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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及的,那是从内心深处直接流淌而出的呼唤,也只有这样的声音才可以直达心灵。这样吹着笛子的博雅,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记了怀中的晴明。最简单的形容便是:博雅本人,已经化入了音乐之中,并非人吹笛,却是人与笛融成了一体。
就在这一刻,四周的佛像开始摇晃起来,诵经的声音也逐渐低落。然而博雅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笛声未曾停止,他还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一曲终了,他突然惊醒,才发觉周遭是一片死寂。
“晴明……”怀里的人还没有苏醒。可就在此时,身后有一个带笑的声音说道:“博雅。”
武士大惊回头。佛像已然倒塌,身后,纤尘不染的白色的狩衣在黑夜中闪着淡淡的光芒,而温和的微笑如同阳光,照亮了那张熟悉的脸。
“这……这……”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博雅突然想起玄稷假扮晴明诱骗自己一事,登时警惕起来,拔出佩刀横在自己和晴明身前。
“混帐,又想来骗我?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要么你救活晴明,要么你就连我一起杀了。”
站立着的晴明脸上现出了惊愕的表情,但很快,他扬起了眉毛,表情变得相当古怪,似乎是在拼命忍住笑意。
“唔……为什么要连你一起杀了?”
“呸,少废话。我倒是想和你同归于尽,不过,我知道不是你对手。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让你杀了我。”
“杀了你的话,”这个晴明慢慢走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我就听不到这样的笛声了。而且,谁来陪我一起喝酒,谁来帮我带草菇呢?”
“嗳?”听到最后一句,武士突然怔住了。
“哈哈,博雅。”对方大笑起来。
“很庆幸我没有真的中咒。否则的话,刚刚的笛声就听不见了。博雅的笛子,我很喜欢。”也许是错觉,那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微湿的光芒。“非常喜欢。”
“什么!!”
武士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白衣人的鼻子。
“你……你……你真是……”
“嗯,真是。”
“那他……他……他不是……”这一指却是向着地上的晴明。
“嗯,不是。”
“嗳!”
真正的阴阳师微笑着念动咒语,回头再看,地上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块白石。
“啊……”博雅只能倒抽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很抱歉,博雅,这次把你也连累进来了。但是这件事不能泄漏,如果让玄稷知道我没有中咒,那么他的计划就不会按时进行。”
“所以你和玄稷,你们俩个就把我当作傻瓜,对吗?”武士气呼呼地打断了晴明的话。
“没有。”
“没有?无所谓了,你就承认吧,我的确是个傻瓜,这我也知道。”仿佛觉得这样还不能解恨,博雅伸腿踢了地上的白石一下,但立刻痛得龇牙咧嘴,抱住了自己的脚。
“那是石头,不是我。”晴明含笑提醒,同时指了指自己。“如果确实很生气,可以往这儿打。”
“呸!我可没那么无聊!”
“唔,既然没事了,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
“去阻止玄稷。”
“好!”这个严肃的话题令武士立刻忘却了所有不快,猛力点头。晴明却又回过头来,用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要是顺便的话,也来拯救一下那男人和平安京。”
接近子时,天上的阴云已经散去,露出满天星斗。快步奔跑着的博雅突然停了下来,“啊”地一声惊叫,充满了惶恐。
“怎么了?”
“快看!”
就在天庭正中,一颗看上去硕大无比的亮星正缓缓飞来,身后拖着极长的白色雾状彗尾,横扫了半个天空,令所有星辰都黯然失色。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那彗星似乎马上就要向地面坠落一样。
“天哪!是扫帚星……”
“唔。”晴明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真可怕!晴明,你……确定没事吗?”
“如果只看天象,不会造成大的损害。不过,很多时候,变乱存在于人心中,却借着天象显露出来。”
“什么意思?”
