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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玄稷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中却没有笑意。随着笑声,他扬起了法杖,顿时旗幡全部凌空飞起,仿佛一个个白色的幽灵,呼啸着向晴明站立的地方扑来。“你错了,是刚刚开始!”
“晴明!”武士叫了起来,同时拔出了自己的刀想要冲上去,但阴阳师立刻伸出左手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同时右手中折扇指向院中的铜鼎,鼎中立刻腾起火光,形成了一个火球,随着折扇的挥舞,火球散成无数细小的光点,迎上了空中的纸幡,将它们燃着,这景象就如同半空中燃放起了烟火,随风游弋,煞是好看。过不多久,火光熄灭,那纸幡也化为灰烬。
“这……这是怎么回事?”兼家张口结舌,很快变成恼怒的神色。“玄稷,你在干什么?给我住手,可别惊吓了圣驾。”
“命令我吗?”玄稷脸上露出了冷笑。“你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小爬虫,也想命令我?”
“什么!”兼家一张擦了粉的脸此刻变得比粉还白,而玄稷却不再正眼看他,把冷冷的目光转向了天皇。
“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我就是已故宇治亲王的儿子,你那个混账父亲借口谋反,杀了我的父亲,那么现在,我来杀掉他的儿子。一报还一报,这很公平。”
“不公平。”晴明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神态从容,和天皇等人茫然无措的恐惧形成了鲜明对比。“那是先帝的事,和今上没有关系。人不应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那么我父亲呢?难道他就该死?”玄稷瞪着晴明,双目通红,仿佛要用目光将他置于死地。
“唔。他的确那样做了,不是吗?决定起兵之时,他就应当接受所有可能的结果。”晴明毫不理会玄稷的目光,依旧用淡然的语气说道。“不过,讨论这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实在没什么意义。还是长话短说吧,今天不是实现你愿望的日子。”
“想阻止我?”玄稷冷笑着,突然将手中的法杖抛向天空,随着一道光芒闪过,那法杖化作了一条黑色的龙,从半空中张牙舞爪地扑了下来。
“博雅,刀!”晴明叫道。博雅连忙将手中的刀扔了过去,晴明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念动真言,咒语声中,那把刀也腾空飞起,变成了一只巨鹰,刀锋一般的尖喙向龙身啄去。
此刻瑟瑟发抖的天皇已经顾不得体面,与藤原兼家两人抱作了一团。通常说来,博雅其实也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对朋友的信心以及保护天皇的决心令他成为在场众人中最为镇定的一个,赤手空拳地站在两人身前,双唇紧抿,倘若忽略筛糠一般颤抖的双腿,看上去便是武士气概的完美典范了。
黑龙与巨鹰仍然在翻翻滚滚地缠斗,卷起半天风沙,几乎看不出究竟是谁占了上风。那边厢,晴明与玄稷二人各自念诵咒语,神色间也不见高下。突然,黑龙展开了血盆大口,一下子咬住了巨鹰的头,很快地,那身体也被它吞入了腹中。
“糟了!”武士情不自禁地说道,然而就在此刻,一直微闭双目的晴明突然睁开了眼,凌厉的眼神如闪电一般。他抛下了扇子,双手结印,一团白光从掌心升起,罩住了龙身。
“元神符咒!”玄稷低声叫道,额头上已经全是汗珠。再看晴明,如木雕泥塑一般,身体纹丝不动。
白光闪耀,照得人无法睁眼,紧接着龙身发出金属破碎的声音,无数细小的伤口显现出来,如同瓷器上的裂纹。“哗啦”一声脆响,黑龙化成碎片,跌落尘埃,白光也渐渐回归到晴明的身体中去。
就在此时,玄稷眼中杀机陡盛,右手一抬,一张纸符迅即无比地向晴明飞来,而此刻阴阳师尚未完全收回元神,双目仍然紧闭着,无法应付这迫在眉睫的危机。
眼看薄如刀锋的符纸即将没入晴明胸口,博雅不假思索地扑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晴明睁开了眼,那眼光相当奇怪,有惊讶、有责备,更多的却是一种博雅不能了解的东西。但他已经来不及问出口,随着背上一记火灼似的痛楚,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那人坐在廊下。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手中执一支褐色的短笛,悠扬的笛声便从唇边吐出,萦绕在这秋天的庭院中。仿佛是秋虫喃喃细语,又象是秋叶静静飘落,或秋月朗朗而照,笛声清越之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却不掩其洒脱不羁的本质,如一缕似有似无的孤烟,扶摇直上,飘散在云淡风清的澄空。
“这笛声……”博雅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头脑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切都像是离他非常遥远。在这种情况下,真实与梦幻就像是一张纸的正反两面,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越并审视。但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地,意识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是叶二啊……那就是说,我在吹笛……”凌乱的思维中出现了这样顺理成章的想法,可是相当突然地,一个念头涌起:“不对!这个人才是我。那么,谁在那里?”
