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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又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孝三问道。
“在卫生间,他们又动手了……”
“这两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呀!”
孝三说着朝走廊走去,利彦也急忙跟在后面。
到了洗手间,只见敦司大口地喘着粗气站在那里。行雄倚着的洗衣机也被撞歪了,刚才的声音大概就是撞到洗衣机时发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二郎问自己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这家伙又找碴儿,所以就又打了起来。”
“行雄!”传来了信夫的声音。“怎么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
行雄气哼哼地站在那里。信夫朝孝三和二郎低头道歉。“对不起,现在我就带这个混蛋回家。过两天等他慢慢地冷静下来,再来向大家道歉。”
“我自己回去!”行雄赌气地说着,并从孝三和信夫中间穿过去,径直朝玄关走去。
“等等,行雄,难道你不道一声歉就走吗?“
信夫在背后叫着儿子,刚想从后面追去,但被孝三拦住了。
“哎呀,行了。他的想法也有对的地方。就让他一个人先回去吧。”
“这样行吗……不,真的非常抱歉。”
信夫不光是向孝三一个人,同时也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表示抱歉。当然,这让敦司的父亲二郎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行雄从高中毕业后,就到他父亲的公司工作了,所以他可能有些自卑感,可这一点完全没有必要。”
回到客厅后,大家又坐在沙发上喝茶时,利彦对百合子说。对面坐着已经冷静下来了的敦司和哲子。
“哥哥大概不太喜欢学习,所以就没有继续读书。现在却这样说,真有些不太像男子汉呢。”哲子像大人似的举着酒杯。
坐在旁边的敦司则在那里冥思苦想。“但是,他平时也不是这样子的。虽然也有醉酒的时候……真是有点奇怪。”
“心情不好就会一触即发吧。”正像这句话说的那样,哲子对今天的事情一点也不介意。
过了一会儿,玉枝来拿利彦的衣服。如果马上洗的话,明天就可以穿了。
“哎呀,洗衣服还是让我来吧。”百合子说。
玉枝微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说着,她把一套西式睡衣放在利彦面前。利彦穿上崭新的睡衣一看,非常合适。
“看样子是特意为利彦君买的啊。”百合子有些感动地说。
“我以前在这里住过。也许是那时买的吧。”利彦一边系扣子一边说。
孝三和二郎、信夫他们在房间角落里的台子旁继续喝酒聊天,好几次都听到孝三的笑声,而另外两个人则充当着孝三的聆听者,边喝酒边不时地点头。
喜久子和真纪枝都好像到道代的房间去了。
“噢……”一会儿,孝三站了起来,朝利彦他们这边走来。“我先去洗澡,你们在这里慢慢聊吧,如果饿了就告诉玉枝,让她给你们做点吃的。”
“看样子你们喝了不少酒呢。”利彦瞟了一眼摆在台子上的空酒瓶子说。
“这要在以前并不算什么,可现在……到底是上了年纪呀。”孝三自我解嘲似的说。确实,他以前的酒量很大。
“还有,百合子——”他直呼利彦女朋友的名字,“今天晚上弄得乱七八糟的,真抱歉,改天一定好好补偿。”
百合子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小声说:“没关系。”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不要紧吧,舅舅?”利彦有些担心地说。“您不是心脏不太好吗?刚喝了酒最好不要马上洗澡,那样会很危险的。”
“没关系。我喝得不多。”孝三一边说着,一边就迈着稳重的步子出去了。
“舅舅好像有点刚愎自用呀。”百合子有些顾虑地说。她如果有什么担心的事情,通常是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的。
“也没有那么严重。”说话的是坐在他们对面的哲子。显然她听见了百合子的话。“姑父在照顾人方面很细致,只是在钱上面有点那个。自己家人借钱也收利息,而且到了期限也不宽限。”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对。”坐在哲子旁边的敦司边喝啤酒边说。“如果对亲戚都给予特殊照顾的话,那就没完没了了。所以我觉得,这种讲原则的方法正是舅舅成功的秘诀。利彦哥,你认为呢?”
“我嘛,因为没跟舅舅借过钱,所以对这个问题说不太好。”利彦有些暧昧地说。
孝三走了以后,大家便各干各的,或打电话或做其他什么事。
聚在道代房间里的夫人们偶尔也会出来拿个什么东西。
这样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玉枝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她犹豫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很快就走到了离她最近、坐在沙发上的利彦的身旁。
“哎呀,不好了,出事了。先生他……”玉枝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利彦站起身来,两手扶住玉枝的双肩。
玉枝慢慢地咽了口唾液,然后抬头看着利彦说:“我是觉得他洗的时间太长了,于是便在外面问他怎么样了,可是没有应声,而且浴室的门在里面被锁上了。”
一阵惊悸后,利彦感到心脏受到了猛烈的一击。
“不是睡着了吧?”
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了下来,但是玉枝却很快地摇着头。
“我叫了好几遍了,可就是没有动静。”
顿时,屋子里变得静极了。在场的人们都不知所措,大家面面相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二郎。他喊了声“不好”就向走廊冲去。见此情景,信夫也好像马上清醒了过来,紧跟在二郎的后面。接着便是敦司。利彦走在最后。
大家迅速跑向浴室。在浴室外的洗手间里,全自动洗衣机还在转着,大概正在洗利彦的衣服吧。
浴室的门紧紧地关着。
敦司想关掉洗衣机,可是不会操作,于是便拔下了电源插头。洗衣机嘎地停了下来。
二郎敲了敲浴室的门,但里面没有应声。接着他又转动了一下门锁的旋钮,果然和玉枝说的一样,在里面被锁上了。
“钥匙呢?”