这时候朱雀大道上突然多了许多人,无数火把闪耀着,人声嘈杂,人影杂沓。他们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全都俯伏在地上,不停跪拜,口中念诵着佛经,每一双眼中都是不知所措的惶恐,
“天哪!真的来了!”
“救救我们吧!”
“末世就要到了吗?”
一片混乱中夹杂着孩子惊吓的啼哭、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男人绝望的吼声,以及火把燃烧所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音,仿佛到了世界末日。晴明不为所动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恍如未闻,而博雅只能紧紧跟随着前面的白色身影。
突然一个男人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天象是在示警!大人老爷们犯下了罪过,连老天也不肯饶了他们!凭什么他们的罪过要我们承担?凭什么要我们赔上这条性命?”
这句话如同撒入油锅中的盐,一下子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我们是无辜的!”
“要惩罚也该惩罚那些坐牛车的老爷们,我们可从来没害过人!”
“拿他们祭祀天神!这样天神就不会发怒了!”
“天皇不是天照大神的化身吗?为什么他不向天神祈求,保佑我们的平安?”
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最后变成了齐心合力的呐喊:“到宫里去!到宫里去!”随即,人群象疯了一样,涌向宫门。守门的侍卫不知所措,开始还拿着武器驱赶人群,逐渐地人群越聚越多,推搡中有人跌到了,便被人踩在脚下,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叫。
“快关上门!”
卫队首领见情势不妙,大吼道。朱漆的宫门轰然关闭,将愤怒的人群拦在了外面。然而这并没能使情况改观,已经失去理智的人们向宫墙上爬去,还有一些人将手中的火把扔向大门,试图烧毁它。
“晴明……”博雅拉住晴明的衣袖,忐忑不安地叫道。后者微蹙起一双清秀的眉,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
“果然如此。”
“该怎么办?”
“留在这里,别动。”
“可是……”
“相信我,不会有事。”
说完这句话,晴明便向人群中走去,步履从容,神态安然,仿佛眼前并非暴乱的民众,而是殿上的同僚。白色的秀颀身影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分外触目。
火把将宫门之前照耀的如同白昼,那些白日里温和善良的面孔,此刻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显得狰狞可怕。晴明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身前之人的肩膀。
“谁?!”那人回过头,是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大汉。
“借过一下。”
“嗄?”
不等他回过神来,眼前这个白衣人一拂衣袖,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围在一起的众人被他推得东倒西歪,站不住脚。就这样,随着晴明前进的脚步,人群自然而然地闪出一条通道来,一直来到了宫门外。
“看,那个人!”
“怎么回事?”
此起彼伏的惊呼响起,而晴明不为所动。宫殿前有一块柱石,本是竖立旗杆所用,此刻旗杆已经被人挤倒,柱石却依然还在,他便轻捷地一跃而上。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他,嘈杂声也逐渐静了下来。风吹起白色的袍袖,原本带笑的脸此刻看上去竟有一种慑人的威严。
“我是安倍晴明。”晴明拍了拍扇子,示意人群安静,随后开口说道。声音沉稳安详,一如往常。“主管阴阳寮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是那位京城第一的阴阳师吗?”“真的是晴明大人!”人群开始交头接耳。这个名字在京中早已是家喻户晓,不仅因为他传闻中令人敬畏的高超阴阳术,也因为在百姓的想象里,这个人已经变成了许多神奇传说的一部分。他那种与世疏离的淡漠甚至是高傲禀性,并没能让想象减色,反而增加了神秘感。在这样的混乱之中,能够看到阴阳师这般迥然不同的从容态度,无异于让溺水之人瞥见了茫茫大海中的帆影。大家开始安静下来,刚才的暴戾与绝望此刻都已渐渐平复,激动的神色褪去,所有的目光凝聚在阴阳师的身上,充满了期待。
“祭天仪式正在宫内举行。”晴明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声音在静夜中传得很远。“一个时辰之后,彗星便会被赶走,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我将调遣丁甲神将守护京城,击杀游魂野鬼。此刻,所有人都要回到自己家中,门户禁闭,不可出来,否则的话,将会招致误伤。听清楚了吗?”
