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罗颢脑门上写着两个大字:怀疑。
若薇耸耸肩,作势把手收回,“你不要我拿走……”
抢在前一秒钟,罗颢把纸条拿过去了。没好气地瞥了若薇一眼,然后低头,阅读,皱眉,身子坐直,眉毛高挑。
长长的一个纸单里写的全是地名,大大小小、出名不出名的加起来足有二三十几个,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罗颢知道,还有一部分罗颢在怀疑却还没有得到确切证实,还有一小部分,他竟然闻所未闻——按照他所知的那部分推算,这张纸上的名单,是梁国全境之内的战备粮仓的所在地。罗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翻转——还有另一半刚刚就折在它背后,在与地名平行对应的地方,全部都是数据,若薇解释,“前面画了星星的代表可以确定,圆圈代表需要重点侦察,三角代表疑似中转站。”
罗颢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沉思很久,眉心皱得跟铁疙瘩一样,很长时间也没说话。最后他把那张纸叠起来放在手边,虽然还有很多待具体调查,但是仔细研究之后他可以确定字条上的内容准确、真实、可信。
“你从哪里弄来的?”
闻言,若薇立刻摆出微笑。
不是得意的笑容,罗颢认识她这么久了,他就算瞎了也能看出来‘得意’与‘强撑’之间的区别。
“我们周家虽然一向把处事低调作为家训,但是大概血液里天生藏了一种不定时发作的喜好冒险的疯狂情绪……”
“别给我绕弯子!”
“我是说,这东西……确实挺不好搞的,你也知道。那个……机遇跟风险成正比,风险越大,受益才能越多……”
“若、薇!”
若薇咬了咬唇,“好吧,好吧。起码,受益很大,你承认吧?”
“是。”
“所以,为了得到它,自然要花上一些代价,应该吧?”
“算是。”
“那就算我的计划冒了一些风险,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风险?是什么样的风险?”罗颢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薇眨巴着她那双杏仁猫眼,有点委屈的解释,“就是,让我自己也觉得快撑不下去的……那种程度的‘风险’……”
这件事若是刨根问底,几乎等于把若薇从一开始干的那些‘非法勾当’全招出来了。
若薇开始艰难的自首之路,“你也知道我有一些铺子,就是平时打发时间,偶尔用来赚钱的营生……”
“是,我还知道你有非常高超的敛财手段。”
“谢谢夸奖。”
“因为暄儿挖到了夏丛信那个宝,那小子天生又是个做生意的料,所以生意建起来之后,一直颇有盈余。自然而然的,荣盛米行就在很多地方开始出名了,又因为那年顺利地‘摆平’了来自官府的查账,所以大概在业内,荣盛米行给一种很有门路的行业大佬的形象——算无心插柳吧。然后……呃,大约是在三年多前吧,夏丛信遇到了一个前来拜访,很特别的大客户……”
三年多前,来自梁国的‘政府采购团’就盯上若薇的米行了。即使梁国如今占据了三州沃野之地,他们的粮食也只不过可以自给自足而已。为了备战一定需要有更充沛的储备,粮食禁运在这个时期已经是由来已久的长期国策,所以他们没有办法,视线自然瞄准商行这一块。
找个货源充足,信誉好又有门路能通达各地的大粮米商行就是梁国政府采购团的首选目标。然后,凑巧,却又不能算凑巧的,他们找上了若薇的粮米行。
若薇的商行一直都是夏丛信执掌门面,夏丛信本人又是出身经商世家,人脉广,脸盘熟,很多人,甚至包括粮行下面掌柜、账房、船夫、伙计……都以为这个商行是夏大老板的,所以梁国的人看似找到了一个中立的商人,实际上却误打误撞地撞倒若薇的手里。
夏丛信当时可以拒绝的,理由甚至光明正大——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卖粮给敌国就是大罪,就算不是‘叛国’也少不了‘资敌’的罪名,商人一般不愿意卷进这种政治意图明显的交易里,可他万万没想到,若薇夫人最后竟然点头答应了,用夏丛信,夏大老板的名头签订了合约,这是能杀头的大事,就是打死夏丛信他也不敢往外多说一个字,然后,这么几年,粮草外输其实一直没有间断过。
若薇打的是一个长期的战略计划,荣盛米行对市面上流通的近乎五分之一的粮草都有影响力,粮食从若薇手下流通,起码她还对粮食数量心里有数,能估算出他们的粮草消耗和仓储。如果信誉足够好,合作时间一长,甚至在能查到他们确切的战备粮仓所在。
唯一的缺点,这种方法是此消彼长,而且要确定对方的粮仓所在,就需要双方彼此的长期合作,需要双方的彼此十分信任,信任无法估算,就像人心永远有摸不透一样,这里其实暗含变数,就是通常所说的风险。
“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若薇摆着手指头给罗颢算他们的价码,“就他们出的这个价格,我告诉你,百分之八十的粮行都会为它铤而走险的,这一点马克思早就在《资本论》里就论证过……不,你不需要知道《资本论》是什么书……我是说,如果我不接受,让其它的粮行接手过去,他们就可以用更高的价码从农民手里直接集粮,到时候究竟有多少粮草流向梁国,数量根本无法估算。”
“如果仅仅是这样,三年的时间,就让他们足够信任你们荣盛米行了?”
