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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上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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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鲁达骂道:“直娘贼!惫敢应口!”    


  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    


  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酒家便饶你了!你如今对俺讨饶,酒家偏不饶你!”    


  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磐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个动掸不得。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酒家再打!”    


  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    


  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    


  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酒家和你慢慢理会!”    


  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且说郑屠家中众人和那报信的店小二救了半日,不活,呜呼死了。    


  老小邻人迳来州衙告状,候得府尹升厅,接了状子,看罢,道:“鲁达系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迳来捉捕凶身。”    


  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    


  经略听得,教请。    


  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    


  经略道:“何来?”    


  府尹禀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    


  经略听了,吃了一惊,寻思道:“这鲁达虽好武艺,只见性格卤。今番做出人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推问使得。”    


  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如若供招明白,拟罪已定,也须教我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这个人时,却不好看。”    


  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繇,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便唤当日揖捕使臣押下文书,捉拿犯人鲁达。    


  当时王观察领了公文,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迳到鲁提辖下处。    


  只见房主人道:“却才带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又不敢问他。”    


  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    


  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见。    


  王观察又捉了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向,只拿得房主人并邻舍在此。”    


  府尹见说,且教监下,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仰着本地方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已了,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    


  一面叠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    


  原告人保领回家。    


  邻佑杖断有失救应。    


  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    


  鲁达在逃。    


  行开个广捕急递的文书,各处追捉;出赏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贯址,形貌,到处张挂。    


  一干人等疏放听候。    


  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不在话下。    


  且说鲁达自离了渭州,东逃西奔,急急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鲁达心慌抢路,正不知投那里去的是;一连地行了半月之上,却走到代州雁门县;入得城来,见这市井闹热,人烟骤集,车马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行货都有,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鲁提辖正行之间,却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    


  鲁达看见挨满,也钻在人丛里听时。    


  鲁达却不识字。    


  只听得众人读道:“代州雁门县依奉太原府指挥使司,该准渭州文字,捕捉打死郑屠犯人鲁达,即系经略府提辖。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者,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到告官,支给赏钱一千贯文。...”鲁提辖正听到那里,只听得背后一个人大叫道:“张大哥,你如何在这里?”    


  拦腰抱住,扯离了十字路口。    


  不是这个人看见了,横拖倒拽将去,有分教∶鲁提辖剃除头发,削去胡须,倒换过杀人姓名,薅恼杀诸佛罗汉;直教∶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    


  毕竟扯住鲁提辖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上卷 第三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话说当下鲁提辖扭过身来看时,拖扯的不是别人,却是渭州酒楼上救了的金老。    

  那老儿直拖鲁达到僻静处,说道:“恩人!你好大胆!见今明明地张挂榜文,出一千贯赏钱捉你,你缘何却去看榜?若不是老汉遇见时,却不被做公的拿了?榜上见写着你年甲,貌相,贯址!”    


  鲁达道:“酒家不瞒你说,因为你事,就那日回到状元桥下,正迎着郑屠那厮,被酒家三拳打死了,因此上在逃。一到处撞了四五十日,不想来到这里。你缘何不回东京去,也来到这里?”    


  金老道:“恩人在上;自从得恩人救了老汉,寻得一辆车子,本欲要回东京去;又怕这厮赶来,亦无恩人在彼搭救,因此不上东京去。随路望北来,撞见一个京师古邻来这里做买卖,就带老汉父女两口儿到这里。亏杀了他,就与老汉女做媒,结交此间一个大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衣食丰足,皆出於恩人。我女儿常常对他孤老说提辖大恩,那个员外也爱刺枪使棒。尝说道:“怎地恩人相会一面,也好。”    


  想念如何能彀得见?且请恩人到家过几日,却再商议。”    


  鲁提辖便和金老行。    


  不得半里到门首,只见老儿揭起帘子,叫道:“我儿,大恩人在此。”    


  那女孩儿浓市艳饰。    


  从里面出来,请鲁达居中坐了,插烛也似拜了六拜,说道:“若非恩人垂救,怎能彀有今日!”    


  拜罢,便请鲁提辖道:“恩人,上楼去请坐。”    


  鲁达道:“不须生受,酒家便要去。”    


  金老便道:“恩人既到这里,如何肯放你便去!”    


  老儿接了杆棒包裹,请到楼上坐定。    


  老儿分付道:“我儿,陪侍恩人坐坐,我去安排饭来。”    


  鲁达道:“不消多事,随分便好。”    


  老儿道:“提辖恩念,杀身难报;量些粗食薄z??A何足挂齿!”    


