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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飞无奈苦笑,方欲说话,身旁杜晏却轻轻拽了下柳飞袍袖,向着酒肆内一个角落努了努嘴。柳飞一愣,顺势看去,却见那酒肆内,众皆伏地,唯有一个角落内却是坐着几人,安然不动。
中间一人似是个女子,身形窈窕,面笼白纱,唯余一双清亮的眸子在外,正自好奇的打量着这边。旁边几个人,一个年老的嬷嬷,躬身驼背,神态恭敬,眼光却只是定在那女子身上,满是慈爱之色,只是给那女子斟茶递水,与身边外事却是如同不闻。另有四个汉子俱是虬髯密布,身形伟岸,显是极为彪悍之士。肋下却是皆挂着一柄弯刀。此时四人俱皆面无表情。只是手扶刀柄,静静的站在那女子身后。
柳飞一搭眼间,便已看出,那四个汉子精擅一门合击之术,臂力不凡。而那个老妪举止进退之间。肩不晃,手不抖,却是个外家好手。至于那个女子,也有着不错的伸手。肋下也是挂着一把镶金嵌银的刀鞘,形状自然也是一把弯刀。
高天与杜晏相互望了一眼,俱是将手探入怀中,握住怀中暗藏的兵刃,全神提防。柳飞微微一笑,向二人轻轻摇头,示意无妨。待回过头来,却见那女子已是起身,聘聘婷婷的移步前来,那老妪伸手虚扶着。后面四个汉子齐步相随。
柳飞淡定的看着,却是并不多言。那女子走至近前,微微打量了柳飞几眼,方才微微下拜,敛衽为礼,道“妾身湟中义从。月寒儿见过先生,这厢有礼了”。语音清朗悦耳,只是吐字发音却甚是有些怪异,显是汉语并不熟练。
柳飞微微一笑,抱拳还礼道“女士勿需多礼,不知却有何事,但请直言便是”言下不愠不火,甚是淡定。
月寒儿颇为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方垂下眼帘,轻轻地道“妾闻乡人均唤君为天神,更知君与巴彦浩特城主交谊非凡,故有一事相求,敢问君可有空闲,移驾一叙?若能得君相助,妾及族人俱感大恩。唯望君能垂怜。勿要推辞。”
这月寒儿说话之际,身边老妪及四个汉子俱是垂目凝立。直若与那月寒儿毫无瓜葛般模样,柳飞看的惊奇,心思转动间,却是轻轻一笑,道“女士却是误听人言了,某却不是什么天神,亦只一凡人耳。至于与城主相交,也只是朋友之谊耳,却不知能帮上女士什么忙。只恐让女士失望了”
月寒儿螓首微垂,娥眉蹙起,悲声道“如此来说,君却是不肯援手咯。唉,也罢,却是妾身鲁莽了,竟让君为难了,妾身这便告退,望君莫怪。权当妾身命苦,命当如此吧”说罢,泫然欲泣,待要转身而去。
柳飞微微皱眉,心中疑惑,这女子分明是在作态。然这般在自己面前作态,却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初到此地,认识自己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她又怎会单单找上自己呢?哼,你既然要跟我玩下去,那我便陪你耍耍。心中打定主意,便微微一笑,道“且慢”
那月寒儿闻听柳飞出声,顿时止住泣声,霍然转身,道“君可是答应了”柳飞淡淡一笑,道“在下却是未答应什么,只是女士既然寻到在下头上,在下心中好奇,却是想了解一二,若真能帮助女士,却也不吝出力,至于答谢却是不必”
高天、杜晏闻听柳飞答应,齐齐大惊,忙出声叫道“先生”柳飞一抬手,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道“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二人对望一眼,均是无奈,只得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月寒儿却是大喜,略微侧身,伸手相请道“即如此,君且随妾身至蜗居一叙”柳飞无可无不可的一点头,抬手道“请”。然后对着尚自愣在一旁的勒研微微一笑,道“勒研兄弟,咱们下次再聊”说罢,轻拍拍他肩头,径自随着那月寒儿而去。
勒研被他一拍,始自“啊”地一声,清醒过来。眼见柳飞已是随着那女子远去,突然似是想起来什么,急忙叫道“天……”话刚出口,却是见柳飞等人已是去的远了,不禁顿足。想了想,方才匆忙往城主府跑去。
却说柳飞随着那月寒儿一行,径自往城东北角而去。到得近前,却是见一顶顶的蒙古包林立着。月寒儿侧目见柳飞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便出声解释道“妾身等是刚刚迁移过来,蒙城主收留,便暂时先住在此处,待到房屋搭建好,才能移居进去,却是劳君屈驾了。”
