊,我们一路看过来,很多地都荒了,听说很多农民都逃荒去了,这城里居然一个都见不到。”
马德脸一红,以为赵强在讥讽他,赶忙说道:“赵大人有所不知,今年直隶大旱,确是有很多的饥民逃荒,下官等体惜百姓,在城东校场专门设了粥棚,救济逃荒的百姓,所以这城里的饥民都到那里去了。”
“是吗!好啊,看来马大人爱民如子,真是好官呀,怪不得受到百姓拥戴呢。”赵强夸赞道。
马德受了夸奖,立即喜笑颜开的说道:“赵大人过奖了,这都是皇上英明,我等只是按照皇上的训导行事,替皇上安抚一方百姓。”
赵强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设粥棚赈济灾民的事情,不免有些好奇,于是说道:“马大人,我想到校场去看看如何呀?”
马德答道:“当然可以,大人不顾鞍马劳顿,一到这里就去体察民情,下官深感钦佩。”说完,撩开轿帘吩咐道:“去校场。”
一行人转而向东,一会就到了校场,那校场上人声鼎沸,挤满了讨食的灾民,各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校场正西头,是一溜排开的四口大铁锅,众灾民挤挤挨挨的排着队伍,手里拿着盛粥的家伙什儿,几个大汉打着赤膊,手里拿着大铁勺打粥,还有几个衙役手里拿着皮鞭维持秩序,遇到加塞儿捣乱的,劈头就是一鞭子。马德带着赵强等人到了铁锅前面,赵强看锅里是稠稠的米粥,熬的稀烂,腾腾的冒着热气,不禁满意的点点头。正看着,一个身材消瘦,40多岁的汉子挤到马德跟前,扑通跪倒说道:“青天大老爷,您真是我们百姓的活菩萨呀!我们天天吃的饱饱的,这么好的饭食比在乡下吃的还好,您可是救了我们一家老小呀,回去以后,我们给您立长生牌位儿。”
马德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这位老乡快快请起,如此谬赞,马某愧不敢当,吾皇有好生之德,马某受皇上重托,为一方父母,这么做是应该的,你要谢,该谢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仁义爱民。”
那汉子叩头叫道:“皇上仁德,是救命的菩萨,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强看到这一幕,心中感动,觉得马德爱民如子,是个好官,他毕竟年幼,不知官场的这些诡怪伎俩,张晓东和田精明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马德预备好的一场戏,蒙骗赵强而已,只冷冷看着,也不好说破。
在回府衙的路上,赵强隐隐觉得马德的做法有些不妥,于是说道:“马大人,你爱民如子,令我钦佩,不过这样有一条不好,我觉得你得如此佘粥,让这些灾民觉得比在家种地还舒服,就有点过了,这样下去,谁还愿意回去种地呀,我觉得还是要把粥熬烯点,让大伙饿不死,也吃不饱,等过了这阵都回家种地去,岂不是更好吗?”
