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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声不知轻重的惊呼又惹来了少女的白眼。博雅这才察觉自己的失礼,连忙尴尬地低下了头。
“说吧。”少女干脆地说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单从这句话便可以知道,这女子并不象表面上那样粗心大意,她其实是相当聪明的,在对方未表明意图之前,没有透露任何有关自己的信息。
“不算很少。”阴阳师也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说道。“当然也有些事情不清楚,比如说,为什么今年春天,山里面没有下雨。”
这是一句相当突兀的话,奇怪的是,少女却立刻怔住了,手中的酒壶也落了下来。
“是父亲告诉你的,对吧?”
“这倒没有。”
“那你还是在骗我。”少女干脆地说道。“如果你不知道原因,又怎能帮我找到她?”
晴明眼中闪过一丝略带讶异的赞许。
“的确很聪明啊……”
“找到……谁?”
问话的人是博雅,完全摸不着头脑。少女转过头,尽管两人之间有过对话,也有过对视,但直到现在,好像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是谁?”
“在下源博雅。”武士连忙答道,同时将身体坐得笔直,以示郑重。“小姐……”
“叫我阿若。”
“阿若姑娘……”
“没什么姑娘小姐,就是阿若。”少女根本不给武士说话的机会,便将他打断了。
“嗳,阿若……”这回是博雅自己住了口,一边苦恼地挠着头:被这么三番五次地打岔,他早已忘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
“阿若。”阴阳师微笑着开口。“愿意接受约定吗?”
“约定?”
“对。我帮你解决你的问题,你则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唔……现在还不能说。”
“当然不行。”
“为什么?”
“万一你的条件我没法履行呢?”
“也有可能。”
“哈,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我就更不能答应啦。”
阿若轻松地站起身来,靠在廊柱上,双手向袖中一拢,摆出一副“你说服不了我”的样子。尽管是男子的打扮、男子的动作,仍然从潇洒中透出一种特别的妩媚灵秀。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博雅瞪大了眼睛,这一次,他问话的对象是晴明。
“关于阿若的身世。阿若不是普通的女孩,她的母亲是山神。”
“什么?!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有吧。既然有人,就有鬼魂。同样的道理,神仙也会存在。”
“呃……不会又跟咒有关吧?”
“也可以说是。”
这回轮到阿若被晾在一旁了。一旦扯上咒的话题,二人之间的对话便会向着一个相对诡异的方向走去。
“说的都是些什么,”阿若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嗯,是你自己泻露了秘密。”
“我?”
“对。你的眼睛跟平常人不一样,能够看得到一些奇怪的事。好比今天,你提醒了博雅关于牛车的问题,结果它真的发生了。这就说明,你可以预知未来。”
“但这并不表明我就是……”
“当然还有这个。”阴阳师微笑的目光落在阿若腰际。那里挂着一只样子相当可爱的红色小葫芦,上面有古怪的花纹。
“这是山神的符印,对于土御门弟子来说,再熟悉也不过了。”
阿若低头看了看腰间的葫芦。
“原来如此……难怪保宪这家伙也能认出……”阿若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象是懊恼,又象是恍然大悟。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晴明悠然道。“外表看来不相干的东西,说不定之间便有着奇异的联系,只要掌握了这种联系,那么原因和结果反而不需要考虑了。说起来,这样的联系便是咒啊。”
“不需要考虑?”武士显出努力思索的神态。“你是说,事情的本身并不重要,但咒是重要的?”
“嗯。不需考虑和是否重要并不是同一个概念。相反,事情的本身是极其重要的,如果它们不存在,那么咒也就随之消失了。”
“……不明白。”博雅相当苦恼地说道。“每当我觉得事情有点眉目的时候,你总能又把我说糊涂……该不是又在捉弄我吧?”
“哈哈,那就打个比方吧。通常所说的问路,实际上并非为了询问道路本身,而是为了到达目的地。反过来看,只要知道道路在哪里,就一定能到达,而不需要知道确切的地点。”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阿若如堕云雾之中。“让我留下来,就是说这些废话?!”
“跟你的关系就是,尽管我并不确切知道令堂的下落,但我的确知道能够找到她的方法。”说这话的是晴明,含着笑意的眼注视着阿若的眼眸。“能够相信我吗?”
某种程度上说,阴阳师的眼神也是一种咒语,而这咒语的指向,或者说这条道路的终点则是人心。生性刚强、我行我素的女子此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令自己事后也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相信。”
“那么,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可以找得到她的地方。”阴阳师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一起走?”
“好,一起走。”
“嗯,一起走。”
通常情况下单一的回答此刻有了和声:这句话是同时从博雅与阿若口中说出的。
越往山中行去,路径便越偏僻。没至膝的杂草遮住了羊肠小道,有许多次都觉得已经走到了尽头,却在转眼之间曲径通幽。风从草丛间穿过,看似决绝,又回过头来盘旋呜咽,那声音似乎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还有多远?”武士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跟了上来。此刻的情形是:阿若在最前面,晴明居中,博雅则从一开始就被远远地甩开。尽管是个女子,若论起敏捷矫健,阿若比起猿猴还要更胜一筹,似乎她生来便是这山野的一部分。看起来文弱的阴阳师则不动声色地紧紧相随,而三人中最为高大壮硕的武士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翻过这个山脊,就到了。”阿若指着前方一片苍茫的山色说道。
“还要翻过山脊?”博雅的声音沮丧之极。
“当然。”阿若雪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看上去风姿英爽。“喂,你该不是走不动了吧?”
