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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翼(六)
期末发表当天,真是会让人忙到翻过去。
虽说表演七点才开始,但社长已经替大家请好公假,三点就要到演奏厅进行场布,而其中最痛苦的,莫过于把古筝从社团教室搬到演奏厅这件苦差事。
「每次搬筝的时候,我就会怨恨自己学错乐器。」穿越操场时,抱着筝、以很不自然的行走方式前进的蒋于熏,忍不住要跟身旁左右手各提一个筝盒的苏翊晨抱怨。
「学姊,跟一个要提两部筝的人说这种话,不觉得太没天良了吗?」苏翊晨叹口气,只想赶快走到音乐系馆好让自己解脱。「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这筝盒比古筝还重?放进去就多了一倍的重量耶!我再提久一点,手大概会抖到不行。」
「真是抱歉啦!社团暂时没有多余的经费买筝袋,谁叫你不肯像我这样搬,多跑一趟就可以了嘛!」
看蒋于熏将那部和她几乎一样高的古筝一下子直抬一下子横抱的,苏翊晨还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比较正确。
搞定了九部古筝,还有筝架、谱架要拿,整个下午就见十来个人在演奏厅内外进进出出,大家都是挥汗如雨。
「暂时告一段落了。」不知是谁长吁了一口气,众人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打量着台上的布置。
除了备用筝以外,其它八部筝已在舞台上各就定位的排成两列,后头的帷幔贴着美宣组据说剪到手痛的主题大字──《心曲扬兮凤凰红》,还有旁边一些装饰用的花样。
「那么,大家就先去化妆换衣服吧!等一下餐盒就会送来,记得不要在演奏厅里吃,被抓包就麻烦了。彩排预定五点半开始,有几首要麻烦大家从头走过一遍的曲子,到时候就请配合一下。」
社长又交代了几件事情后,大家便各自往后台去忙着换装。大三学姊们由于人数多,已经独立成一团,因此自掏腰包做了一套凤仙装团服,其它学妹则是穿社里原本就有的改良式短旗袍,至于万红丛中一点绿的苏翊晨,自然也得配合整体风格,换上之前就跟国乐社借来的社服。月牙白的短袖直前襟上衣附了整排的盘扣,穿在他身上相当有型,不过与其说有古人的韵致,不如说是时下正流行的复古。
真要把这种衣服穿出味道,还是要像梁宗瑾那样干净细致的人才行吧。
苏翊晨一边与盘扣奋斗着,一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今天他参与的合奏有两首,不过因为他是上学期才加入,所以都是和大一的学妹一起演出。
「第一次上台,会不会紧张?」蒋于熏拖了把椅子来坐到他旁边准备化妆,桌上一字排开的瓶瓶罐罐是他永远搞不清楚的奇妙物品。
上学期的期末发表不巧和系际杯篮球赛撞期,他在队友的威胁下不得不放弃社团这一边,也正因为如此,他到现在还没有过上台的经验。
「应该还好吧……希望到时候不要抖得太明显。」他笑了笑,见总务已经把餐盒搬到后台,他便过去拿了两个,一个递给蒋于熏。
「其实不用太紧张啦!台上的灯光很强,被那种光线一照,台下有谁根本看不清楚,你只要专心看筝弦就好了。」
「咦?真的吗?看不到台下的人?」那我怎么知道学长有没有来……苏翊晨在心底哀嚎。
「你这口气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蒋于熏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又回头对镜子仔细画着眉毛。「你有邀人来吗?如果要找人的话,下台以后可以绕到门口再进来找啊!又不是叫你一直待在台上。」
话虽如此,但他始终没有找到梁宗瑾。
整场演奏会一共排了十二首曲目,将军令和笑傲江湖分别排在第五首和第七首。他大概料得到,梁宗瑾不会在一开场时就来,可是直到他要去后台准备即将上场的将军令时,昏暗的观众席间仍然遍寻不着梁宗瑾的身影。