那马德猛的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哎呀!我竟忘了这条儿了。我一心的想让治下子民吃饱肚子,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些。幸亏钦差大人提点,不然险些误了大事。怪不得大家都传言您赵大人是少年英才,竟然想的如此长远,下官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呀。”
赵强受了夸奖,自以为得计,心道:“这古代的人就是不行,连这点都想不到,还要我来提醒。” 心中不免得意洋洋的。
当天晚上,马德率保定府的一大帮地方乡绅设宴给赵强接风,喝的耳酣脸热,席间又是颂词如潮。吃罢晚宴,马德与赵强同乘一轿,亲自送他回驿馆,在轿子上,马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封儿,塞到赵强手里说道:“赵大人,我们保定地方清贫,不能很好的招待您,让您吃苦了,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虽然皇上说过,遇到送礼的尽可以收下,但赵强觉得马德是个清官,拿清官的钱多少有点不那么心安理得,他也不想给马德留下贪墨的印象,让人家瞧不起,所以他严肃的说道:“马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你为官清廉,我可也不是见钱眼开的小人,这些钱我不能要。”
赵强一番好心,马德却以为赵强是嫌钱少,有意说反话讥讽于他,慌得差点跪在地上,惶急的说道:“赵大人,下官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下官等孝敬您的程仪,明日启程,还有地方特色之物奉送,请大人万万收下。”
赵强见此情形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心中叹道:这他妈世道,想当清官都难。
马德见赵强收了银票,心里塌实了,接着说道:“赵大人,下官有一不情之请,说出来,请大人不要见怪。”
赵强对马德充满好感,说道:“马大人,有话您尽管直说,只要在下能办的,一定不会推辞。”
“事情是这样,今年保定府地面遭旱灾,饥民太多,都到城里趁食,作为一方父母,我这心里头着急,不管吧,有伤皇上爱民如子的训导,可管吧,您也看到了,这么多灾民,每天要耗掉不少的粮食,这个官仓里的粮食毕竟有限,救济灾民勉强够了,可是如果再叫我们支应前线,就有点这个捉襟见肘了,我想请您给皇上的报告中说及此事,免了我们支应前线的粮饷,我是实在不忍心让这么多灾民忍饥挨饿,我这是替我们保定府的万千百姓求您赵大人了。”说着眼泪竟流了下来。
赵强心中感动,心想,能为百姓请命流泪的好官就是在现代也是少见的,不由冲口说道:“马大人,你放心,我一定在皇上面前力争,免了保定府的军用钱粮。”
回到驿馆,赵强口述,叫田精明执笔,将在保定府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写成奏章,奏章中着实将马得夸奖了一番,还郑重其是的向皇上申请免了保定府支前的钱粮,那田精明知道不妥,几次欲言又止,毕竟对赵强不是很了解,又收了马德的好处,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
第二天,赵强带着队伍出发了,马德一直将赵强他们送到保定府的边界,那边河间府的官员已经在边界等候了。就这样,走走停停的一路下去,到了哪里都有当地的府县官员接送招待,而且赵强每到一处,无不是官民和谐、歌舞升平、世道繁荣,他自己也越来越疑惑,这世道真有这么好吗!据说不是挺黑暗吗?这帮孙子不会是合着伙蒙我呢吧!
~第十一章 出使苏州(私访)~
赵强一行人走了十多天,这一日到了山东济洲府境内,照例有山东方面的官员在省界守侯迎接钦差大人。当日到了驿馆,济洲府衙门转来给赵强的廷寄,赵强打开火漆封着的书简,见里面是自己发给崇祯皇帝的那份汇报保定府情况的奏折,他赶忙打开,一下就傻了眼,这是崇祯皇帝在他原奏折的上用朱笔直接做的批复,在抬头上就是醒目的四个大字:“昏聩、无知!”红色的字体,血淋淋的,甚是刺眼,崇祯在这份奏折的空白处针对汇报的内容逐一提出自己的疑问和分析,一针见血的指出保定府作假蒙骗钦差的行为,在提及张晓东和田精明的地方,崇祯皇帝在他们的名字上面画了个圈,一条引线连到空白处的批注:“想赵强初出宫门不知世事,然你二人久居官位,亦昏聩无知至此乎?或与马德等沆瀣一气乎?此实为欺君枉法也!”赵强一吐舌头,这是连张晓东他们也捎上了。在奏折末尾的空白处,崇祯写道:“尔果真行观风之责,须微服潜行,不可轻信官员及属僚之一面之词,世道纷乱,人心奸诈,若真如尔等形容之朗朗盛世,国泰民安,朕何至如此夙夜不眠乎。”看了这些批语,赵强略加思索,已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果然一路都是被蒙骗过来的,不由得懊恼,怎么着自己也是一个现代人呐,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被这帮孙子给蒙了!不过也难怪,他们丫的一切做的真真儿的,哪看的出来呀!在现代社会,不是连总理都被地方上给蒙过吗。他见文中提到张、田二人,赵强将奏折递给他们,二人传看完毕,也是一脸尴尬的坐在那里。
赵强苦笑着问道:“张兄、老田,细想起来,我这一路确实是被地方官员们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