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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身子不适,闭门谢客,在坤宁宫休养?”徐达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来客,眉头微皱。只听那人呵呵干笑一声,“魏国公与帝后深交二十多年,想必比我等更为了解帝后心思,难道连这也看不出来?皇后这边的势力,连带我们这些东宫属臣,如今都已归于皇孙殿下,就连太子都已被架空。想必册立皇太孙之日已不远矣。”
不过是个j□j小儿,徐达有些不以为然,捋了捋胡子,漫不经心的笑道:“这位皇孙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向来颇得帝后荣宠,册立皇太孙也是迟早之事。只是皇孙年幼,恐怕大多事情还得仰仗帝后。”那人微微一笑,凑到徐达耳旁低声道,“魏国公,您别小看了那位皇孙,您可知这位殿下是谁教出来的吗?正是那翰林学士马全,虽则年幼,可别养虎为患。”
徐达一顿,来了兴趣:“这位马大人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文采风流,人才出众,皇上和朝中众臣俱是交口称赞,老夫原想不过是个文人出身的外戚,莫非还真有几分能耐?”
那人却是敛了笑容,肃容答道,“魏国公此话可是大大说错了,此人尚是无名之辈时,下官就见识过他的本事,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到南京城不到几年时间,隐隐已为众士子之首,就连永昌侯之子这些勋贵子弟也惟他马首是瞻,”接着又将马全的过往细细道来,说到后面已是欣赏赞叹不已。
这么说来,这马全倒是个人中龙凤,可惜可惜,他那身份……徐达正想着,只听徐膺绪插话道:“父亲,大姐似乎与那马全的夫人相交甚笃。”徐达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连连追问:“此话当真?”徐膺绪嘴角一勾,笑道:“自然是真,两人多年之前就曾相识,大姐回到京师与那宋氏更是频频见面。不仅如此……”
徐膺绪很想卖个关子,见父亲眉毛一挑,却是发怒的征兆,连忙说道:“就连四弟与马全之女交情也不一般,连我魏国公府的令牌都给了她。”还未等徐达发话,对面那客人却是眼中一亮,一把拉住徐膺绪急急问道:“此话可是当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人喜出望外,哈哈大笑道,“真真是天助我也。”
徐达父子正在诧异间,只见那人对着徐达拱手道:“恭喜魏国公,得一佳媳,那马家小女,在下也见过,天资聪颖,又经皇后亲手教养,绝对不辱没你魏国公府门楣。”说完凑到徐达父子跟前,低声说了几句,却是引得徐达大喜。
“老夫明日就让我家夫人去向皇后娘娘提亲。”徐达笑逐颜开,却被那人连忙止住:“万万不可,马家姑娘是皇后娘娘费了诸般心思,教养的皇家媳妇,怎会轻易允诺亲事,此事还是魏国公亲自向圣上请求为好。”徐达一听却也有理,又和那人细细商量了一番,方才让徐膺绪将那人送出西圃。几人聊得起兴,却是未料到静妙堂顶飘然离去的身影。
秦全儿和几个太监在屋内跪成一片,头紧紧贴在地上,半点也不敢抬,房间里此时已是狼藉一片,遍地是摔碎的瓷器玉器,碎片四溅,打眼看去已无完好之物。朱允炆已是精疲力竭,方觉心头之火稍稍平息。他扫了秦全儿身边那太监一眼,冷冷道:“可曾看到那出主意的人是谁?”那太监一愣。
秦全儿见那太监发呆,急忙偷偷推了推,那人方才嗫嚅道:“那人带着帏帽,看不清面容,返回时在城中又绕了几个圈子,却是……跟丢了。”说完便连连磕头求饶。允炆怒极,也不理会那求饶声,挥了挥手示意将那人拖下去,却听婉儿的声音在厢房外响起:“殿下已经睡了?我怎么听到他屋里有动静啊?”允炆忙急急迎了出去。秦全儿长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拍了拍那太监背部,“算你小子走运,遇到救星了。”
允炆牵着婉儿的手往外走去,笑道:“婉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婉儿停住脚步,拉住他的袖子,咬了咬唇说道,“你是不是生气了?那天我还未来得及说完你就走了,我想说的是,即使离开了皇宫,你仍然是我最亲的人。不仅是我,还有我的父母,我的家人族人,都会永远支持你。”
朱允炆身子僵了僵,眼中一道阴霾闪过,随即笑道:“我才没有生你的气呢。婉婉,你看这样可好,这段时间皇祖母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等过段时间我再亲自向她说情,把你送出宫去。”婉儿眼睛忽的大亮,将头靠在允炆肩膀上蹭了蹭,嫣然一笑,“允炆,你真好!”婉儿明媚的笑容亮的刺眼,允炆心中又爱又恨,已是打定了主意。
这是个阴天,星月俱无,午夜时分的皇宫,更显得黝黑寂静,偶尔闪出的少许光亮,瞬间被黑暗吞噬。坤宁宫后院的假山旁,秦全儿焦急的踱着步子,时不时的探头打望着,见拐角处冒出个秀丽的身影,心下一松,忙迎了上去,轻声急急唤道,“哎哟我的大姑奶奶,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来?”
