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奴才尹弄玉,前些日子蒙皇上圣恩召进畅春园居住。”
“忠勇侯尹敬林是你父亲?”
滴嗒——
感觉有汗珠滴到地上,我闭了闭眼,回道:“是先父。”
“起来吧。”他终于发慈悲了。
小腿发麻,大腿发酸,第一次行了这么久的礼,是不是等于变相惩戒了?原来刚才那一幕真的被他看到了。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十六阿哥太小,嬷嬷只顾着照看他没留心,我这点小伎俩又怎么会不被看穿?
想了想,我攥着衣襟又福下身道:“奴才谢四贝勒不罚之恩。”
“我何时说不罚你了?”
咦?我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和刚刚严肃的样子微微有些不同,他低着头俯瞰着我,左边的眉毛向外一挑,明明没有笑,那眼里眉间却仿佛透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揪起的心忽地回到原位,不知为何,刚才的恐惧感立时烟消云散,故作委屈地小声说道:“可是,四贝勒也没说要惩罚奴才啊。”
嘴角一勾,他眼中的笑意扩散了一圈,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发出一声低低地闷笑:“古灵精怪的丫头,回去吧。下次再不小心打了什么东西别再往别人身上推了,不是每次都会像今日这般幸运。”
“奴才晓得了,下次再也不敢动歪脑筋了。”
我朝他感激地一笑,拽着宛澜就要走,转身的时候忽听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可是会吹箫?”
我一愣,点头道:“学过几个月,只能吹些简单的曲子。”
他思量了一瞬,再未说什么便离开了。
我皱着眉头,心道他如何知道我会吹箫的?难不成那个吹箫的人是他?
第一次参加皇家夜宴,幸好是在宫外,一切从简。而我因为孝期未过,虽暂时换下有些扎眼的孝服,穿上了佟妃为我准备的一套象牙色旗装,还是过于素气了,索性我也只是坐在丝毫不显眼的角落,默默做一道布景,偶尔趁夹菜的功夫打量一眼在座之人。
太后还有几位妃嫔是早就见过的,皇上终于首次亮相,不得不说第一次得见天颜我还是很激动的。他虽近知天命之年,身体却保养的很好,面目清朗,容姿勃发,若说他是三十多岁的青壮年,怕是没有几人会不信。
与后宫妃嫔一同坐在女眷席上的还有几位格格,是今日晌午才入园子来的,其中八格格兰宁和九格格兰蕙年纪与我相近,十格格兰雅和八格格同母,姐妹二人亦都是刚刚没了额娘,和我倒是同病相怜。
而同女眷席相对而坐在御座右侧的,则是皇子一席,上至太子、大阿哥到八阿哥除了六阿哥早夭外都已有了封号,而九阿哥到十六阿哥因为年纪不大,又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还未受封。
当然这些都是之前与兰宁姐妹几个闲聊时知道的,如今她们和我一样住在了承露轩,自是比往日热闹了几分。
不过这些皇子们倒是不太好认,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大都继承了其父的相貌特征,且穿着统一定制的吉服,即使稍有差异,远远看去,除了太子那一身酷似皇帝御用的杏黄色吉服外,根本很难分清谁是谁。更何况,除了今儿被我碰见的两个,别的皇子还未曾见过。
所以桌上不断呈上又不断撤走的菜肴牢牢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皇家御宴上珍馐美食不绝,且色香味俱佳,即便是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凤翔楼也不可相比拟,遗憾地是每道菜不过三口,这不知谁定的破规矩,生生将我原本极好的胃口也弄倒了。还有每次皇上敬酒与众人时,除了太后,所有人都要离席而跪谢叩头,连着叩了三次头,险些将刚刚吃进肚子里的菜也一气儿吐出来。
宛澜站在我身后,低着头极力忍着笑。因为我们的位置偏僻,所以我也不怕被人瞧见,回头使劲儿瞪了她一眼。瞪完调转头继续消灭刚刚夹进碟子里的一块虾仁,突然感觉有一束隐匿在对面的光芒对上了我……