人群面面相觑,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壮汉嗫嚅道:“可是,那扫帚星不是会来伤害我们吗?”
“有我在,自然会保护大家的安全。”晴明微微仰起头,温和的语声却有让人信服的力量。“现在开始,所有人都必须回去,记住,一个时辰之后,方可出门。”
这句话说完,有些脑筋伶俐的人便开始转身向自己的家中跑去,略微愚笨些的看见别人在往回赶,自己也连忙争先恐后地跟上,过不了片刻,刚刚还人头攒动的宫门已经是冷冷清清,只剩下一地被丢弃的火把。当然,还有那个唯一没有离开的人——源博雅。
“晴明……”武士走上前去,迎着自己的朋友伸出了手。“这一个时辰……”
“有一个时辰足够了。按照这颗星飞行的速度,一个时辰之后就会自行消失的。”
晴明含笑打断了他的话,拉住他的手,从柱石上跃了下来。随后对着宫门里的侍卫说道:“开门吧,我要进宫作法。”
正殿之前的铜鼎中,燃着熊熊炉火。铜鼎四周,立起无数幡竿,上面是无人能懂的蝌蚪文字,全部以鲜血涂写而成。天皇的御座就设在一旁,身边是藤原兼家,两人都神情紧张地看着旗幡中的那名僧人。
玄稷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地念着咒语,面上没有表情。随着他的咒语,画有符咒的纸幡飘动起来,在空中发出单调的声响。
“越来越近了……”天皇望着那颗硕大的彗星说道。尽管极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却也掩饰不住发抖的语气。
“陛下放心。”藤原兼家说道,“这位法师的法力高深,想必很快就能驱走恶星的。”
身在圈中的玄稷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随即,咒诵之声一紧,霍然站起,高举手中的法杖,一阵寒风绕着他的身体盘旋而起,刮得纸幡猎猎作响。
“啊,这是在驱魔吗?”天皇有些紧张地说道。相反,玄稷脸色却是一变,有点疑惑,有点恼怒。
“这个吗,是在招魔啊。”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不过,目前看来,很难成功了。”
随着这声音,大殿的门口现出了阴阳师和武士的身形。
“晴明?”藤原兼家有几分诧异地说道,随即想起什么似地掩口而笑。“对了对了,我都忘了。晴明你是说过要来的。”
“见过大人。”在向天皇行礼之后,晴明又向藤原兼家躬身,“的确说过要来,所以一定会来。”
“嗯,那么,你看玄稷法师的法术如何呢?看见终于有比自己高强的人,心里很难受吧?”浑不知情的兼家得意洋洋地说道。
晴明把目光投向圈中的玄稷,后者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恨意。
“没有中咒……”
“唔。是啊……其实也很想试试你的咒术,不过,你是用我自己的元神符咒来对付我,这一招可算不上光彩。”
“我明白了,是贺茂保宪!坟上的符咒已经事先被他换过了。”
“真聪明,”晴明微笑着用扇子拍自己的手,意示嘉许。表情轻松愉悦,倘若细看,未免带着一点与眼前凝重场景不相称的恶作剧式的得意。
“忠行老师死后,我的确曾用过本命元神为他作法,守护陵墓。不过,当我发现你的意图之后,便让保宪帮了一个忙。说起来,他帮的忙倒不止这一桩:你所召唤的那些疫鬼,不会来了。”瞥了一眼玄稷越来越难看的面色,阴阳师不动声色地说道:“即使能够召来,那些被你谣言蛊惑的人也都已散去,它们找不到替代的身体,也是无用的。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玄稷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中却没有笑意。随着笑声,他扬起了法杖,顿时旗幡全部凌空飞起,仿佛一个个白色的幽灵,呼啸着向晴明站立的地方扑来。“你错了,是刚刚开始!”
“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