柳飞淡淡一笑,道“无妨,华屋也罢,陋室也罢,人所在处便是家之所在。在下虽非天神,却也不似俗人般挑剔,更何况只是偶尔为客而已。”
月寒儿听他语含禅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奇光,却并未多说,纤腰款摆,已是到了中间大帐,素手将帐帘挑开,请柳飞进入。进的帐中,却见帐内一应物事均为女子所用,直如女子闺房一般。柳飞方自一鄂,月寒儿已是开口道“君勿需多虑,我等草原儿女向无汉家诸多规矩,此虽为妾起居之处,素日也是妾待客之所在。”
柳飞微一颔首,二人分宾主落座。月寒儿吩咐下人上茶。四个汉子已是在帐外立定,并未跟入,只那老妪随侍在旁。柳飞却是单身而入,高天与杜晏俱皆在帐外等候。
待到下人上茶退下后,月寒儿素手轻引,奉茶待客。柳飞取了茶碗,轻啜一口,不由微微点头,这茶却是用他所传地炒制之法所制,茶香枭枭,舌底生津。柳飞将茶碗放下,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望着月寒儿。
月寒儿素手轻抬,已是将蒙面白纱揭下,但见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容浮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端是个美人儿。柳飞却似是没有看到,仍只是静静的坐着,毫无一丝动容。
月寒儿心中暗自点头,往日见过她面目之男子,鲜有能如柳飞般如此平静的,此时见柳飞并不为自己容貌所动,心下反而安定。见柳飞仍自不语,遂开口道“今日妾冒昧请君至此,实是迫不得已,若再不已真容相见,却实是失礼之至了”
柳飞淡然一笑,道“女士却是客气了,你我萍水相逢,见不见真容俱无关系,女士但有何言,尽可讲来,也容某思量下,究竟能否帮得上女士”
月寒儿点头道“也好。”顿了顿,眼神望着帐门,略微出神,方幽幽的道“妾本月氏王室之女,我月氏一族本大国也,只因当时一时心软,却被匈奴冒顿贼子所乘,我族遂灭,吾祖更是被其将头颅砍下,竟以吾祖之头为斛,此实为我月氏一族之奇耻大辱也。然我族终非匈奴敌手,几番交锋下,一败再败,最终却是退至湟中,此便为今之小月氏了”说到这,月寒儿已是满面黯然。
柳飞微微颔首,这段历史他却是知道的,只是当时月氏一族并未重视与汉之交往,不愿与汉共同夹击匈奴,终是导致月氏一族最终几乎灭亡。
月寒儿接着道“然我族退至湟中后,与当地之人融汇,几代过后,族中已是分为两派,其中一派已是尽与匈奴亲善,甘为鹰犬,此一支即为妾身伯父为首。即今乌孙国主之相。”月寒儿说至此,脸色已是转青,接着道“那乌孙国主实为禽兽一般无二,荒淫无行。不惟纳自己母亲、姐妹为妾,更是广为搜刮我月氏之女,充其后宫。妾身之父本为本代月氏之主,因拒其所命,故结怨之。妾身本有一姊,名唤月媚儿,美名播于湟中,却被那乌孙国主知晓,强要讨娶。我父固然不从,那乌孙国主便使我那伯父就中行事,竟将我父杀死,将吾姊掳去,受尽羞辱而死。更是发兵将我月氏一族尽数屠戮殆尽”说到这,月寒儿大喘了几口气,脸色铁青。帐中充斥着一股抑郁之气
第二百零八章:请求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请求
旁边老妪此时却也不再是面无表情,双目之中尽显狠戾之色,只是见了月寒儿模样,赶紧给她倒了一碗茶水,轻轻为其拍背,嘴里却是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月寒儿低头一笑,回了几句,将老妪安抚下,方才接着道“妾身那时年幼,幸得乳娘韩嬷嬷搭救,方才幸免于难”说着,转首看了那老妪一眼,眼中满是依恋之色。老妪却也是满面慈爱,伸手轻轻摸摸月寒儿的头发。
柳飞微微叹息,自古以来这样的列子数不胜数,他自后世而来,自是耳熟能详。当下,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在下当称女士为公主殿下了”
月寒儿凄然一笑,道“国破家亡之人,飘萍零落之身,不敢当君如此称呼”顿了顿,方才接着道“妾得逃性命,回望家园却已是尽在一片火海之中了。待得大火熄尽,搜寻之敌退走之后,方才在附近召的同族之人,却只剩的九千余口。我们不敢再在原地停留,无奈下,只得往东迁移,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到得沙漠口,这才屯住,算是安定下来。不敢再对外称月氏,但也不曾忘记我月氏一族,故自称为湟中义从。”
“哦”柳飞听至此处,轻应一声,问道“即使如此,公主缘何今日却愿并入这北地之城呢?”