忙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在座之人,目光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年纪同我相仿,手里握着酒杯,正同旁边的人饮酒说笑,似是发现我在看他,好奇地打量着我,不知是月色深沉还是他已微醉,我竟瞧出他含笑的双靥酡红。
“弄玉,你在看什么,眼睛都直了?”坐在我斜前方的兰宁回过头,纳闷地伸手在我眼前摇晃,又看看对面,忽而一笑,刚要说话,台上的汉人舞蹈终了,那位被我盯着看了许久的阿哥突然放下酒杯起身离席。
“皇阿玛,儿臣有礼物献给皇阿玛和皇祖母还有几位母妃。”
许是处在变声期,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地,隐约可见有几位阿哥抿唇忍着笑意,还有几位微皱着眉头。然当事者却浑然不觉,神采飞扬,一副我最厉害的得意模样。
“哈哈,小十四,你的礼物是什么?快拿上来给皇阿玛瞧瞧。”康熙捻着山羊胡微笑着,非常地配合这个儿子,看来又是得宠的皇子之一。
原来他是十四阿哥,德妃的小儿子,自小虽拨给荣妃抚养,实际上却等同于德妃一手带大的,是她的心肝肉,听说又极是聪敏好学,难怪如此受宠。
“回皇阿玛,这件礼物可没办法呈给您看,皇阿玛只需‘听’就好了。儿臣还要借四哥一用。”十四阿哥胤祯说完,康熙便看向坐在靠前一些的四阿哥胤禛。
胤禛忙起身回道:“皇阿玛,是十四弟想给皇阿玛一个惊喜,儿臣只是从旁协助。”
“皇阿玛,儿臣已经准备好了。”胤祯皱眉抱怨了一声,见康熙点头,立刻向身后的小跟班拍了两下手掌,便有几人上台布置了一面屏风,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置一张古琴。
胤祯则接过跟班递上来的一支玉箫笑道:“皇阿玛常说儿臣偷懒不喜好学习乐理,这几日勤思苦练了一支曲子,这便奏给皇阿玛听,请皇阿玛点评。”胤祯说话间,胤禛已走到琴后的椅子上坐好。
康熙见此便同德妃所在的一桌妃嫔低声笑道:“这个小十四精得很,自己技不如人,又知道老四弹得一手好琴,这是借着他四哥的琴艺给自己添彩儿呢。”
德妃用帕子掩嘴轻笑,一双慈目落在自己所出的两个儿子身上,眉间散发的神采是不用言说的得意。
而自胤祯手上出现玉箫开始,我的目光便再难从他身上移开。
是他吗?那个寂寂午夜吹奏着悲离伤感之曲的人。为何自那夜我莽撞地以曲度他之心,一曲合奏后,他却再未出现过?那令我魂牵梦绕的箫音也了无踪迹。
正文 龙游舞
明月当空,盈盈玉盘洒下一片银白色的皎洁。畅春园的秋夜,凉风习习中,起起伏伏、绵延不绝的琴箫之音让原本热闹欢腾的气氛瞬间宁静了下来。
众人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听着那荡漾而开的乐曲,脸上浮现的神色虽不一,却都忍不住流露出赞叹之色。有人微闭双眸,侧耳倾听;有人颔首微笑,更有甚者用手指轻敲着面前的几案,大有亦飞身上台一展琴技之意。
犹抱琵琶半遮面。
那面被放置在台上中心位置的屏风虽被胤禛挡住了一半,更令人以遐想。但见屏风上以青色做底,远处有淡淡的痕迹勾勒出的青山、绿水,雁字成一,飞入云际。
寥寥几笔,却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境。
倒是没料到那个白日里初逢的四贝勒竟有如此绝妙的琴艺,此时的他虽身着厚重的吉服,然当那一缕行云流水的琴音从他的指间流出时,仿佛可见皑皑雪山上,雪莲花悄然绽放。
清湘如碧,仙乐如侣,潇潇风雨,坐看云起。
沉醉于画中,沉湎于乐中,人与画早已交融,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而十四阿哥则完全是另一番神采,这兄弟二人虽五官极为相似,神情却大不相同,一个如冰,一个似火。许是十四阿哥年纪尚轻,一言一行基本上都在表述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不像这宫中的多数人,常常带着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
所以虽是第一次见,却对这位极受宠爱的十四阿哥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是因为他会吹箫吗?他是那个吹箫人吗?