“不是。”若薇吐了一口气,现在她要说的是后来的事件。
若薇作为幕后的黑手和当朝的皇后的双重身份,在相关的几个交易地点建议罗颢增设关卡之类的小建议不会有人质疑的。而夏大老板朝中有靠山的传闻在业内还传得挺神,所以他只要今儿借口什么水旱灾害,政府征捐征粮、明儿说说风声紧,过关关卡增设……种种名头,便能控制着交易的节奏,每次粮食总额也都属于刚好吊胃口的那种‘食之有味、弃之可惜’鸡肋数量。
国之大事,可最后却是这种不愠不火,不见成效的交易,梁国大约是耐不住了,派颜司语潜入大殷境内,试图找一条安稳安全,通达便利,隐蔽又长久的走私之路出来,结果跟若薇好死不死的相遇了。
若薇没管罗颢黑脸,在这个问题上她永远不后悔。
“他救了耀阳一命,耀阳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比我自己的命重要,也比你重要,对我来说,甚至拿整个天下都不能跟他换,所以,当颜司语要求让我行一个方便的时候,我应允了。安排给他一个关卡空虚地带,就在地处西陲的汤佳小镇,现在那里就是大宗粮食的集散地。”
因为有了这个集散地,所有的粮食运输路线终于开始变得有迹可寻,只要留心就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所以这一年多的功夫有了若薇手上的这份重要的囤粮名单,可也正因为如此,粮食的数量输出变得难以控制,若薇玩的这一手,现在稍有偏差就是鸡飞蛋打的结果。
“那批粮食的数量让我有些……”若薇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庞大到她这类的败家子也有点舍不得的地步了。
罗颢看着账面上的大宗数字,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很大一笔损失。他能想到若薇的心思,粮草这东西,几把火能让数年的积累瞬间化为乌有,尤其‘周维’又是那么一个敢于险中求胜的人,典型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干得漂亮。如果是他,他也会如此。
可罗颢也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为了确定那些屯仓的所在,这会儿已经大功告成,若薇完全可以下令中止合约,犯不着还在摇摆不定的犹豫。
“是不是你还有什么顾虑?”
“是,”若薇苦笑了一下,头抵在罗颢的肩上,“颢,我知道你是怎么想到,临战之前,派人一把火把他们各地的存粮都烧了,让他们不战自溃。且不论那么多粮仓能不能让你一举成事,我告诉你,对方负责督办粮草的是颜司语,他那个人是不会把所有的底牌都摆出来的。”
“怎么讲?”