后台隐约可以听见舞台上的筝声。「春天的风」旋律轻快,他却终于意识到了初登场的惴惴不安。
一曲奏罢,前头传出掌声,学姊们亦鱼贯地回到后台,高跟鞋踩得木质阶梯格登作响。
「喂,别太紧张,照平常练习弹的就好了。」蒋于熏拍拍他的背,笑容里满是鼓励的味道。
听见主持人顺序报出演奏者的姓名时,他们便一一走到各自的筝前,修饰过的微笑在唇边划开,而事实上顶头打下的强光让他们的能见范围只及于舞台最前方。
正中央的学妹确定大家都就定位后,便带头鞠躬,在响起的掌声中,他们拉开椅子落座,稍微试过音准,仍旧由学妹示意,五个人一起拨下第一个音。
全神专注在筝弦上时便不会紧张了,而且他们的表现比以往任何一次练习都好,因此回到后台时,还得到学姊们一迭声的称赞。
只有一首曲子的间隔时间,因此他没办法去确定梁宗瑾究竟来了没,下一首,就是笑傲江湖了啊……
右手摇,左手扫,终止的弦音澎湃荡人胸臆,十指按上筝面抚平余韵,大家便再度站起,行礼如仪。
挂心了这么久的事,不过几分钟就过去了。
苏翊晨踩着有点急的脚步朝演奏厅门口行去,打算开门时,却先注意到一旁空无一人的接待处,铺了桌巾的长桌上,静静躺着来宾签名簿。
他去翻了,果然没有梁宗瑾的名字。
而观众席里,也没有梁宗瑾的人。
因此直到终场谢幕、直到大家又笑又闹地捧着花跟两位老师照相、直到女生们换掉裙子高跟鞋开始收拾场地,他都止不住那不断自心底泛起的沮丧。
「你怪怪的哦!」抱着一堆恰啦作响的谱架,蒋于熏抬头望着身边默默提起两个筝盒的学弟。
演奏厅的阶梯不宽,加上两个筝盒正好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因此苏翊晨走在前面,直到出了演奏厅,他才突兀地问了句:「学姊喜欢的人今天有来吧?我看到你们在外面照相。」
「欸?嗯,是啊……」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这边,蒋于熏微微自嘲地苦笑:「虽然是我主动邀他的,不过他愿意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邀的人没来。」素来朝气的语声闷闷地响起,让蒋于熏有点讶异。
「你邀了谁?」
「不想讲。」简直是孩子赌气一般,也只有在那么相熟的学姊面前,他才敢把一张脸拉得老长。
「可怜的孩子……你被抛弃了。」他不想讲她就不再问,不过玩笑惯了的性子让她还是故意捋虎须地用无限怜悯的眼神看他。
「学姊……」
「干嘛?」
「相不相信以后我不会再帮妳拿东西给学长?」同样住在宿舍里的研究所学长,正是蒋于熏单恋的对象。
「哇啊──别这样啊!学弟你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介意我的小小玩笑吧!」
一路和蒋于熏无意义地拌着嘴,也着实让他轻松了一点。或许梁宗瑾是有事耽搁了不能来,或许他真是没能打开心结所以不愿来,但那又如何呢?
有时间有机会,还是可以再找他的。
这么想着的苏翊晨,在结束一切杂务、拖着累瘫的身子回到宿舍后,才发现塞在背包底层、大半天都转成无声的手机里,有几通未接电话和新讯息。
一通一通看下去,有室友打的──
「国钦,晚上打电话找我干嘛?」背后的室友正在星海争霸的世界里杀得眼红,他得提高声量才压得过喇叭的声音。
「没啊,要去买便当的时候想说你要不要也买一份,结果你没接就算了。」
还有老妹打的,八成是要他帮忙找MP3,不理也罢。
最后一通则是家教的家长打来,怕是要调时间,他连忙到门边拿寝室里大家合牵的室内电话回拨过去。
讲定了调课时间后,手机上的信封图示仍在闪烁,他顺次按键,进入了阅读新讯息的画面。
It’s a great show。 You played so nice。
短短两行英文字,却让他在瞬间屏息、反复看了又看。些微紧张的指尖在按键上稍加用力,画面便往下卷过一页──
发讯人:aozora。
他握紧了手机,怔怔地像是要把那六个字看穿。
他有来、他有来、他有来!