依云有些愠怒,“先要等姑娘睡熟了,还得将一干宫人嬷嬷打发了去,还只能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旁人,哪有那么容易啊?”她打量一圈四周,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给了秦全儿,“应该就是这块。”秦全儿急忙接过,用手摸了摸上面的刻字,隐隐是个魏字,方才揣进袖子里,长松了口气,“这下好了,再不拿到这玩意儿,可得丢几条人命。”
依云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说道,“秦全儿,你能不能帮我跟小主子说说,别再让我做这种事儿了,面对姑娘时,我总是心下难安。”秦全儿听话不对,冷笑道,“你这话可说错了,小主子和姑娘本就是一体,还分什么你我。还有,你可别忘了是谁将你弟弟从那勾栏赎出来的,送你到姑娘身边是为何事。”
依云心下一凛,却是不敢继续,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那你也该劝劝那小主子,就连我都知道姑娘那性子,吃软不吃硬。两人青梅竹马,有什么不能明说的,若是被她知晓这些小动作,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秦全儿常年跟在允炆身边,也是隐隐知道些事儿,听依云一说不由苦笑道,“谁敢劝啊,这可是逆鳞,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回去回话儿呢。”两人却是匆匆散了。
这日散朝后,魏国公徐达却是留了下来,洪武帝正在诧异,只听徐达已是上前行礼笑道,“皇上,今日徐府有一桩喜事,还望皇上成全。”洪武帝愣了愣,眉毛一扬笑道,“天德,喜从何来?”徐达嘴唇一勾,志得意满的笑道,“臣四子增寿早年与翰林学士马全之女相识,未想也是有缘,回到京师竟故旧重逢。两孩子年岁虽小,却是情投意合,臣恳请皇上亲自做媒,愿与那马学士结成亲家。”
洪武帝脸色微变,却是转瞬笑道,“天德,朕若未记错,马家小女年方八岁,尚在幼龄,是不是卿弄错了?”徐达答道,“皇上却未记错,就连吾家幼子也才年方十三。”说到这里,徐达已是跪下磕头道:“还望皇上体谅两人年幼,情难自已,恕了他们私相授受之罪。”洪武帝此时脸色已是极为难看,阴测测挤出一个字:“哦?”
徐达连忙顿首,“臣家教不严,小儿竟然将魏国公府令牌作为信物给了马家姑娘,两人虽是情投意合,却于礼不合。臣仰慕马学士人品学识高洁,愿与马家结为秦晋之好,为两小儿订下亲事。”洪武帝见其言辞凿凿,心中虽是愠怒却又不能一口拒绝,正在为难间,却听一人朗声说道:“魏国公可是指的这个?”
洪武帝和徐达应声看去,只见朱允炆走到徐达身旁,将那铜牌伸到徐达面前,嘴角一勾,意味深长的笑道:“魏国公,你说的可是这块令牌?”徐达定睛一看,那铜牌上刻有魏字,右下角还刻有一小字“寿”,正是徐增寿的那块令牌。徐达脸色大变,看着朱允炆却是说不出话来。
允炆走到洪武帝身边站定,笑着对他道:“皇祖父,魏国公或许是有些误会,此铜牌是魏国公四公子借给孙儿我把玩的,怎么又牵扯到婉儿身上了,想必是误传。”洪武帝脸上已是乌云散去,大笑道,“天德,看来你是娶媳心切,朕替你四子另外指婚,你看可好?”