“你还没具体算过吧?”若薇拿起单子,给他指,“这些粮仓的粮草全部加起来,再加上楚西三州这几年收成的总和,起码有一百八十万石到两百二十万石的粮草不知去向,”面对罗颢询问的眼神,若薇肯定的点点头,“这都是那些有几十年经验的粮行老把式一点一点推算出来的,不会有错。如果我们再考虑他们之前的家底……”
若薇没说完,但言外之意明显。
罗颢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说对方起码有三四百石的粮食完全不知所踪。就算他能把那些粮仓都端了,这三四百石的粮食储备也足够两个国家之间打一场恶仗,而且对方肯定是含着恶气的背水一战,后果很难想象。
“难道你要继续追查?”罗颢摇摇头,不好,这法子太消极。
“没有。”若薇已经完全的窝在罗颢的身上,靠着他,会让她觉得不那么冷,会让她觉得自己不那么……邪恶。
“我想要引他们自己把粮食拿出来。”
罗颢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等等,他似乎要抓住了什么。
如果他们在大战之前就一把火烧了那些粮食,对方的军粮无以为继,那他们就必须动用储备,动用了储备之后,存粮必然空虚,可是楚西三州的稻子是一年三熟,不用耽搁多久时间就可以补充……如何制造这种时间差呢?
怀里的若薇靠着他正在呆呆的愣神,眼中明显的迷离和焦虑告诉他,她已经找到办法了,不过貌似很艰难。
“若薇?”
“我商行里的‘技术总监’曾经告诉我,打下来的稻子不着急磨,在热水焯过一遍之后再晾干,稻子就会因为泡过水而膨胀,会看起来个个晶莹饱满,质量上成。这样的稻子吃起来是没问题的,可是不能下地当种,因为里面的胚芽全都被热水煮死了。”
罗颢忽然明白过来了,虽然若薇的有些词语用得古怪,可是她的意思他完全明白……手臂不自禁的紧缩,把她好像揉碎似的贴近骨子里。
“颢,你知道吗,曾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位军师就是用的这种办法,让他的敌国在经历过旱灾之后,又在来年颗粒无收,所以最后,他们就打胜仗了。梁国没有三年大旱,可是我们的一把火就能烧去他们数年的积累。”然后迫使他们不得不动用最后储备,并且消耗掉储备,让他们在寄期望于新稻成熟之时予以毁灭性打击,那将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若薇抱住罗颢的脖子,把脸深深埋在他肩窝里,“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能让他们足够信任到使用荣盛米行卖出的稻子做种子,就需要继续做生意以期赢得更大信任。可是天底下的粮食就那么多,我算过了,数量已经逼近临界点,如果粮食再源源不断的运向梁国等待它们命中注定的那把火,将来等战事平息之后,我们手中的粮食就不够……不够养活那么多人了。”
会死很多人,很多,天文数字的平民,因为饥荒——人为制造出来的饥荒。
“事情没有那么糟,若薇,”罗颢一手顺着她的头发,一面亲吻她的手指尖,他明白若薇所有的痛苦和说不口殉道式的执著,“我不会让事情变得那么糟,我保证,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若薇点点头,她想说她相信他,可一张嘴,一股不可阻挡的酸劲儿从胃底里翻上来,她吐了罗颢一身。
峰回路转
这是一个小范围内的重要会议,与会者莫不是罗颢身边的心腹重臣。罗颢今天叫他们来,就是把若薇无力支撑下的计划完美的延续下去,所有有些事情,他需要他的重臣们明白,并且理解。
“皇上,这……这是……”纪相有些不敢相信,皇上提供出来的名单比之前他们费尽心力拿到的要详尽详细的多,很难想象一夜之间,这么重要的情报就出来了。
“提供这张单子的人,用了一种江湖上的法子,成效确实比朕派出的那些人明显。”罗颢把那天与若薇商讨的一些事情说给在座的大臣们听,讲到了他们将面临的代价,还有将取得的成就,讲了若薇曾经担心的顾虑,还有任何可能减少这种代价的方法。然后一如既往,君臣讨论。
皇上叙述的这个计划的时候,让带着军人特有习惯性警觉的风将军忽然想起了周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周维计划中险中求胜的精髓,这个谋划跟周维的风格很像,一样的敢于冒险,一样的一击命中,可是,她现在是皇后了,不是么?她不可能还有这样的机会成就这样冒险的事情。
纪相没有风将军的职业敏感,他思索的事情则来源于另一个角度。就像皇上一开始说的,因为采用了江湖的法子,这件事情才变得如此顺畅卓有成效,这个他理解,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