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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9-莲花次第开放-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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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的时候棋逢对手,知音比肩。


第四辑 尘世的声音我师傅花草

    师傅说:和父母最好的距离,就是一碗汤的距离。    
    花草是我生活中的师傅。为了和我学佛的师父有所区别,我只好喊她师傅。因为她教会了我后期编辑的本领,所以我拜她为师。师傅姓张,在走廊里喊她的时候,我爱连姓一起喊,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在叫电工张师傅。    
    她恨得牙痒痒,斜倚着门骂我:八戒,以后能不能把张省略了?我就做出要轻薄她的样子,她那样花枝乱颤,让我都变得不稳重,呵。    
    师傅长得很美,因为她的爸爸妈妈都是老一代演员。父亲还是前苏联人,演过老外,还当过导演。    
    师傅为人大方慷慨,经常在他们国家的芭蕾舞团来京演出时,给大伙派送门票。以致我经常把她当作国际友人来看待。    
    师傅很晚才结婚。不是她不优秀,而是太优秀。在她的名媛朋友们纷纷挣脱不幸婚姻束缚的时候,她刚刚建立家庭。那些人我见过,个个聪明伶俐,却含霜带剑。    
    她也在乎,但她包容。    
    师傅的公公,90多岁了,靠着老六的钱维持昏睡的生命。这种日子已经有两年了。年初的时候,医院说,老爷子已经衰弱到必须鼻饲才能进食了。    
    六哥问师傅,说老太太的意见就是算了,儿子们都不容易,这么大的花销,生者拖累,病者不安。    
    师傅说,那不能。咱要是没钱,那再说没钱的事情;咱现在还能出,就要给咱爸这个机会。想想他怎么养你的。他睡着,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还眷着他,他知道;你若放弃了他,他也知道啊。再说了,你想想,去医院看咱爸,和去坟上看咱爸,那是一回事儿吗?天上人间,那隔着几重天呢啊!    
    六哥心服口服,原话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听了之后直哭。    
    我师傅她常发明好多话,让我大开耳界。她管体面的人叫衣冠禽兽,管岂有此理叫岂有此拐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还说过“胳膊断在袖子里,谁疼谁知道”。而和父母最好的距离是一碗汤的距离这一说法,也是她发明的。    
    大连空难后,贪生怕死的我发誓不再坐飞机。她告诉我,要是去印度、去法国也坐驴车的话,估计还未取到真经、遇到王子,就该喝凉水翘翘了。    
    她说,你那个师父不是说过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无挂碍则无恐惧。她让我脸红。


第四辑 尘世的声音一个假名的我

    假名:假名而有,佛教的三有之一,意思是假立了名字才有,比如五蕴——色、受、想、行、识,是因缘和合假名为我,这个我其实是色、受、想、行、识,没有我的主体,是假立了名字之后才有的“我”。    
    今天去看父母,才知道妈妈病了三天,一直在咳嗽。于是带她到老中医那里针灸。    
    跟医生谈起妈妈的身体,糖尿病3年了,高血压13年。但学佛以后,妈妈慢慢把糖尿病的药断了。一年多以来,血糖是正常的。    
    大夫笑说,这没什么,你妈妈这个糖尿病说不定是假的呢!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妈妈关切的神情跟我的问话一样急迫。    
    大夫说,糖尿病患者当中,有一半都是假的。    
    假的是什么意思?    
    假的就是本来就没有这个病,但因为情绪不好,比如生了很大的气,或长期抑郁焦虑担心……就会体现在这方面。等到事过境迁,宽心了,放心了,这个病就没了,那么这种糖尿病就属于假的。    
    我头一次这么听说,于是跟妈妈狐疑地对视。妈妈突然笑了,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我知道,妈胆小,她的心理暗示有的时候强过所有医疗器械。刚听说自己有高血压的时候,高压到了临界,输降压的药给她,血压三天都不降。姨妈是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守着她妹子无奈地说,还没治病,先吓死一半。    
    万法本闲,唯人自闹。这颗心啊,就是不能安静安定安详起来。    
    《楞严经》中,波斯匿王问释迦佛:有不变不死的吗?佛笑,问波斯匿王,大王三岁看恒河,与六十岁看恒河,有什么变化吗?波斯匿王说我变老了,恒河也一直流动不歇。佛又问,那么这里面有不变的吗?波斯匿王愣住。佛曰:人在变老,水不停歇,而能见之性从未动过啊!摘过来原话是——“变者受灭,彼不灭者,元无生灭!云何于中受汝生死?!”    
    我知道,这对于我的认证来说,路还迢迢,但我愿意启程,不愿意停步;愿意上进,不愿意下沉;愿意知足,不愿意悔恨;愿意看穿大千,不愿意睁着眼睛受蒙骗。而那一个假名的我,但愿早些放下辗转、牵挂、借口、爱恋和不安,早些汇入弥陀愿海,如盐入水,没有自己,只有悲深弘愿。


