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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抹去他的泪,但泪水不止,湿润了他的掌心。
慕平不再躲避楚扬的碰触,他闭起雾气弥漫的双眼,静静坐在原处。
“福伯他还好吗?”慕平声音哽咽。
“福伯老当益壮……就是日夜盼着两个少爷早日回去……前些日子他心中还念着我这小少爷……和慕家小少爷……现在不知如何。”
“我们都不小了。”慕平淡淡笑了。
“是啊,都过了那么些年。”然而虽过这么些年,他对慕平,始终没变过。
慕平泛着泪光的眼化得柔和,楚扬晓得慕平从此不会再逃。
矮墙旁,凉亭下……
他终于可以再喝慕平亲手酿的酒,见慕平专注于他琴音的模样……
慕平依靠床榻前,握着楚扬双手,含泪挂起淡然笑靥。
过了些时日,慕平再请大夫过府诊察,他由厨房熬药回房时,大夫也方收起银针,整理药箱。
“应该没事了吧?”慕平将滚烫的汤药至于桌上,以手抚衣,籍以冷却因过热而红肿的十指。
大夫露着笑,背起药箱,道:“这位爷恢复得挺好,看来真有按时服药。”
慕平由怀中掏出最后一点碎银,对大夫道:“劳烦你了。”
“哪里。”大夫手下诊金,点头后离去。
“楚大哥,先喝药吧!”
慕平又要端碗,但楚扬却一把抓住了他。慕平被突如其来的碰触一惊,僵着不敢妄动。“有……有什么事吗……”
楚扬失笑,他指着慕平下颚。“你的脸……”
“呃?”
“弄脏了。”
“是……是吗……”慕平袖子在脸上胡乱拭了拭,“该干净了吧?”
楚扬摇头,缓缓将慕平拉过来,让他坐在床边。楚扬拧了条巾子轻轻擦拭慕平下颚,湿润的手绢在肌肤上滑来滑去,仔细清理。
慕平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但又不敢往后缩,只得一双盈盈双眸睁著,左右游移,十分难受。
“是刚刚熬药弄脏的吧。”楚扬轻声问着。然而完了慕平脸颊,楚扬这才发现大夫方为他上药的手掌白布因之湿了。
“是……是啊,生火时不慎沾上的。”好不容易楚扬离开了他,慕平即刻站了起来。“楚大哥你包扎的伤口湿了,大夫走不远,我立即叫他回
来吧。”
“不用了,大夫留下了些药在桌上,我自己换便成了。”
“你两手皆伤,怎么换?”
“要不,你或许肯替我换。”楚扬笑着。“麻烦吗?”
“我……”慕平顿了半晌,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我当然可以替楚大哥换药……”慕平拿了药与干净白布,又坐回楚扬身旁,楚扬将自己
的手交予他,他握着楚扬有些灼烫的手掌心,略略心慌地发着抖。
“你仍在怕我吗?”楚扬问着。
“没……没有……”
“可是你的手在发颤,声音也是。”
“没……没替人包扎过……有些紧张罢了……”慕平赶紧将湿布卸下,重新盖上药粉,而后卷着白布条,为楚扬将伤口封好。
楚扬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夫原本提议可以让伤口自然痊愈无需上药,然而慕平却坚决反对。
楚扬一双手弹得出神入化的琴音,却因他而受伤,那些血肉模糊的景象惨不忍睹,是他至今都不愿再回想起的一幕。于是他请大夫持续上药,
非得让楚扬的手与当初未受伤时一模一样,才得以放心。
“好了。”弄妥楚扬双掌,慕平站了起来,打算将汤药端过来。怎知,楚扬又是一个拉扯,将慕平给拉回他身旁。
楚扬待着微微笑意,凝视慕平。他深蓝水眸里有着无限爱恋,与无法脱口的痴狂情愁。不开口,是不想令慕平伤神,然而满腔爱意总翻腾搅乱
他的心神,他越是与慕平贴近,越是无法遏止想将慕平拥入怀中的念头。
“楚、楚大哥!”