“呃……当然不是。”
“好吧,那就走。”
说完这句话,阿若便头也不回又开始向上攀登,身后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些无可奈何。
“说一些事吧,关于你母亲的。”
“嗯。我一出生,她就离开了父亲。因为我和母亲和其他人不同,父亲害怕我会受到伤害,不允许我在别人面前显露特殊的本事,对外就说母亲是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
“那么你怎么见到她呢?”
“母亲和我约好,每年春天,第一场春雨的时候,她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等我,和我见面,这是我一年里唯一能够见到她的一天。以往都是这样,但今年很奇怪,尽管平安京中风调雨顺,这一带山林却一直没有下雨。”说到这里阿若低垂下头。
“能感觉到她吗?”
“不清楚。有时候会很努力去想这个问题,但只要一想到母亲,心中就会变得十分烦躁,脑子里出现很多奇怪的事情……我没办法用我自己的能力去找到事情的起因,但我知道,一定出了事。母亲和我,是相互连着的,这种感觉不会错。”
“明白了。”阴阳师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一年一度的见面,看上去有点不合情理。”
“是啊,不过,很快就能知道这个答案啦!”
“为什么?”
“母亲曾说过,只要我找到一个能认出我身份的人,并且和他结成夫妻,她就会把事情全都告诉我。现在,我终于找到那个人了。”
“贺茂保宪?”注意到博雅伸长了耳朵在听两人对话,晴明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不错,他跟你一样,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世,知道我是山神的孩子。”
“啊。不过,据我所知,保宪似乎并没有成家立室的打算啊。”
“这个么,由不得他。”阿若得意洋洋地说道。“他有把柄在我手里。”
“这样会不会太轻率?”博雅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毕竟是婚姻的事情……”
“无所谓。”阿若的口气相当轻松。“我只是为了能见到母亲,至于婚姻,嗯,我打听过了,夫妻就是同寝共食。一起吃饭很简单,一起睡觉的话,要是他不打呼噜,我觉得也没什么。”
此言一出,阴阳师扬起了双眉,而博雅则张大了嘴,倒吸一口凉气。两人同时意识到,眼前这男装打扮的女子从自己身为相扑士的父亲那里,是得不到有关男人女人,诸如此类的知识的。
“到了,就是这里!”毫无所觉的阿若一声欢叫,打破了这个小小的尴尬局面。眼前是一座山岗,从岩石罅隙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条通往山顶的路,而最高处则是一座破败的神社。因为杳无人迹、年久失修,神社的半边山墙已经塌陷下来,仅余下摇摇欲坠的断壁颓垣。
“好吧,上去看看。”
“可是……”阿若迟疑了一下。“可是母亲从不让我上去,因为她说,如果我去了,就会有危险……”
“如果你不去,就没办法知道危险在哪里。”阴阳师和颜悦色地说。“当然,这件事由你决定。”
这简单却极富诱惑的话正说中了少女的心思。阿若咬了咬嘴唇,不假思索地说道:“好,我跟你们去。”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单调刺耳的叫声。博雅看了阿若一眼,原先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此刻也有了瑟缩的表情,脸色变得苍白。
“喂,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
这个好心的慰问换来的是一个白眼。直率的武士并不知道,此刻问出这种话来,只会刺激少女过于要强的念头。
“很久没人来过了啊。”晴明一边用扇子拂开路两边的荒草,一边说道。“不过……”
他站住了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对……”注意到好友的这个动作,博雅也发现了。“是香气,有人在焚香吗?”
“不!”阿若突然大叫起来,“那是母亲……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能闻到这样的气味……”
完全忘记了一切,她开始向山上的神社飞奔而去。晴明脸色一变,叫道:“博雅,快!”自己也紧随在后。
神社的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阿若放声高呼:“母亲,母亲!”然而这尖利的叫声连回声都没有。就在此时,一点光亮从阴阳师的指尖弹出,随即火苗点燃了墙上的火把,室内顷刻大放光明。
是一番极其破败的景象,原先彩塑的神像翻倒在两侧,蒙上了厚厚的尘土;地上散乱地堆着欹斜的祭器、残破的帐幔以及崩坏的桌椅。然而这一切,阿若都视而不见,她的目光紧盯着正中一座人头犬身的山神像,尽管是泥塑木雕,脸上慈祥和善的表情仍然清晰可辨。
“是……母亲啊……”阿若张开双臂,喃喃说道。“这么荒凉的地方,一定很寂寞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来见你呢?”
就在这一刹那,阴阳师突然大喝了一声:“别靠近她!”
已经来不及了。阿若的脸贴上了塑像,随即,一道耀眼的光芒笼罩了她的全身,光芒中她的身体渐渐融化,就象是雪飘入水中一样倏然不见。与此同时,两颗又大又圆的泪珠从塑像的眼中滚落,跌落在地上。
“出了什么事?”博雅懵懂地叫道。“阿若呢?”
“不可原谅!”晴明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说谁……什么不可原谅?”
“我自己。”
“呃?”
没等博雅明白过来,阴阳师突然抽出了他的佩刀,寒光一闪,将那塑像劈成了两半。
“喂!”
接下来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房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时都要支撑不住屋顶的重量,瓦砾和尘土纷纷落下。
“快走!”
慌乱之中博雅听到了晴明的叫声,含有不容动摇的力量。不及细想,武士向着门口冲去,在他的身后,神社轰然倒塌,扬起漫天黄尘。巨大的震动令博雅本能地向前扑倒,溅起的碎石和细小杂物纷纷落在他的身上,击打得生痛。
一切都停止下来,博雅慢慢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