第四辑 尘世的声音尘世里的声音(1)

    历尽世相磨难的人和一帆风顺的人,他们在心灵的成长上没有什么两样,无不是在承受和调整。    
    一    
    每天早晨,我都会被那个擦洗油烟机的湖北人喊醒。    
    那女人在喊,细长的声线,不屈不挠地叫着:擦——油烟机!擦——油烟机!    
    她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直飘居住在最高楼层听力并不好的我的鼓膜之中,继而发出执著的碰撞,把我好不容易进入的安眠搅个黯然。    
    我不上班,离开了安全感和归属感。夜晚是我读书和写作的时间。白昼太长,太晃眼,我的绵密的思想禁不起它们的晾晒。    
    但是自从湖北人出现后,我不得不调整自己的作息。我不能打开窗户对她喊,我——要——睡——觉,求求你,到别处讨生活罢。    
    我不能,是因为绝大多数的人已经离开住所,去辛勤地工作了。我是蜜蜂中的异类,如果抗议,是羞耻。    
    我不能,更是因为她比我勤劳,她以此谋生。    
    尽管我们这个小区的油烟机已经都被她擦过了,但她还是认定这里,把这里当作她的工作范畴。我,不能说任何分外的话。    
    有一次,我真的是出离愤怒地被她唤醒,甚至都顶着一蓬乱发打开了窗户。    
    擦——油烟机!    
    她朝楼上期盼地看着。“她”是个男的。    
    我改了口,多少钱?他咧嘴笑了,20元。    
    我把他迎了上来,他卖力地把油烟机扛下楼,他说我的油烟机太脏了,必须在院子里好好擦,屋里施展不开的。    
    大半天的工夫,他拿了上来,开口要200元。并解释说之所以要这么多,是因为我的油烟机里面的部件都坏了,他和他老婆自作了主张,一样一样都给我换了。他身后站着满手污垢的妻子和像个小泥猴一样的孩子。    
    我笑说,你们挣钱也还行么。多碰上几个我们家这样的油烟机,没准还能发了呢。    
    他摇头道,大姐,没有,我们光吃饭都不够啊。    
    我没再追问,如数给了他。    
    从那天以后,湖北人来得更勤更早了。他把我的生物钟和写作计划都扰乱了。    
    一次跟妹妹等人聊天,妹妹讶异地说,呀,你肯定上当了!现在买一个油烟机也不贵啊!就是全换,怎么也要不到200元哦。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国庆节到了,大多数上班族终于集体睡懒觉了。    
    湖北人又来了:擦——油烟机!擦——油烟机!    
    我听见隔壁楼上晴空中爆发出一声霹雳:不要喊了!那声音马上就没了。    
    我瞪着眼睛听。    
    过了一会儿,那吆喝又试探地响起:擦——油烟机!    
    另一处,扔下来一个瓶子。声音绝迹了。    
    我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秋天,没有起风,我蹲在楼下和小朋友看蚂蚁。桑树叶子被太阳照着,一地的碎影都在晃动。    
    这时,有个小个子男人推着绿色的自行车迎面走来。他扬着脑袋喊道:擦——油烟机!天呐!    
    今天早上,太阳晒得老高了,那声音没再响起。    
    他不来了么?那以后怎么办呢。    
    我早起了,望着楼下,心中竟然有一些些怅惘。二我们住的小区是北京最早的楼房,当年一定非常气派。    
    但26年过去,除了临街的一面在迎接奥委会官员时被刷上了粉红色外,其他,皆已衰败不堪。一楼和顶楼的居民们都在通县买了房子。因为一楼可以开店铺,很多二手房中介、美容美发、松骨足疗都相继在楼下开业。    
    很多时候,我背着菜筐进门洞,擦肩而过的就是这些各行各业的精英们。他们西装革履,擦脂抹粉,忙碌着、奋斗着。    
    而顶楼,我的邻居们都把房子租给了北漂族们。如果我三天不下楼,打开门就会遭遇到搬家公司。那些年轻的生命,背负着各样的梦想,两三个,甚至四五个人租住着一套两居室。    
    我很少看得到他们。因为我起来的时候,他们早已搭上了班车去赶早。睡下了,在不稳的梦里,他们沉重的脚步声才响起。    
    是的。我隔壁的邻居们。每天只能听见他们开门、关门、上楼、下楼。他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那么辛苦?为什么子夜后才能踏上归程?