  女子留住鲁达在楼上坐地。    


  金老下来叫了家中新讨的小厮,分付那个娅一面烧着火。    


  老儿和这小厮上街来买了些鲜鱼,嫩鸡,酿鹅,肥,时新果子之类归来。    


  一面开酒,收拾菜蔬,都早摆了。    


  搬上楼来,春台上放下三个盏子,三双筷子,铺下菜蔬果子饭等物。    


  娅将银酒烫上酒来。    


  父女二人轮番把盏,金老倒地便拜。    


  鲁提辖道:“老人家,如何恁地下礼?折杀俺也!”    


  金老说道:“恩人听禀,前日老汉初到这里,写个红纸牌儿,旦夕一柱香,父女两个兀自拜哩;今日恩人亲身到此,如何不拜!”    


  鲁达道:“却也难得你这片心,”三人慢慢地饮酒。    


  将及天晚,只听得楼下打将起来。    


  鲁提辖开看时,只见楼下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口里都叫:“拿将下来!”    


  人丛里,一个官人骑在马上,口里大喝道:“休叫走了这贼!”    


  鲁达见不是头,拿起凳子,从楼上打将下来。    


  金老连忙摇手,叫道:“都不要动手!”    


  那老儿抢下楼去,直叫那骑马的官人身边说了几句言语。    


  那官人笑起来,便喝散了那二三十人,各自去了。    


  那官人下马,入到里面。    


  老儿请下鲁提辖来。    


  那官人扑翻身便拜,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义士提辖受礼。”    


  鲁达便问那金老道:“这官人是谁?素不相识,缘何便拜酒家?”    


  老儿道:“这个便是我儿的官人赵员外。却才只道老汉引甚么郎君子弟在楼上吃因此引庄客来厮打。老汉说知,方才喝散了。”    


  鲁达道:“原来如此,怪员外不得。”    


  赵员外再请鲁提辖上楼坐定,金老重整杯盘,再备酒食相待。    


  赵员外让鲁达上首坐地。    


  鲁达道:“酒家怎敢。”    


  员外道:“聊表相敬之礼。小子多闻提辖如此豪杰,今日天赐相见,实为万幸。”鲁达道:“酒家是个卤汉子,又犯了该死的罪过;若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但有用酒家处,便与你去。”    


  赵员外大喜,动问打死郑屠一事,说z ⒐陧A较量些枪法,吃了半夜酒,各自歇了。    


  次日天明,赵员外道:“此处恐不稳便,欲请提辖到敝庄住几时。”    


  鲁达问道:“贵庄在何处?”    


  员外道:“离此间十里多路,地名七宝村,便是。”    


  鲁达道:“最好。”    


  员外先使人去庄上再牵一疋马来。    


  未及晌午,马已到来,员外便请鲁提辖上马,叫庄客担了行李。    


  鲁达相辞了金老父女二人,和赵员外上了马。    


  两个并马行程,於路说z ⒐陧A投七宝村来。    


  不多时,早到庄前下马。    


  赵员外携住鲁达的手,直至草堂上,分宾而坐;一面叫杀羊置酒相待,晚间收拾客房安歇。    


  次日又备酒食管待。    


  鲁达道:“员外错爱酒家,如何报答!”    


  赵员外便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如何言报答之事。”    


  卑休絮烦。    


  鲁达自此之后在这赵员外庄上住了五七日。    


  蚌一日,两个正在书院里闲坐说话,只见金老急急奔来庄上,迳到书院里见了赵员外并鲁提辖;见没人,便对鲁达道:“恩人,不是老汉多心。是恩人前日老汉请在楼上吃酒,员外误听人报,引领庄客来闹了街坊,后却散了。人都有些疑心,说开去,昨日有三四个做公的来邻舍街坊打听得紧,只怕要来村里缉捕恩人。倘或有些疏失,如之奈何?”    


  鲁达道:“恁地时,酒家自去便了。”    


  赵员外道:“若是留提辖在此,恐诚有些山高水低,教提辖怨恨,若不留提辖来,许多面皮都不好看。赵某却有个道理,教提辖万无一失,足可安身避难;只怕提辖不肯。”    


  鲁达道:“酒家是个该死的人,但得一处安身便了,做甚么不肯!”    


  赵员外道:“若如此,最好。离此间三十馀里,有座山,唤做五台山。山上有一个文殊院,原是文殊菩萨道场。寺里有五七百僧人,为头智真长老,是我弟兄。我祖上曾舍钱在寺里,是本寺的施主檀越。我曾许下剃度一僧在寺里,已买下一道五花度牒在此,只不曾有个心腹之人了条愿心。如是提辖肯时,一应费用都是赵某备办。委实肯落发做和尚么?”    


  鲁达寻思道:“如今便要去时,那里投奔人...不如就了这条路罢。”    


  便道:“既蒙员外做主,酒家情愿做和尚。专靠员外照管。”    


  当时说定了,连夜收拾衣服盘缠段疋礼物。    


  次日早起来,叫庄客挑了,两个取路望五台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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