他猛地睁开了眼,幻觉消失了,眼前的景象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晴明!”
眼前的人回过头来,秀眉长目,淡红的嘴唇含着微笑,手中握着笛子,褐色的叶二衬得一双手洁白如玉。
两人像往日一样,沉默地坐在廊下。武士举起面前的酒盏,然而只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喂……”
“嗯,那是水。”
“嗳?”
“想要快点恢复的话,那就暂时别喝酒了。酒对伤口并没有好处。”对方如是说。
“是这样……”博雅不无遗憾地放下了酒杯,显出沮丧的神色。但突然地,他又想到了什么,变得兴奋起来。
“原来晴明也会吹笛,认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真的很好啊!”
“……”阴阳师没有回答,脸却微微红了一下。倘若没有看错,他的表情可以用忸怩不安来形容,类似于一个孩子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夸奖,却又竭力掩饰心中隐秘的快乐之情。
“比不上博雅……”他终于说道。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吹吗?”博雅有点惊讶地说。
“那倒不是。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听而已。博雅的笛声,即使是过了忘川,也不会忘记吧。”
“嘿!”这回轮到博雅尴尬了,他搔了搔头,随后说道:“说真的,我也不希望你忘记。人要是能永远保持着新鲜的记忆,那该多好。”
“没什么好不好,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记忆这东西,徒增烦恼而已。”方才难得一见的表情已经褪去,换上了惯常的调侃神色。
“真是嘴硬……”武士嘟囔着。“明明是你自己说不会忘记……”
晴明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将酒盏送到唇边。
“对了,后来的事情怎样了?玄稷呢?”博雅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唔。还以为你一醒来就会问这个问题。”尽管早已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是迟钝的人,但这般过分迟钝的反应仍然让阴阳师忍俊不禁。“算是解决了吧。”
“算是?”
“玄稷走了,不过,我想他不会再有机会卷土重来。彗星也消失了,平安京依旧平安无事,就这样。”
“你放走了他?”
“嗯。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对不起。”博雅惶恐地说道,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了救晴明而受伤的。
“也没什么不好。”晴明笑吟吟地说,同时用手肘支着头,扬起了眉毛。这表情让博雅恍然大悟。“你是有意放走他的,对吗?”
“差不多吧。无论如何,要把他交给那男人,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晴明!”
“哈哈。抱歉,博雅,既然问题交给我来解决,那么就得用我的方式。”晴明如此说道,琥珀色的眼中有狡黠的笑意。
对这个朋友偶尔显露出来的任性,博雅几乎是无计可施的。就在此时,一旁的蜜虫突然抬起眼来。“有人来了。”
“是你的家臣,”晴明似笑非笑地说。“你该回去了。”
“好。”背上的伤处已经不碍行动,博雅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等等。”
“什么?”
阴阳师低下了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非常感谢,博雅。”
武士愣了一愣,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不顾性命地救晴明这件事。或许在他心里,这是理所应当,正如渴时喝水,冷时穿衣一样。
“感谢我?”