第四辑 尘世的声音尘世里的声音(2)

    有一天,我打开门,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电表前一筹莫展。她看我问,你知道这个怎么开么?    
    嗯。我知道。我回家搬了凳子,麻利地帮她打开电表。    
    然后呢?她还不明白。也曾是家里不愁衣食的孩子吧。    
    这个要往电卡里续钱,要不你家里就没电了。她恍然,怪不得,是停电了。    
    她住我的对门。每天深夜里的脚步声里应该有她。她有一把漂亮的吉他。夏天特别热的时候,她挂了门帘,那熟练的弹拨和漫不经心的歌唱就会飘出来。在黄昏的光线里,夹杂着单元楼家家户户的菜香,她的弹唱的身影成为帘子上的剪影。是喜欢唱歌的女孩子吧。    
    在北京的酒吧里,咖啡馆里,夜总会里,地下铁的通道里,有好多这样的少年。等待机会如同等待知音一样难。但大家还是要来。吃得不好,住得不行,都可以忍。    
    那个没料想到自己能一夜走红的女孩子不也说过吗,要是能来北京,住地下室吃面包喝凉水都行。    
    我隔壁的住户比较神秘。似乎什么时候都有人在开门,关门。    
    直到有一天,楼下的一对小夫妻上来敲门。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很快声音就激昂起来。后来似乎吵起来了。    
    我关了书房的门。但听到争吵声在加剧。    
    原来是楼上漏水了,是卫生间,只要楼上洗澡,楼下就也跟着淋浴。楼下的上来要求楼上的修修,但楼上的不愿意。她的理由是反正大家都是租房,没必要给房东修房子。    
    楼下的正匪夷所思之际,隔壁的女孩就把防盗门关上了。那铁门哐啷一声,似乎宣告了决裂。从此之后,楼下的女子由默不作声的丈夫陪同,每到深夜,都来叩门。她大声地诉求、央告和叫骂,面对的都是毫无回应的铁门。愤怒的女子冷笑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刚才还在洗澡!你给我开开门!    
    门里面的人就是不出来。    
    她们在午夜对峙。在所有邻居漠然的偷听当中上演交流的不可能。    
    而过了两天,小两口又上楼了。他们刚一敲门,门马上就开了。    
    小两口都愣怔住了,因为显然他们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人。也是个女孩,却彬彬有礼。    
    女子祥林嫂般地讲了他们的苦衷,新房客耐心礼貌地倾听,只听见她歉然地说,放心,我会跟房东说的。    
    小两口终于松了口气,下了楼。    
    但仅仅过了三天,平静的夜再次被楼下的女子喊破。她还在执著地敲门,但礼貌的女孩也消失了。女子都快哭了:你在,因为你刚洗过澡,我们家又漏水了!!    
    隔壁还相继有男孩,两个女孩以及他们的朋友开过门。无一例外,他们都开过门,但又都无情地关上了。终于有一天,在楼下,碰见小夫妻搬家了。    
    隔壁到底住了几个人?他(她)们还在吗?房东知道他家漏水吗?以后还会有人住楼下吗?夜,恢复了死寂,一切不得而知。三北京的四季,我最怕的是冬天。    
    倒不是因为冷。比起南方的潮湿阴冷,它只是冷罢了。    
    是因为它的风。北风、西风,昏天暗地,肆虐着呼啸而来。    
    想那孔雀为什么会往东南飞呢?许是西北有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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