月寒儿凝目看了柳飞一眼,方才缓缓的道“君莫不是当真不知?此地本有多支不落并存。只是君之友来后,东征西讨,最终剩下的便只有我湟中义从、河西鲜卑和你们那巴彦浩特了。西羌八部本与我伯父交往甚密,当日尚未为敌之时,便多有联系,若得妾身的消息,必将来攻。妾等闻听西羌八部今日聚齐,似有一并东向的迹象,此时若不投君友之处。难不成还要帮着他们不成。而且此时形式,也容不得妾身选择,若不并入,怕君之友也不会放过我湟中义从了,毕竟大军已是凌境。我等终是被人吞并的。若不并入贵城,便要投入西羌八部,或者是西部鲜卑。那鲜卑早已没落,恐是挡不得西羌八部的联军。故,妾身实是也唯有这一路可走了。”
柳飞伸手摸摸鼻子,却是不好置喙了。听她语气哀怨,倒似自己倚强凌弱,将她们逼到这步一般,只是事实似乎跟自己有着绝大关系,他却是没什么话可说了。
月寒儿见他脸色,心中却是明白,也不点破。只是神态愈发显得娇弱。柳飞大感不是味儿,遂出声问道“然则公主今日相召。却是所为何事?”
月寒儿稍一迟疑,问道“敢问君,可识得陷阵营统领郭勇郭将军否”柳飞一愣,点头道“自然识得,怎么”月寒儿脸上现出一丝酡红,却是正色道“此次妾身等毅然决定并于巴彦浩特。一来是确然并无选择。二来,也是因与郭将军一战,深感郭将军之威武,手下兵士之悍勇,非妾等所能敌。当日,妾曾使人向郭将军提及,妾之湟中义从所部尽皆归于巴彦浩特,但请郭将军能看在同属之份上。挥兵为我月氏一族报此大仇。我等不敢奢望复国,只求能将我那禽兽伯父斩杀,以慰妾父、姊在天之灵。若郭将军能帮妾身报此大仇,妾身情愿以身委之,终生为奴为婢以侍之”说到此,月寒儿已是红晕满面,停住不言。
柳飞却是听出些趣味来。心中已是有些明了。定是这月寒儿眼见郭勇阵前雄武。心生爱慕,再加上复国无望。早有归意,便顺水推舟,索性直接降了。只是心念家仇国恨,排遣不得,眼见汉军凌厉,便想让汉军为其复仇。至于委身嫁与郭勇,却是一来自己本就中意,二来以联姻之法,增加筹码。若是能与郭勇成其好事,那月氏之仇,郭勇作为女婿的却是责无旁贷了。只是不知郭勇这小子如何回答的,却让这月寒儿找到自己这里了。以这女子的聪慧,定是从勒研地言谈中明白,自己在高顺等人面前,实有莫大权威。若能让自己出面说项,当是能成。想明白原因,柳飞心中却是乐了。那征伐西域六国本就在计划之中,自有马氏父子已经在运作了。此次西羌八部之动,便是为此,却不想西域六国不知做何感想,倒让这边巴彦浩特和湟中义从一日三惊,有了这许多变数。
至于说月寒儿伯父之事,根本就是张张嘴的小事。只要通知下马腾父子,自己要那乌孙国相的脑袋,估计都不用马氏父子动手,便是那乌孙国的昆莫,若知马氏父子与自己的关系,自己也会动手将那国相斩杀,将头送来。于月寒儿极难地事情,在自己这儿却是极简单的事情。只是这里面既然牵扯到郭勇,自己却是要好好利用一下了。这帮汉子为了华夏大业,远赴漠北,受尽苦难。今日有如此美眷钟情,自己能为他们在此成个家,却也是一种安慰和奖赏,即收拢了人心,又帮助了别人,何乐而不为呢。
打定了主意,柳飞嘴角不由微微勾起,慢声道“公主既有了主意,却怎的又来寻我帮忙?在下实是不解的很,还请明言,在下才好为公主谋之啊”
月寒儿闻听柳飞所言,不禁大喜。当下便将事情原委说了。原来当日,郭勇领军远征沙漠口,他自知道如今在这片地域,只要将这湟中义从拿下,整个河套地区便算是基本掌握在自家手中了。所以不敢大意,得斥候来报,湟中义从共有两万余口,除去老人和孩子,青壮之士约为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