“在这儿。”
听到了吵闹声才连忙赶过来的道代拿出了一把钥匙。二郎把钥匙插进锁孔,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随着女人们的尖叫,男人们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浴室里的孝三,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天花板。
三
“辛苦了,医生。这么晚了还麻烦您。”
在大门口,道代连连地向田中医生鞠躬致谢。田中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稀疏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跟他说过要多加小心的,可还……请节哀顺变吧。”医生无不遗憾地说。
“啊,警察说要进行尸体解剖,您看……”
“是啊,那就解剖吧。”田中医生安慰道。
道代目送医生坐着奔驰离开后,回到了屋里。她的眼睛里不时闪烁出坚定又有些深不可测的目光。
客厅里坐着这天来参加宴会的人。从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流露着疲惫的神情。
“姐姐……” 二郎支撑着那发胖的身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好像还没决定好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似的,只得沉默着。
“都在吧?”
道代并没有理会二郎,而是两眼紧紧地盯着地板。大家都坐在刚才吃饭时的位置上。
“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道代的声音很低但非常有力,使人几乎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以至于有的人感到后背像被人猛击了一掌似的忽然间伸直了腰。
“我丈夫死了。这是个有很多麻烦的人,可也是支撑着我们山上家的人,所以我决定要举行一场隆重的追悼会。”
利彦以及在座的所有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
“我想,悼念要搞得神圣些。”道代用冷静却又有些颤抖的语调说。“所以,在座的各位当中如果有人觉得自己不够神圣不能参加的话,现在请报上名来。”
“请等等,姐姐。”信夫用有些狼狈的语气说。“您这是什么意思呀?如果是宗教的说法,那么就对不起了……”
“当然不是。”她的声音一字一顿。“我只是希望对于山上孝三的死亡觉得心中有愧的人能自报家门。”
“心中有愧?”信夫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怎么回事?姐夫不是自然死亡的吗?谁都不会觉得心中有愧,不是吗?”
他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不。”然而,道代却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并不是自然死亡!”接着,她用满是戒备的目光注视所有的人:“我丈夫是被谋杀的!”
四
“不会有这样的事!”信夫的妻子喜久子犹豫着说,“而且,医生不也是说姐夫死于心脏麻痹吗?这难道还不算是自然死亡吗?”
“尽管这样,也不能肯定就是病死的呀。”哲子用有些傲慢的语气小声说。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她的身上。她继续道,“把死因说成是心脏麻痹,其中是不是加入了第三者的主观意志呢?”
“难道还会出现有意识地令心脏麻痹吗?这似乎没有道理。”敦司用很轻巧的语调说。无论哲子还是敦司,从他们的话语中根本听不出有对死去亲人的悲痛之情。
“姐姐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二郎垂下疲惫的眼帘问道。
道代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吐了出来。“因为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首先,是浴室门上锁的事。我丈夫从来没有在洗澡时锁过门。其次,是他的头发居然没湿。这样说,是因为以往他进浴缸洗澡前一定会先洗头发,这是他的习惯。”
一时间,众人都好像停止了呼吸一样。关于浴室从里面锁门的事情,每个人都觉得不正常。
“锁门姑且不说,没洗头发是不是因为酒喝得太多的缘故?”利彦提出了问题。
“不。肯定不是。”道代立即否定了利彦的说法。“他是无论如何都会先洗头的,任何时候都是这样。”她的回答充满了自信,没有人再反驳她。
“信夫,” 道代叫着自己的弟弟,后者吃惊地抬起头来。“你的设计事务所现在正陷入困境吧?你曾多次跟我丈夫借钱,却因为没有条件保证能按期偿还,所以被他拒绝了,是吧?连妻子的亲弟弟也不能通融,这就是我家先生的做法。我知道,你因此非常恨他。”
“姐姐,你是在怀疑我吗?”信夫有些惊慌失措,“怀疑我?你的亲弟弟!”
“正因为是亲弟弟,所以才最先提出来。”
人们从道代的声音里感到了一种威严。
“所以,如果准备让他心脏病发作的话,你在他洗澡前劝他多喝一些酒也不好说是一种有效的手段呢。”敦司就像聊天一样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舅舅的心脏不好,摄入大量酒精导致心脏衰竭的几率很高。喝普通的酒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伏特加了。”
“住口!敦司!”信夫狠狠地瞪着他。“同孝三一起喝酒的也不光是我一个人呀,还有你爸爸呢。”
“噢,是吗?”敦司缩了缩脖子。
“说什么呢!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二郎撅着嘴说,“我可没像你那样一个劲儿地劝大哥喝酒啊。再说,我也没什么动机呀。”
“也不能这么绝对。”道代说。她的话使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她的身上。现在,她的声音好像具有绝对的威力一样。“虽然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在我丈夫的保险柜里,可放着你五百万日元的借据呢,并且早已经到期了。”
“那个呀。”二郎一脸的愁眉不展,“那是因为股份的事我必须要用钱,所以就借了一些。”
“老公,这件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真纪枝瞪着自己的丈夫。
二郎把脸扭到一边,“我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嘛,而且很快就要还的。”
“但是期限……”
“确实过了期限,但是大哥说了可以再等几天。”
“他这样说了吗?”道代怀疑地盯着二郎松弛的脸。“山上孝三说可以延长几天?”
接着,她又补充说孝三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无法让人相信。因为孝三对亲戚从来不讲情面,她认为这一点非常重要。
“你现在就算这样说,我也不能马上还,因为我也没有办法。”
听了二郎的话,哲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姑父不是说过,借钱的时候毕恭毕敬,而到该还钱的时候就变得理直气壮了。”
二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腾地站起身来想继续分辩,但被真纪枝制止住了,于是又坐了下来。
“请都冷静些。”利彦用平静的语调说,“正常地喝一些酒就能引起心脏衰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