徐达镇定下来,却是有些不甘心,心中转了几个念头,突然笑道,“皇上,这是皇孙殿下在跟你我开玩笑呢,将我幼子与马家姑娘召到殿内当面一问,再下结论可好?”徐达一直在观察允炆神色,见其脸色大变,心下了然,已是大定。
婉儿还是第一次到乾清宫,只见殿内气氛诡异,殿中站了个臣子却是不识,允炆站在洪武帝身旁,两人脸色俱是有些难看。婉儿虽觉诧异,却没多问,行完礼后在允炆身旁站定。允炆看着尚不知情的婉儿,心情极为复杂,又是忿然,又是担忧,还有丝隐隐约约的愧疚。
徐增寿被叫到乾清宫时,满头雾水,见到立在一旁的婉儿时,却是大喜,连连偷眼打望,却是落入殿内众人眼中。不明就里之人如若见到,必也会认为两人有私。婉婉身边不只是自己了,朱允炆只觉心中酸楚难耐,一股陌生的妒意升上心头。
洪武帝拿起手中的铜牌,脸色看不出喜怒,淡淡问道:“徐增寿,你这铜牌可是给了谁?马氏婉儿还是皇孙殿下?”见那铜牌,婉儿和徐增寿俱是大惊,脸色顿变。
不知那令牌为何会落入洪武帝手中,徐增寿正在胡思乱想间,又听洪武帝继续说道,“如若是你赠予马氏婉儿的,朕念在你父亲劳苦功高的份上,就免去你们私相授受之罪,赐婚于你们,待马氏及笄后完婚。只是从此以后,这等年幼就丧德之女,也不宜留在宫中。”话到后面,已是带了几分阴寒。
“皇祖父……”朱允炆大急,就要上前,却被赵明拼命拽住,低声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在这个时代待了多年的婉儿,自是明白话中含义,不由打了个寒战,不可思议的向洪武帝看去,却是被洪武帝带着狠戾的神色吓得一抖。
徐增寿虽是不明就里,见到父亲满脸喜色中带了丝得意,心中已隐隐明白过来,看向婉儿,见其满脸惊惶,不由想起那日的承诺,转念就想应承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魏国公徐达府邸就是现在的瞻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在网上搜搜瞻园的图片。
徐达在明初勋贵中位列第一,就连常遇春也居其后,四子三女,三女皆为王妃,显贵之极。可惜他几个儿子,次子早殇,长子徐辉祖是建文帝党,后来被朱棣幽禁至死;四子徐增寿为朱棣传递消息,被建文帝赐死,只有三子徐膺绪独善其身。徐增寿命运很惨,赐死后妻子忧愤而死,而两个小的儿子分别被徐皇后和徐膺绪收养。总体来说,因为徐皇后的缘故,在开国功臣中,徐达的子孙已经算是命运很好的了。
作者很是为难,残酷的政治斗争是要死人的,可让谁死作者都舍不得,果然,女人还是不适合政治。。。。。。
☆、魏国公陷郭桓案
徐增寿出身大明第一功臣魏国公府,还有个圣眷颇浓的王爷姐夫,耳濡目染,对种种政治斗争手段并不陌生。面对洪武帝的咄咄逼问,见到父亲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愿意堂堂正正的通过婚事将婉儿弄出宫来,却不是以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
殿内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期待着徐增寿的回答。他抬头打量了一番父亲,在北平的几年跟着军队风餐露宿,突然之间老了不少,心里徒地涌上一股倦意,权势就有那般重要吗。罢了,罢了,既然这是父亲和姐夫所愿,索性就应承下来吧,他会用一生弥补对婉儿的愧疚。
徐增寿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却听洪武帝身边的皇孙殿下走到他的身旁,在他耳旁低声说道:“徐增寿,如果对婉儿还有一丁点儿情谊,就别让她背负这丧德的罪名,承担这么一桩不明不白的婚事,我发誓,她定会恨你的。”
徐增寿心中一沉,抬头看去,却见那个如明月皎皎的皇孙殿下,目光中带着几分憔悴,焦虑,忿恨,偶尔会隐隐闪过一丝脆弱,让人不忍直视。徐增寿突然觉得他话语中没掺任何水分,婉儿定会恨他入骨,他不太确定自己能否承受这种恨意,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安。
他又朝婉儿看去,只见她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半点素日鲜亮跳脱之色,眼神中的冷漠如同打量一个陌生人。刹那间,徐增寿只觉她冷冽的目光有些刺眼,连忙低下头来,心中已是天人交战。
徐增寿垂首沉默了半饷,方才抬起头来,对洪武帝缓缓说道:“皇上,这令牌……,是我借给皇孙殿下把玩的,私相授受之说实不敢当。”允炆和婉儿心中一松,齐齐长舒了口气,只觉手心俱是汗水,全身瘫软,似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战斗。
魏国公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