我不知道,只是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努力去寻找一丝一毫能证明他就是那个人的证据。
“弄玉,”兰宁半只胳膊都挡在了我面前,急得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你快别这样看十四弟了,德母妃都端详你许久了。”
嗯?她端详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在表演节目,我又不是她儿子。
顺着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德妃发现我看向她,便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佟佳氏投来饱含深意的一眼,倒是瓜尔佳氏,朝我甜甜的一笑。
好吧,论眼神、论心智,我不是这些常年幽居深宫之人的对手,于是低了头,专心致志地盯着盘中的美味佳肴,然后在吃下第三口时忍着痛看着它们被人撤走,从此天涯海角。
耳边渐渐开始响起嘈杂的声音,兄弟二合奏的演出获得理所应当的嘉奖,皇上心情大悦,布下赏赐,连带着德妃脸上亦有光彩。
我咬着一棵菠菜,边咀嚼边回味着刚才那一曲《平沙落雁》,应时应景应人,以鸿鹄之志抒己之情操,曲选的不错,以十四阿哥的心智,怕是再过几年才会想到这些,这曲子多半还是那个让人看不透的四贝勒选的。倒是非常适合他来演奏。
正走神着,兰宁和兰蕙合着推了我一下,飞快地说道:“弄玉,皇阿玛叫你呢。”
我不禁暗暗怨念了一声,进了园子十几日了,皇上老人家日理万机没有空闲的时间召见我,而眼看今日的中秋家宴已渐渐走入尾声,他又想起我来了。
“奴才恭请皇上圣安。”我微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同时在心中感叹,菜没吃几口,头倒磕了不少,真不划算。
“起喀。”
皇上还算厚道,不像白日里他儿子一样让我行了半天的礼。
“一转眼,敬林的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低沉的声音发出一声轻叹,隐隐含着一声略显悲凉的无奈。
我一直默不作声地盯着鞋尖,鞋上绣的花纹很好看,简约又不失简单。
“朕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父亲的时候,他才八岁,还没你高呢。整日跟在朕身边要做朕的侍卫。那时候他虽小,别的不是很精,箭却射得奇准,朕这些个儿子里面,至今尚未有能超过他的。”
闻言,我的心内一恸,却听皇子席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屑,我不由自主地侧过头去,冷目一扫,那声音立即消失。
皇上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显得很是激动,却也没放过这一细微变化,轻哼了一声,朗声道:“老十,你可是不信朕之所言?”
原来刚刚出声的是十阿哥胤锇,只见席间走出一名十六七岁的男子,身骨硬朗,面目白皙,虽称不上有潘安之姿,眉目间倒生就一副磊落之色。
“皇阿玛,儿臣断不敢有此想法,说起来忠勇侯也算是儿臣骑射启蒙的谙达,儿臣最佩服的也是尹谙达能够三箭连发的绝艺,这些年来时常演练,虽不及谙达精髓,倒也是小有成就。先人在《劝学》中也曾说过:‘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故皇阿玛适才所说,儿臣有些不敢认同。”
“呵,口气倒是不小。”
皇上微眯了眯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其中悲喜,倒是十阿哥低着头,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吉冠的边缘处顺着脸颊流下。
我偷瞄了他一眼,正巧看到这一幕,心中原本的不悦散去许多,忽地跪在地上向皇上道:“请皇上恕罪,奴才有话想说。”
“但说无妨。”
我瞥了眼十阿哥,他也偏过头来看我,我朝他微微一笑,转过头继续道:“回皇上,既然十阿哥有此异议,又对自己的箭术如此胸有成竹,不如以此为题,让十阿哥和奴才先父的关门弟子比试一番,胜负便可立见分晓。胜者倒也没什么彩头,就当做是给皇上及众位娘娘们表演个节目娱乐尔尔。”
余光见十阿哥的目光由适才的不解转向惊讶,而我则神色坦然地面向皇上,等待他的裁决。
皇上一言不发,默默捋着山羊胡,目光在我和十阿哥之间流连,少顷便点头道:“朕准了,梁九功。”
一旁的乾清宫太监总管梁九功忙会意,指派了几个哈哈珠子去准备,不片刻就抬过两支箭靶。
“玉丫头虽然这么说,朕也不能当真吝啬地连个赏赐都没有,这样吧,朕就将随朕近二十年的金弓做彩头,谁赢了便赏了谁!”
如此吸引人的彩头一抛,便引来皇子席上的窃窃私语,就连妃嫔那一席也有了轻微的波澜。
“皇阿玛!”身后突然有人走过来,马蹄袖甩地“啪啪”响,跪在我和十阿哥之间,特有的变声期让他的声音越发怪异起来,“儿臣请旨代替十哥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