“我可不可以……”楚扬凑向前去,贴近慕平,问着。
“不,不可以。”慕平立即回绝,无论楚扬的要求是什么。
“我都尚未开口。”楚扬的眸黯淡些许。
一见楚扬宛如受伤神情,慕平咬了唇。
楚扬几乎要贴靠住了他的身子,楚扬意欲为何,他连猜也无勇气去猜。
但楚扬如今尚在病中,大夫千叮万嘱气不得伤不得,他左想右想,最后豁了出去闭起双眸,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道:“好吧,就一次,就这
么一次我随你处置。”他的声音发着极大的颤抖。
楚扬原本只是想让慕平将楚楚夫妇留下的琴拿来给他,怎料话未开口,却换来了这个答案。
楚扬实是哭笑不得。他早已保证过从今而后只作君子之交,不会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怎慕平却想歪了去。
“平儿……”楚扬苦笑摇首。
“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慕平双手握得死紧,羽睫轻扇,他消瘦深陷的双颊虽无女儿家丰腴粉嫩之美,却有着历尽沧桑间洗褪的赤子纯
真。
望着这么一个男子,望着一个自己苦苦追求多年才得以相守的心中挚爱,楚扬原本无意多想的心里头,竟也染上旖旎。
楚扬伸手抚着慕平脸颊,指腹微微擦过慕平容颜,毫不滑腻的柔顺肤触,霎时间令楚扬心神摇晃难以自拔。
俯首,楚扬以唇贴近,慢慢地占据慕平双瓣,每次挪移皆轻缓慎重,像是怕慕平的决心容易溃散,将再度逃离似地,一个又一个的触碰啄吻谨
慎非常。
慕平身躯虽然席位颤抖着,却没有挣扎举动。
最后楚扬贴紧了慕平,胸口与胸口相抵,隔着衣衫传来彼此鼓噪悸动,他双手捧起慕平脸庞,贪恋深陷地,撷尽芬芳。
隔月,江南的烟雨中,楚扬偕着慕平一同上了渡船。
慕平捎了封信往京师,告知楚楚勿念勿挂,其余的什么也没留,就这么想与楚扬齐离去,再不叨扰谁,平静无涛的面容底下向来果敢坚忍心魂
,是往后将永远支撑慕平的依靠。
慕平唇角微扬,有楚扬伴着,那繁花似锦、绿柳垂杨的美丽景象即使如何变迁,他也能坦然面对,不感茫然。
三月里,和风吹拂薰人欲醉,远山碧影春光柔媚,绿水间缓缓摇桨的船上,传来一曲悠扬琴乐之声。
慕平站在船头,迎着清风赏春景。船舱之内焚香袅袅,楚扬牵挂一抹笑意,鸣琴而坐。一首长相守,绵绵无绝。他俩无语,静默看着出色旖旎
,盎然生机。
楚扬凝视着慕平身影,万般爱恋情深,付诸予琴。十指下流曳弦乐,轻柔缠绵,这是慕平最爱听的曲子,他只奏予慕平听闻。
烟花三月。
绿水无波。
楚扬仿佛又看见昔日懵懂天真的慕平,用无邪的语调问着:这是什么曲子?
他那时回答:等你再大点,自然晓得。
如今已过多年,他们再不复当年无忧无愁的模样。长相守没说出口,但已入慕平心中。
船头的慕平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而后又回过头去。慕平的脸有着嫣红色泽,红煞了,犹若春里夭夭灼灼的桃株花朵。他并不与他同坐,只是默
默站立船头,贪着春风袭来的清凉。
楚扬却道,至此已经足够。
“心之所系,唯君而已。”他楚扬这生只要慕平一人。
船头的慕平佯装未曾听见楚扬心意,僵着站在外头,不敢入内。只是脸上飞霞更艳,羞红了。
心之所系,唯君而已。“有幸得君,此生足矣。”
得与慕平相伴回扬州旧宅,续过幼时无忧生活,至此,楚扬再别无所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