心底小小的震动慢慢溢成狂喜,他忍不住抓着手机便冲到门外拨起了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
悬吊的一颗心在代表着接通的细微嘟声响起后,渐渐落回胸腔里的正常位置。
「喂?」
「喂学长,是我,翊晨。」
「我知道。演奏会结束了吗?」
苏翊晨还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是近乎着迷地倾听着梁宗瑾的声音。他几乎可以想象,现在的梁宗瑾正带着一抹沉静的笑意,专心地和他说着话。
「结束了,东西也收完了,真是累死人的活动。学长你有来吧?为什么不待到最后再走呢?」
「我……」梁宗瑾稍稍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只是去听你弹,并不想遇见其它人。所以你的曲目一结束我就走了。」
原来如此。那找你找得那么辛苦的我不是很像笨蛋吗……
苏翊晨满腹委屈地想着,语气里却还得装得不是那么在乎:「原来是这样,谢幕的时候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没来,失望了好一会呢!」
「所以我才留讯息给你呀!不过既然你打来了,那我还是跟你说一声,你弹得真的很好噢!出乎我意料之外!」
「哈哈!有没有觉得我是孺子可教也?」
话筒另一端的梁宗瑾轻笑出声,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苏翊晨这种不带骄气、纯粹只是自我肯定的自信。
即使是这样的自己,或许也能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挂上电话时,梁宗瑾不禁带点期待地想着。
青翼(七)
身为公费生、拥有住宿优先权的苏翊晨,自从这学期搬回这栋才刚历经地震摧残、因长年的线路问题而三天两头跳电、锅炉不知打哪时起坏掉就常常洗不到热水的男生宿舍后,尽管有所怨言,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再度搬离的一天。
会选择师范体系就读的男生就比例而言并不算多,不过由于学校这几年来陆续增系增班,终于也让男生宿舍的床位不敷使用;按照各系人数比例下去分配床位的结果,自然是有人要被踢出宿舍。
除了公费生保障住宿之外,其它人的去留如何决定,就由各系自行拿捏了。
而数学系选择了最为公平快速的抽签。
当然这些本来都不关苏翊晨的事。偏偏在全系近一百位男生、只抽走十二位的微小机率里,苏翊晨的室友就是中奖的那一个。
抽完签的时候,室友没说什么,可是苏翊晨很清楚,一周七天就排了六天家教、学费还得仰仗助学贷款的室友,在外租屋对他而言,绝对是个太沉重的负担。
因此苏翊晨很快地便决定放弃住宿,把床位让给他。
不过为了讲这个朋友义气,也着实累坏了他自己。放弃住宿是五月中旬时的事情,接下来一连串杂务压得他根本没空去考虑房子问题,反倒是室友心怀感激,在家教的空档去替他搜集了好些租屋情报,让他在六月初──所有大型活动结束、期末考地狱又尚未临头的这段时间里,可以不用像无头苍蝇似的盲目乱找。
只是不晓得究竟哪里不对,每天回到寝室、其它三人关心地探询战果时,得到的总不外乎是「太贵」、「太远」、「格局不好」、「房东獐头鼠目」、「分租的人身上有刺青」之类点点点的回答。
简言之,就是无功而返。
当几乎印满一张A4纸的租屋地址全部被红笔杠掉时,他把车子停在7-11的骑楼下,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
「唉──如果这里也有房子出租就好了,离学校超近的,真羡慕学长能住在这里……」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活动着因为戴太久安全帽而显得有点僵硬的脖颈,正打算转身进超商买个饮料,却瞥见巷子另一端有道熟悉身影往这里走来。
是刚刚才想到的人……
初夏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