“是啊。”
“啊,那件事。”博雅挠着头,终于明白过来。“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话,听上去真不习惯啊。”
“哈哈,说的也对。那么,明天再来喝酒吧。”晴明微笑着,恢复了原先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记得带上草菇。”
第一卷 第一十二章
? “快下雪了吧。”
阴阳师望着暗红的天色,这般随意地想道。此刻他正走在出城的路上,尽管已是接近冬天的十月末天气,仍然只穿了一件布料略厚重的白色狩衣,风吹起襟袖,却丝毫不见瑟缩之意。
路上只有寥寥可数的行人,偶尔走过一两个,也都是行色匆匆。毕竟天色已晚,大多数人家已经飘起了炊烟,在这样的时候,无论如何闲适的游弋都比不上妻子温暖的笑脸和滚热的茶饭来得熨心。相形之下,那逆风独行的背影落在他人眼中,便有了几分清冷萧瑟的感觉。
一点冰冷的东西落在阴阳师的脸上,随即又是一点。举起衣袖,立刻,几朵落梅也似的白点便悄然盛放开来,剔透晶莹。
“嗳,已经开始下了。如此说来,今年的冬天比去年要长啊。”晴明将衣袖凑到唇边,轻轻吐了一口气,那雪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看似孩子气的恶作剧并没能阻止雪花的飘落,很快,满天都作柳絮飞舞,环顾四周,寂静无声,偌大世界只剩得一个人,以及一天风雪。
“真是急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武士模样的人在土御门的宅第之前转来转去,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一边搓着双手。“即使出门,也该留个口信什么的。这样不声不响就没了人影,又是这样的天气……”
——雪花正无声飞舞。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这个想法多少令他兴奋起来。博雅闭起了眼睛,呼吸雪天里沁凉的空气。“去年那场雪,好像是和晴明在一起喝酒的吧?后来就发生了雪姬那件事(注:雪姬的故事详见卷二雪之狐)。这样想一想,日子过得真快,居然已经一年过去了。不过今天……”
最后望了一眼紧闭的木门,博雅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进入的打算,开始垂头丧气地往家走。脚步有点拖沓,有点沉重。
“请问,是博雅大人吗?”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却是一名女子,红梅色衣衫,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脸面,只露出一对灵动的眸子。语气态度落落大方,温文尔雅,丝毫没有扭捏做作。
“正是在下。”博雅诧异地停住了脚步。“呃……有事吗?”
“是这样。”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瓷瓶,“这是家主要我交给晴明大人的,还请转呈。”
“给晴明?”博雅楞楞地接过那只瓷瓶。“可是,他并不在家。”
女子掩口轻笑,那一瞬间眼波流转,竟然令人片刻失神。“所以,才要拜托大人。”
“啊?”眼看那女子轻捷地转身离去,博雅这才想起手中之物,仔细端详起来。瓷瓶形状略扁,大约半只手掌大小。色作淡青,瓶口用白绢封住,釉彩晶莹纯净,上有白梅图案,看起来古朴典雅。
“这么精致……”联想起方才那女子的神色,博雅突然如有所悟,表情也立刻变得轻松起来。“该不会是定情信物?”想到这个问题,武士的精神为之一振。从来都是晴明取笑自己的恋情,而自己对于晴明的秘密却一无所知。这下,也许倒是个好机会。
“说起来那家伙,其实也是很寂寞的人啊。不过,也说不定早就有了暗地里的情人,却不肯告诉我。”武士得意洋洋地想,“不管怎么说,这回可是想瞒也瞒不了啦。”
好奇心起,博雅将瓷瓶轻轻摇晃,却没有声响。封口的白绢略有些松动,在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驱使下,博雅将它拔了出来,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呃……”博雅闭上了眼深深呼吸着。手中的瓷瓶掉落在地上,但他对此毫无察觉,只是全身心地陶醉在香气之中。
转眼间,世界已是一片银白。
白衣的人影在茫茫雪地中疾行,因为用了五行遁术的缘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